雲戈的冬季,總是那麼的突變,昨日還天朗氣清的天空,今日剛起來,便已是陰雲壓頂,一望無垠的天際都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陰霾之色,顯然是要大雨傾盆了。
言昭昨夜一直思考着眼下的情勢,倒是沒有去看小傢伙,今日便一直陪着他,轉眼,有快一月之久了,這段日子,她對於外界之事,不聞不問,可大致也能猜到一二,只怕,單笙佑已經在籌劃什麼了,至於古墨這顆棋子,怕是也不會安於眼下的局勢。
其實,她的心,從來不大,若是能夠做到偏安一隅,她自是欣喜,可眼下的局面,容不得她有這份閒情,言昭甚至覺着,這一個月已是自己偷來的。
哪怕中間,韓嫣有意無意的試探,太后的咄咄bi人,還有後宮一系列的瑣事,如若可以,她自然希望這些都沒有。
眼看着,外邊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雖不及夏日陣雨的悶熱,可也透着一股說不出的不安和煩躁。
果然,沒一會,外邊便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轉瞬,地面已然一片**。
“梅香,將澤兒抱回屋內去吧。”言昭將孩子遞過去,自己則是站在屋檐下,任由斜飛入室的雨絲打溼了衣袍,望着漸漸變大的雨勢,眉宇輕輕扯動,思忖的眼底,閃過一抹不易令人覺察的黯然。
在無人可見的角落,一抹黑色的身影恭敬的站着,兩人相距,不過一人的距離。
“她呢?”
“還跪着,但劉伯鈞的事情,似乎是有人故意引誘他去的酒樓,而官府那邊,也是有人暗中去通風報信的。”影衛將之前調查所得,一言不差的彙報。
“可有查到是何人買官進爵?”言昭眼神微轉,凝眉細細思量,如果只是一般的***,不論是在雲戈還是琉棲,都是普遍存在的,按理說,宇文皓也不該如此生氣,可如今,他不但嚴懲了劉伯鈞,更甚至連劉婉瑩都不見,這其中,會不會還有什麼是她所不知道的?
“表面上看來,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但其家裡,於韓家到時有些淵源。”
果然是她!
言昭黑眸微眯,眸中一閃
而逝的危險精芒,隨即若無其事的斂去:“嗯,你下去吧,讓暗夜閣的人,時刻留意着韓家的舉動。”
“是!”來人拱手行禮,隨後一如來時,悄無聲息的消失。
言昭看了眼外邊的雨勢,隨後取了一把油紙傘,便往外走去,雲落匆匆的跟來,看着,不由臉色微變,慌忙跟了上去:“主子,你這是要去哪?”
“姑姑,有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現在,該是去找答案的時候了。”言昭輕笑,微抿的脣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清冷的眼眸,帶着一抹堅定。
她毅然轉身,單薄的身影投下雨中,豆大的雨滴打在油紙傘上,發出啪啪的響聲,聲聲入耳。
一如昨夜,她依然靜站在她的身後,望着那抹瑟瑟發抖的身影,嚴冬的雨水,本就比夏日透着寒意,再加上料峭的寒風一吹,雨水滲透厚重的衣料滲入肌膚,自然冰冷異常。
層層疊疊的雨勢從天而降,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障擋在她的眼前,又恰似綿綿的瀑布垂落,帶起千層的水滴。
劉婉瑩雙手緊緊揪着膝蓋,指尖冰涼,一雙膝蓋早已失了知覺,麻木的好似不存在一般,臉上因寒意而激起小小的疙瘩,嘴脣懂得發紫,可即便這樣,她依舊跪着。
按理說,言昭自然是怨恨的,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她的澤兒受寒,不該讓她的澤兒那般小,卻要是冬天的湖面度過,若是,若是她晚一點找到他,言昭真不敢想,她的澤兒會不會就掉入了湖水中。
可這會,看着面前之人,心倒是沒在那般怨恨,只是,她同樣也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她該死,她背後之人更該死!
劉婉瑩凍得瑟瑟發抖,磅礴的雨勢,令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低垂着眼瞼,驀然出現一雙精緻的繡花鞋,鞋面上繡着一朵朵紅梅,一如冬日中那抹絕色。
她神色微楞,隨之緩緩擡眸,順着繡花鞋往上望去,裙裾上繡制着朵朵紅梅,綻放在白色的絲緞上,宛若銀裝素裹的冬日,那牆角的數枝梅,傲然凌厲,厚重的冬雪,也壓不倒它的枝丫。
隨之,她對上的,自是一雙幽深的瞳眸,熟
悉的容顏,又帶着幾分陌生的森冷,劉婉瑩忍不住勾脣冷笑:“皇妃娘娘來這做什麼,若是來看本宮笑話的,那也如願了,娘娘還是請回吧!”
“到了這時,嘴還那麼硬!”言昭不以爲然,更絲毫不在意雨水會不會打溼裙襬,在她面前緩緩蹲下,手上的油紙傘在她蹲下的同時,也低了下來,擋去兩人的身子。
“你……”劉婉瑩怒瞪着她,眼中閃過嫉妒,怨懟,可有無可奈何,“言昭,你也別得意太久,你以爲皇上當真愛你嗎,你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以前,穩住你,是怕琉棲的餘孽挾天子以令諸侯,有你在,就等於斷絕了他們復國的夢,現在,寵愛你,不過是因爲你手中的那個傻兒子對他有用,他可以藉着寵你的名義,將韓氏一族狠狠打壓。”
言昭凝神,聽着她一吐爲快,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波瀾不驚的表面下,那顆心,卻經不住的動搖,不是她對他不信任,而是,她從沒有信任過他。
因爲,她怕的,便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從來不敢全身心的投入他的懷抱,哪怕,哪怕,她對他,亦是有着一分心動,她也不敢。
是何時起,她對他竟然也有了別的感情,言昭自己都不得而知,彷彿是離去之後的事。
單笙佑同樣寵愛她,甚至在澤佑出生後,變本加厲,都到了溺愛的程度,可她總是對他疏離,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太好,好的她害怕去承受。
可宇文皓的寵溺,她雖然害怕,可卻沒有那種想逃的衝動,如若可以,她也希望,有朝一日,他不是帝王,她不是他後宮中的其中之一,或許,那時,他們可以過着尋常夫妻的日子,無拘無束。
可這些,她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
就連宇文皓,也同樣不知道,他一味以爲她已然爲了琉棲滅亡之時,而怪他,怨恨他,可其實,她從未真正怪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她從來不這麼認爲,那把龍椅,在他們這些人眼裡,或許價值連城,更甚是無價之寶,可在她眼裡,卻是一文不值。
帝王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