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修凝神不語,盯着琪王看了半響,看得他不好意思地出聲爲自己辯解,“本來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瞞一下也就過去了,可偏偏你讓本王保住冷府的人,這才讓玉明當了藉口找父皇告了本王一狀,父皇卻說本王是這次北疆之戰的統帥,一切罪責該本王自己承擔,這分明就是爲難本王嘛。”
“那你就開始爲難我了?”百里修十分失望地問道,而他身後的冷意晴在意的卻是冷府,她不知道原來要保住冷府的人還需要找琪王幫忙。
“本王也沒辦法,百萬兩軍餉,你讓本王去哪裡找,要不是拿你的家財來抵,本王恐怕難以向天下臣民交待。”
“倒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百里修依然淡定如初,彷彿琪王所說的事情和他根本無關似得,“我家老頭子怎麼說?”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冷意晴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百里修到底怎麼回事,這麼多的家業難道要在頃刻之間喪失在手嗎?
“你說義父啊?”琪王明知故問,聳肩道,“他說這些都已經交給你打理了,所以自然是你的家業,他讓我轉告你一句話,錢財沒了不要緊,但是人沒了可就沒辦法了,本王覺得你應該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
“老頭子倒是大方,”百里修冷哼了一聲,揮手道,“既然你喜歡……”
“慢着,”冷意晴從百里修身後站了出來,對上琪王詫異的眼神問道,“要是小女子沒聽錯的話,這事兒還和我冷府有關?”
琪王猶豫不決要不要和冷意晴坦白,可是一想到百里修會從此身無分文,他便覺得特別痛快,這樣不樂觀的情形之下,不知還會不會有人跟着他,包括冷意晴。
百里修眼中的警告越發濃烈了。
琪王這才明白,要是自己說出來,那便是百里修的功勞了,所以他改口道,“阿修就是一平民,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本王不過是看冷國公忠心耿耿,所以帶回京城再細細審查而已。”
這話無疑讓冷意晴不安起來,她望了百里修一眼,問道,“是真的嗎?”
“他說的沒錯,我除了給明王制造點混亂之外,剩下的也是有心無力。”百里修不想冷意晴因爲恩情而留在自己身邊,就如他和路克儉所說的那樣,要得到了冷意晴的人之前想得到她的心。
“那我外祖他們豈不是凶多吉少了?”
“也不一定,還得看這次北疆一戰,要是我泱泱天朝輸給蠻夷小國的話,那冷公勢必被罪責問斬了。”琪王說得模棱兩可,更讓冷意晴爲之心神不寧了。
“得了,玉琪,沒事你被嚇唬她,這是兩碼事。”百里修看不下去了,琪王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令他不齒。
琪王看到百里修落了下風,忍不住雀躍起來了,“那好,我們言歸正傳,要麼你進宮自己請罪,那麼將家產拱手讓出,除此之外,本王再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了。”
“好,我答應你,擇日公示告示吧,所賣的銀子全部捐爲軍餉,而你答應我的事情也一定要辦到。”百里修隱而不露,一張平靜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這讓琪王頓時沒了性子,他以爲百里修至少會捨不得,可他沒看出一絲一毫來。
“一言爲定。”
轉眼不過一個時辰,除了一處可供棲身的宅子之外,百里修失去了所有的家產。
“冷意晴,你可想好何去何從了嗎?”琪王滿心期許冷意晴跟着他走,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這一點他自信滿滿。
冷意晴瞄了一眼琪王,忽然很討厭這副嘴裡,難道就因爲百里修半路趕去南洲,就把丟失軍餉的過錯全部壓在他的頭上?她可清楚地記着,當時琪王先於去了南洲的,要說過錯也不全然是百里修一人。
百里修卻是若是其實地把玩着空的酒壺,淡淡地說道,“晴兒,我不爲難你,去留隨意。”
還讓冷意晴猶豫的是,琪王他對冷府有幾分心思,要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罔顧冷府的話,那可就是冷意晴有眼無珠選錯人了,所以冷意晴不得不深思熟慮。
而百里修的淡然倒是冷意晴極爲欣賞的,一來他與朝政無關,二來他的義父路克儉與冷府關係匪淺,要救冷府也不需要對利益瞻前顧後了。
“我賣身於公子,而他也答應救我外祖,人不可言而無信,所以我做我的丫鬟,他依然得達成我的心願。”
琪王驚訝於冷意晴的反應,疑惑問道,“現在阿修不僅無權更是無財,你覺得他有什麼資本可以達成你的心願?”
“這個只有公子自己知道了,”冷意晴說完,朝百里修驀然一笑,而他的眼裡盈滿了笑意,正應了心有靈犀那句老話。
琪王這才覺得有種挫敗感沉沉地壓在身上,百里修的雲淡風輕和冷意晴的信任依賴,都讓他觸手不及,也罷,等他得了皇權,天下的所有都是他的。
琪王一離去,氣氛便變得怪異起來了。
“去樓上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吉祥知道我的宅子在哪裡。”百里修吩咐完之後,不顧冷意晴的疑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醉心樓。
冷意晴和吉祥來不及收拾全部的東西就被琪王的人給趕了出來,氣得吉祥罵了好久,“忘恩負義的琪王,怎麼能對我們公子做出這種事情來?想當初他來我們無音谷的時候,我們公子多少照顧他,不僅把自己學會的武藝傳授給他,還交他強身健體之術,想不到他今天會過河拆橋。”
冷意晴心事重重,對吉祥說的也是沒有多少興趣,到了百里修所言的宅子時,驚得說不出話了。
這宅子可是比冷府還要豪華幾分,怎得琪王會放過這處家產呢?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這處宅子是我們公子最差的了,要是琪王連這個都不留的話,我們可要露宿街頭了。”
冷意晴抿嘴一笑,酸澀地說道,“吉祥姐姐,我們同爲公子的丫鬟,你我以後還是以姐妹相稱吧。”
“此事是真的?”
“是真的。”
吉祥忍不住唏噓,“公子怎麼捨得讓你伺候啊,以前他那麼在意你,不是嗎?”
冷意晴苦笑地搖頭,撇清那段晦澀不清的關係,“還提那時候的事情做什麼,人心難測,誰能保證自己不會看錯人。”
吉祥發覺自己多嘴了,便閉口不言,帶着冷意晴進了百里修的宅子。
這宅子坐北朝南,有極好採光,但是地理位置稍差一些,旁邊是以前的刑場,京中貴胄無一人敢住,最後是被百里修以低價買入,也這因爲如此,琪王才舍了這宅子,畢竟賣不出高價錢。
冷意晴聽了吉祥簡單的介紹之後,倒是欽佩百里修的勇氣,這年頭誰沒個虧心事,倒是他勇氣可嘉,
四進門的院子分左右而居,廚房位於後院,連着下人房,而客房安排在二進門,自己住則在三進門,這樣安排倒是簡單,宅子打掃得很一塵不染,可見了平日是有人打掃的。
但是現在今非昔比,百里修沒了往日的風光,誰知道這些侍女們會不會攀高踩低,要是沒人願意來伺候,那麼大的宅子收拾起來可就麻煩了,如若丫鬟侍女如以前那麼多,那百里修拿什麼來養她們?
哎,冷意晴重重一嘆,坐在了三進門和四進門的走廊裡,正值冬日,蕭瑟依然,她難免感到悲涼,人心不古,誰能猜測琪王會如此對待百里修。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吉祥改口稱呼冷意晴‘姑娘’也是擔心萬一直呼其名會被百里修訓誡,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沒什麼,”冷意晴勉強笑了出來,左右張望道,“哪裡是下人房,帶我去歇一歇,免得他回來,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吉祥舉棋不定,但是又不敢帶冷意晴去百里修的臥房,最後只好帶着她去了自己做的下人房。
冷意晴這才見識了什麼叫厚待,這下人房的桌椅牀櫃比客房的還要好上一幾分,不免感慨,“百里修對你們還真是不錯,這哪裡是下人房啊,堪堪比我那冷府的臥房呢。”
吉祥抿嘴一笑,坦言道,“姑娘這話說的倒是不錯,公子說要是想我們辦差辦得好,就得休息好,否則精神不好還怎麼做事。”
“言之有理,”冷意晴摸了一把小榻上的被子,是用蘇緞繡制的,這樣奢靡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畢竟一般人家只給了棉布讓下人們用,哪裡還會有這麼好的東西,不單是這被子,還有茶具,桌椅,皆爲上等。
下人房都用如此這麼好,那他自己豈不是堪比了皇帝?
“姑娘,先歇着,我去燒點碳,看着天氣是要下雪了,”吉祥瞧了天色,擔憂地朝後院柴房去了。
冷意晴上了小榻,將那蘇錦被子橫在肚子上就閉上眼睛睡着了,朦朧之中,好像身子漂浮了起來,可她的眼皮重得睜不開來,索性便由睡過去了。
熱得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才整個人坐了起來。
這眼睛一睜開,還以爲自己夢遊去錯房間了呢,難道之前看到的都是夢,要不然怎麼一覺醒過來,眼前的一切都變了呢。
牆是牆,可是卻砌上了光潔的石板,地還是地,卻鋪上了平滑的地板,只有那牀不是牀,只是一根手腕粗的繩子而已。
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