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越手中拿着的草,正是李清歡方纔在崖下采的那株鐵皮石斛。
這東西也算是李清歡用命換回來的,對她確實重要。只是她一腳將他給踢下了崖,而他卻還不忘替她撿這藥草……
李清歡心中又莫名的生出一絲心軟來。可一想到司馬越以前的種種,她又覺得自己不能再對他心軟了。否則他定然以爲自己還有機會,又要尋着機會對她死纏爛打。念此,她也不要他手中的那藥草了。連話都未說一句,便揹着揹簍轉身離去。
李清歡在前頭走着,本以爲司馬越還會沒臉沒皮的跟上來。這次卻意外的沒感覺到自己身後沒有人。
她想回頭去看怎麼回事,卻又拉不下面子。也怕司馬越誤以爲她又對他心軟,便乾脆咬咬牙不管了,直接朝來時的山路而去。
山林裡的樹木多,她拐了一道彎,纖瘦的身影還快便消失在了綠意盎然的茂密樹林之中。
司馬越見此,心中一嘆,看來自己的心意,還是未能打動李清歡。
他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絲慼慼然來。單手捂住腰間的手掌放開,只見那處衣襟劃破,一個血肉模糊的血窟窿尤爲醒目。而他腳下還放着一把鋒利柴刀,上面也染紅了斑駁的血跡。刺眼的陽光照射在上面,尤爲鮮豔。
凜冽的山風依舊呼嘯,空氣中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終於,他忍不住了。單膝着地,再次用手掌捂住那出深可見骨的傷口。豆大的汗水從額間滑落,身姿也微微有些顫抖起來。
方纔他掉下去時,多虧了及時抓住李清歡放在地上的柴刀,插入石壁中滑行了許久,才終於在一處裂開的石縫中停了下來。只是崖壁上奇石嶙峋,他掉下去時不巧,剛好被一處尖銳的凸石所刺傷,直接貫穿了血肉。
他當時觀望了一陣,發現距離崖低還有很深,下去是顯然不可能的,好在不遠處卻剛好有一塊凸出來的山石,這才救了他一命。又剛好看到李清歡掉落的這顆鐵皮石斛,他便撿了起來。又怕李清歡擔憂,便立即藉助這柴刀一路爬了上去,還刻意捂住了自己的傷口。
然李清歡因當時惱羞,也沒注意到他身上是否受傷。
當時可能是剛受傷,痛到麻木了,他也不覺得有多痛,但這會子卻痛的他全身都不由的顫慄起來,鮮血也在源源不斷的流出。
他不認識什麼藥草,也心知自己這會只能自救先止住血。便忍痛撕下了一塊衣角綁住了傷口,只是那傷口太深,不一會兒血便浸透了衣裳。
司馬越覺得自己頭暈目弦,當即也顧不得許多,藉助着柴刀撐着,從地上吃力的站了起來。又從一旁砍了一根灌木支撐,緩緩的朝李清歡離開的方向而去。
李清歡本來還在爲這次司馬越沒有糾纏她的事高興。可眼看就要走出了山林,也不見司馬越的身影,又想着他方纔掉下懸崖的事。李清歡心中驟然劃過一抹擔憂。
那麼高的崖壁,又沒有藤條,他即便是武功高強也不可能在那般溼滑的山壁上停的下來啊!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手中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柴刀!
那人該不會是……
她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該不該回去找司馬越。又怕司馬越誤會什麼,又怕那人真出了什麼事。可方纔司馬越神情自若,還有心思跟她玩笑,也不像是有什麼事。
她腦中頓時亂做一團,既怕司馬越故意這般,好騙她回去。又怕司馬越是真出了什麼事。畢竟這個時候,山林裡的野物最多,也時常出沒。雖然司馬越會武,可要是他受了什麼傷……
她搖搖頭。那人上次她那般踢他,他都受得住,還綁了她。也掉過懸崖都沒事,以他的神通廣大,肯定是出不了什麼事的。
她可不能回去,讓他以爲自己還有希望。念此,她出山的腳步越發的快了。只是沒走多遠,她急促的步子又緩緩的停了下來。一陣思想鬥爭後,她還是決定在此處等等他。
若是他來了,她大不了趕緊走。若是沒來……
她這一等,便會半個時辰,只可惜依舊沒有司馬越的半個身影。她原本百無寂寥等待的心,也漸漸的提了起來。
那人,該不會真的出了什麼事吧?
她心中忐忑,又開始猶豫要不要回去找司馬越。
現在,已經是日漸西山。橘黃色的陽光,半照半隱的藏在雲後。連飛禽走獸的啼鳴聲都停歇了下來。
一片清脆山林,除了劇烈的颶風依舊在怒嚎,吹動着成片的樹林枝葉嘩嘩作響以外,四周一片寂靜無聲。
李清歡心中不安,最後還是選擇回去看看。若司馬越沒什麼事,她大不了說自己是回去尋柴刀的。若是有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腳下的步子由急促,變成小跑,再到飛奔起來。
當她看到已經暈厥過去的司馬越渾身是血的躺在滿是枯敗的枝葉的樹叢中時,頓時嚇了一大跳,趕緊的放下揹簍跑了過去查看。
司馬越這會子確實是暈厥過去了,深可見骨的傷口,又加上他走路運動,使全身的血液流動的更快,而導致他失血過多全身無力,暈厥。
司馬越是撲倒在地的。高大的身子十分的笨重,李清歡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他翻過身來,也這才發現了他腹部腰間的血窟窿。
她看後一驚,身子都不由的打顫了。
“司馬越,司馬越……”
她一連喚了他好幾聲,那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她不由心慌起來,顫抖的手指伸過去想探探他的鼻息,卻猛的再次被他一手扣住手腕。
“啊!”李清歡驚叫了一聲。直到發現抓住她手腕的是司馬越的手,才知道自己是虛驚了一場。
“你,你沒事吧!”見他醒來,她心底這才舒了一口氣,卻也不敢放鬆。
司馬越臉色蒼白,睜開眼睛,卻只看到李清歡模糊的樣子。他吃力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暫時還死不了,隨後又實在堅持不住的閉上眼睛,暈厥了過去。
李清歡見他這般虛弱,心頭一緊。又見他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的流出鮮血,心知這會先替他止血纔是最很重要的。
好在她早上來的路上,看到有藥草就順道採了些。現在揹簍裡剛好又仙鶴草和艾葉兩種藥草,都是可以止血的。
她想去拿,奈何手腕被司馬越緊緊的抓住不放。她掙脫了許久都未能讓他放手,心中只覺得哭笑不得。
這人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啊?
若是暈了,爲何還能有這般大的力氣?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又掙扎了一會,還是沒能從司馬越的手中解脫。
無奈,她也顧不上司馬越聽不聽的見她所說的話了。焦急道:“你要不想死,就趕緊放開。我不會丟下你的,就是去拿點草藥。”
司馬越雖然閉着眼睛,但似乎聽懂了她說的話,當即手指一鬆。
李清歡也懶得計較他是不是真暈了,立即跑去不遠處的揹簍裡將那兩種草藥給找了出來。本來想放在石頭上搗碎在給他敷上。可一看地面,除了枯枝幹樹葉便什麼也沒有。也虧司馬越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堅持走這麼遠的路。
她也顧不得許多,當即將藥草放入口裡,用最簡單快速的辦法將藥草嚼碎,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將他腰間自己纏上的布料解開,又一把將他傷口周圍的衣裳撕扯開來。
這時,李清歡纔看清司馬越腹部的傷口足足有一個嬰兒拳頭般大小。雖然那傷口已經血肉模糊,不過能令司馬越一個習武之人都痛暈過去,定然是十分深。
她皺眉,那傷口處還被鮮血混攪着許多細碎的沙石在裡面。而她帶來的水已經全部喝完了,這處也沒有溪水。她沒無法幫他清理傷口,便只能將嚼碎的藥草先敷在了他的傷口止血再說。
司馬越自己撕破的那條衣袂已經被鮮血染透的不能用了。而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又全部被刮破的衣衫襤褸,無法用來綁住傷口。
無奈,李清歡只能從自己身上撕了兩塊布條下來,給他一圈一圈的纏上。只是想要將司馬越從這裡帶回家卻有些難,而且眼看就要天黑了。
她心中焦急,夜裡林子裡的野獸多。她若把司馬越留下,無疑是讓他餵了野獸。
……
月光初上,將謐靜的山林披上了一層銀霜。晚上的林子裡,白天席捲的颶風停了下來。顯得越發安靜,除了樹梢上偶爾傳來的飛鳥驚叫。再仔細一聽,好似還有地面摩擦枯葉發出的沙沙作響聲,以及一些清淺且又急促的呼吸聲。
朔冷的月光下,林間一條幽深狹窄的小道上,只見一個微小的暗影正在一步一步的艱難挪動的。
暗影的身後,彷彿還拖拉着什麼東西,上面躺着另一個白點。仔細一看,那白點像是一個人,月白錦華的長衫映襯着同樣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毫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