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瑾眯了眯眼,氣息冷冽,耳裡聽着花吟語氣平靜的描述着“血精魄”,心內只有一個聲音在冷笑着嘲諷着,“瞧,這個女人就是這般有恃無恐,她明知道她就是你的心,偏就故意讓你挖心!她知道你捨不得呢,纔會這般咄咄逼人,好啊,說我不敢是吧?我這就挖我的心給你看!”
他這般想着,就不由自主的沉聲喊道:“來人!”
大海聞言,打外頭推門而入,垂首跪拜。
半晌無言。
大海忍不住提醒道:“陛下?”
耶律瑾恍然回神,指着花吟說:“你告訴他血精魄到底有何特質,在哪裡能尋到?詳詳細細的告訴他,孤這就派人去找,好成全了你一顆求死的心。”
大海心內駭的一跳,面上表情變了變,到底不敢多言,只朝花吟處拜了拜,“花大夫,您請講。”若說之前他沒認出是花吟假扮的宮女,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他就算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了。這後宮裡的女人能叫陛下一顧的,除了她還能有誰?
耶律瑾斥責道:“你一個堂堂大內總管和個大夫客氣什麼?”
大海心內嘆息,暗道了句“花大夫也真是可憐,陛下這性子也太喜怒無常,捉摸不定了”,這些日子陛下不僅秘審了關押在天牢內的巫蠱師,還常常一個人喝悶酒不說,前天更是在酒醉之後,突然暴怒,焚燬了從花大夫處搬來的近千本書籍,那一場大火啊……
花吟將自己所知細細的跟大海說了,大海一一應下,臨了,耶律瑾呵斥了句,“都聽清了,還不去辦!”
大海應了聲“是”,又說:“陛下,奴才到底是宮內的人,這宮外的差事,奴才辦起來也不大便利……”
耶律瑾不耐煩的揮揮手,“傳孤的口諭讓原耳悉去辦,告訴他一月之內務必尋得此物,否則就不要來見孤了!”
大海爲難的應聲告退,心內默默流淚,這道口諭若是傳到將軍那裡,自己會不會先被滅口?
大殿又恢復了之前的死寂,耶律瑾的聲音也自黑暗中傳來,語氣很衝,“你還不走?是否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花吟幽幽的嘆了口氣,“花吟不解,陛下身上的蠱蟲早就被催眠了,這會兒怎麼就甦醒了?”
“甦醒?”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過後,花吟也沒聽到下文。
“跪安吧。”
花吟怔了怔,行了大禮,這才折身離去。
大海是個細心人,臨行前早就吩咐了宮女太監執燈引路,花吟搖了搖手,只接過一盞宮燈,獨自一人默默的走向甘泉宮。
天黑風大,涼風爭先恐後的灌進脖子內,刺骨的冷,白日才被清掃過積雪的路面,傍晚時,一陣飛雪飄過,又積了薄薄的一層,花吟弓着背,走的很慢。
咯吱,咯吱,一聲聲,宛若踩在心上……
爲何她的情路總是這般坎坷?
難不成真要她削髮爲尼,一切才能塵埃落定?
她這般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間也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在黑夜裡,平素王宮戒備森嚴,若是有巡邏的侍衛盤查,她或許會驚醒過來,但,今夜也奇怪了,花吟走了一路也不曾碰到一個,亦因此,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而不自知。
直到腳底“咔”的一聲,花吟一動,碎裂的聲音也連成了一片,花吟尚未回神,腳底一空,整個人就掉了下去,大抵是嚇住了,一時竟忘記了掙扎,就跟個死物般墜入湖底,只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一道白影閃電一般劃過,花吟隨即被拎了上來。
耶律瑾擒着她的領子,泄憤般的一把將她扔到雪地裡。
花吟驚魂未定,劇烈的咳嗽起來。
耶律瑾暴怒難以自制,突然欺身而至,一把掐住她的脖頸,修羅一般,“想死是吧?很好!何必那般麻煩,還髒了我一池子的水,我這就成全你!”
……
“什麼人?”一隊巡邏的侍衛突然出現。
燈籠照過,一行人俱都嚇的變了顏色,齊齊下跪請安,大氣不敢出。
耶律瑾恨恨的看了花吟一眼,鬆開手。到底是心愛的女人,又怎忍心下狠手?手掌一直虛握着,都快演不下去了。
自她走後,鬼使神差的,他又施展輕功跟了上來,一路上,暗衛早有打點將四周巡邏的侍衛支開了,他默默的跟着她,也不清楚自己想幹嘛,或許說更想知道她會做什麼。
奈何,現實總是如此的殘酷,他怎麼也沒料到,她居然想自殺?
自殺?
呵呵!
這女人的心還真是石頭做的啊!
“你還真是跟你說的那個前世一模一樣,決絕又無情!”耶律瑾憤恨不已,揮袖而去。
腳步聲漸遠,直到完全消失,侍衛們才提着嗓子眼從地上爬了起來,俱都一臉好奇又同情的看向地上的女人。
其中一人提着燈籠,好心的提點了一句,“姑娘,夜深了。”
花吟低低的應了聲“好”。
那些侍衛瞧着她的臉,面上表情變了又變。
於此同時,十來個宮人小跑着過了來,又是攙又是扶,將花吟擡進了小轎子,又快速離開了。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一人說:“我沒看錯吧?那是甘泉宮的那位娘娘吧?”
另一人嘆了口氣,道:“這可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前一刻還捧上天的人,怎麼才轉眼功夫就要殺要剮了呢!”
小統領呵斥道:“都給我閉嘴!再亂嚼舌根子,當心你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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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被擡回了甘泉宮,宮裡的人也早就得了消息,燒了熱水供她沐浴,但,到了後半夜,花吟還是發起了燒。
大海將這一消息轉告耶律瑾的時候,他並未睡下,只是心神不寧的靠在榻上看書,又胡亂翻了小半個時辰,終究坐不住還是去了甘泉宮,也沒帶人,連大海都沒叫跟着,到了甘泉宮,連正門都沒走,直接翻窗而入。
守夜的宮女睡意正濃,頭一點一點,耶律瑾瞧見牀頭櫃上放着一個碗,碗底漆黑剩了些許藥渣,他走上前探手試了下花吟的額,還是有些燙人。
宮女突然之間就醒了,甫一見到耶律瑾嚇的魂飛魄散,差點失聲尖叫,耶律瑾冷颼颼的目光掃過,那一聲尖叫硬生生凍在了嗓子眼。
耶律瑾揮揮手,小宮女就連滾帶爬的出了去。
耶律瑾見牀頭放着臉盆毛巾,親自擰了溼毛巾蓋在她的額頭上。他的手尚未離開,就被她緊張的一把握住了。
花吟起先還當是夢,眨了幾下眼,確信不是幻覺之時,又掙扎着坐了起來。耶律瑾收了手,就想走人,花吟卻死死的抓住,怎麼也不放,“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耶律瑾眉頭一挑,偏偏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可到嘴的話不知爲何又變的冷酷無情,“哦?所以你是算好了我會心軟,故意設計了這一出,可真是好心計啊,花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