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自從那日花吟被蘭珠嬤嬤從地牢裡接回家後,實打實的在牀上躺了好幾天下不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那場混亂啊……

先是蘭珠嬤嬤尖叫一聲驟然爆發,拔了站在她身側獄卒腰上的大刀,追着瘦子就砍。花吟一驚,攆着蘭珠就追了去,企圖拉住她。豈料烏丸猛竟不知發了什麼顛,揚起拳頭就朝花吟砸去。花吟嚇的五內俱焚,也顧不上蘭珠嬤嬤要殺人了,自己倒胡亂的在班房內上躥下跳的逃命了。旁的獄卒又趕進來拉架,又要衝上前解釋,俱都被髮了瘋的烏丸猛給打飛了,結果現場越來越亂,越來越吵。後來也是蘭珠嬤嬤一聲驚天霹靂般的尖叫護住了花吟,否則花吟非得被烏丸猛揍死不可。

後來誤會解開,烏丸猛才拎着四肢癱軟的花吟扔進了蘭珠嬤嬤的馬車裡。

蘭珠左右沒看到南宮瑾,後來掀開簾子問了聲護衛,護衛說大人早就駕馬走了。

花吟骨頭都散架了般,無一處不痛的,也懶得去想太多,就頭枕着蘭珠的腿半睡半醒的呻、吟着。

烏丸猛打馬走在前頭,越想越不忿,後來馬鞭一揮,也不管不顧的絕塵而去了。

蘭珠嬤嬤領着花吟回到花府,花府衆人又是一團忙亂哭喊,自處自不必細說。

話說烏丸猛回了丞相府後,大門已鎖。他也不去拍門,按照老習慣直接飛身上了屋頂。

因爲相府高手如雲,而這些高手呢又愛不走尋常路,有時候興之所至,幾人在一起切磋武藝,更是刀光劍影,飛檐走壁。導致相府幾乎每隔兩天就要找匠人修整房屋,丞相大人不勝其煩,後來下了禁令,誰要是再上屋頂,就罰他三日“殭屍跳”。

所謂這“殭屍跳”,就是用兩塊長約從腳踝處到大腿根部的木板結結實實的用粗繩子夾在兩條腿上,這樣人除了躺着就是立着,就算是要行走,也只能蹦着走,否則一準直挺挺的摔個狗、吃、屎。不是多折磨人的刑罰,就是叫你難受長點記性。

還真別說,這禁令一出,抓了幾個典型受了罰後,果然很有效。

近一年多來,相府都沒請泥瓦匠師傅修整屋頂了。

且說這烏丸猛一徑如風般往自己的屋子跑去,在經過南宮瑾的院子時,沒成想竟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院子內自斟自飲,似有煩心事。

夜涼如水,那酒一看就沒熱過,烏丸猛不自覺頓住了步子,隱在夜色裡,暗暗憂心主子的身子。正擰眉亂想間,陡然見一道精光風馳電掣般朝自己呼嘯而來,烏丸猛心頭暗驚,險險的飛身避過。豈料一招未中,又來一招,南宮瑾竟手執精鋼軟扇朝他襲來。

烏丸猛措不及防,連連避讓,而後一個翻滾拔出他的烏金刀。他是知道主子的,若是主子主動挑釁,你處處避讓,刻意禮讓,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且對你手下留情,一準將你打的爹孃都不認得。若是你拿出真本事和他幹上了,他心中滿意,說不定突然就停手了。

況且主子的這身功夫可不是皇城之中王孫公子那般的花拳繡腿,他的一身本事全都是真刀真槍和人對打出來的實戰經驗,花哨不多,卻招招致命,直取命脈。

倆人打了盞茶的功夫,南宮瑾才突然收手,一收摺扇,立在屋脊之上。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他就那般沐浴在月色之下,仿若與周遭的景色渾然一體,如玉的光華,寂寥孤傲。

“想什麼呢?”南宮瑾突然開口。

烏丸猛晃了會兒神,自然不敢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而是道出了之前的煩心事,“我在想要不要將鈴花接回來,我越瞧那小子越覺得他不像個男人。本來還想那小子若是個負責任的老實人,鈴花又喜歡,那就算了。可今兒我一看……哎呦……我怎麼對的起我死去的哥哥嫂嫂哦。”

“……”

“你說那小子長的像朵花就算了,我都不計較他像個女人了,偏他還有那種癖好。雖說他是大夫,給人看病是天經地義,可是那些正兒八經的病不去看,偏去看那種毛病,哎?你說那小子難道……喜歡男人?”烏丸猛一個人兀自碎碎念,回過神來,前後左右哪還見半個人影,他剛理順思緒,自認爲有了重大發現,人也跟着激動了起來,忍不住大喊,“主子!我跟你說話呢,你腦子好,我笨,你倒是幫忙分析分析啊……”

“誰在上頭!”乍然一聲大吼。

烏丸猛低頭一看,竟見丞相大人雙手背在身後,怒目圓凳的站在院子內正仰頭看他。

明月當空,烏丸猛夜視能力極佳,展目四顧,這裡哪還是南宮瑾的院子啊,真真切切丞相大人的書房啊。

烏丸猛回過神來後那個酸爽啊,擡腿就要跑,可或許是太緊張,竟忘記了怎麼使輕功,“咚”一聲竟一腳將屋頂踩了個大洞,他蠻力一掙扎,非但沒有脫身,反而半個身子都跟着陷了下去,瓦片嘩啦啦碎了一屋子,南宮元的書案被砸了個正着,那一桌子的筆墨紙硯,以及他剛寫好的奏摺,全都被砸了個稀巴爛。

“吳猛!”南宮元氣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你給老子滾下來!”(烏丸猛來大周后改姓吳,前文有提到)

**

花吟在家裡躺了二日,好歹緩過了勁,但仍不能起身,一動,骨頭扯着肉,疼的不行,索性繼續挺屍。

蘭珠見她這般心疼的直抹眼淚,一聲聲的將烏丸猛罵了個爛臭。

花吟雖然傷重,腦子卻清醒,回憶之前,總覺得蘭珠和南宮瑾他們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可回回一追問,她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後來大概是和相府的人套好了詞,總算是鬆了口,解釋說自己其實並不是金國人,而是丞相夫人曾經的貼身丫鬟,在府裡也算是有些體面。後來因爲着了人販子的道被輾轉賣到了大金,十多年下來,和金國人朝夕相處,學了一口流利的金話。而之後她又被轉手了幾次,最終壞了身子,沒人看顧,才淪落成乞丐。至於她爲何之前一直說自己是金國人,全因她覺得自己淪落至斯,已無臉面活在這世上,更無顏面對大周國人,就隨口扯了個謊。

花吟肚子裡一本清賬,聽蘭珠這般說,不由精神一震,任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蘭珠居然是拓跋皇后的貼身婢女!那自己一家子將來的安危豈不是又多了一層保障?

花吟不禁暗歎,雖說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可若是她當初不結這善緣,又哪來今日這善果?人活一世老天總是給了我們很多機會讓我們去偶遇,去選擇,而我們卻常常爲了一己私慾,泯滅了良心,拋棄了善,走向了冷漠甚至是惡。日積月累,最終食了惡果。說到底,這又能怪的了誰?不過是應了因果循環那句佛理罷了。

且說在蘭珠說出這些緣由之前,懷疑蘭珠的可不僅僅只有花吟一人,還有那次與她一同去相府尋人的花二郎。那天,花二郎和蘭珠一同被相府的護衛擒住後,花二郎本以爲會受一番皮肉之苦,卻不想見到匆匆趕來的丞相大人對她頗不一般,雖然被護衛拉扯的遠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看倆人那樣子一定是認識的,回頭他又相府的下人好聲好氣的送回了花府。半夜又見蘭珠嬤嬤將滿身是傷的花吟給帶了回來,他心裡就存了疑慮。但見爹孃問起蘭珠經過緣由,她都三緘其口。花二郎也就沒多說什麼。之後幾日他留了個心眼,悄悄跟蹤蘭珠,竟見她回回藉着外出買東西的緣故偷偷摸摸的去了相府。花二郎心中疑慮更甚,便將此事告知了爹孃。

花大義夫婦雖然不解,卻也不怕。一來他們又不是什麼身份特殊的權貴人家,二來他們向來對蘭珠不薄,即使蘭珠有個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也斷斷不會害到他們頭上。

這事便就暫且擱了幾日,直到蘭珠自己將她與相府的關係說了出來,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都道這是大喜事,幹嘛要藏着掖着。

蘭珠說:“我素來是個話少的,總怕無關緊要的話說多了平白惹出些不必要的禍端,乾脆就沒說。豈料昔日的主子擡舉,竟還想要我回到她身邊伺候,我又是感動傷懷又是捨不得,又覺得自己忘恩負義……”

張嬤嬤忙說:“有什麼捨不得的,你雖去了相府,可咱們都在這京城之內,又不是隔了十萬八千里,無事的時候,我們去找你敘話,可能要費一番周章,但你蘭珠嬤嬤要是來花府,還不是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正堂,一路正門大開的迎你,要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廝敢攔你,看我不打他去!”

一席話說的大家都笑了。

花容氏也在旁湊趣道:“張嬤嬤這話說的在理,你去了相府是去尋舊主子,怎麼能說是忘恩負義。再說了,你在丞相夫人跟前當差,可比我這所謂的禮部郎中夫人都有體面,往後老爺還要多仰仗嬤嬤在丞相跟前美言幾句呢。不求加官進爵,只求能保我們老爺在朝中平安無事,我們一家老小就阿彌陀佛的感激不盡了。”

蘭珠嬤嬤又自謙的說了許多話,更立誓說一定不會忘記花家老小對自己的恩情。

張嬤嬤又提議諸人湊份子錢給蘭珠踐行,花容氏、翠紅等都紛紛響應,笑鬧着商議要置幾桌席,喝些什麼酒。

夜裡,花容氏和花大義歇下時,又少不得說了許多的話。

之前花容氏一直對蘭珠心存疑慮,總覺得她儀態大方,手藝又不同旁個鄉野村婦。問她家世姓名過往經歷等等,她都閉口不言,衆人只曉得她多大歲數,叫什麼名字,其他一概不知。花容氏時常擔憂她蹊蹺的身份給家裡招來災禍。此番花容氏心中的疙瘩解開,暢快不少,連說:“原來是丞相夫人的陪嫁丫鬟,高門大戶出身,難怪氣度不同旁人。雖然後來受了諸多苦難,容貌也不好了,但這刻到骨子裡的氣度是輕易變不了的。”心中又暗道原本那般有體面的人,最後落到那般田地,也難怪不願說出自己的過往了。

由此,花家上下除了花吟以外對蘭珠嬤嬤的一番說辭是深信不疑。

與此同時的是,這幾天裡,孫先生也時常的過來找了花大義喝酒吃飯,言談間流露出想將侄女兒接走的意思。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花大義夫婦自然是毫無異議。雖說這幾年,他們和翠綠朝夕相處,感情日益深厚。可畢竟人姑娘的親叔叔還在,他們也沒資格強留她在身邊。而且姑娘年歲漸漸大了,家中兒子多,翠綠不管和女扮男裝的花吟走的近,還是和男扮女裝的花謙走的近,都叫他們煩心。和前者走的近了,怕落人口舌。和後者走的近了,他們心裡又覺得不像。這事兒怎麼整都對不住孫先生,又攔不住翠綠和他們親近,正愁着呢。

孫先生見花大義夫婦答應的乾脆,又將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花大義忙不迭的應承,言辭懇切的表示一定會動員全家老小勸得翠綠心甘情願的跟着他回孫府。孫先生感激不盡,又與花大義豪飲了幾回酒。

這之後大夥兒勸翠綠回本家,自然是費了好一番脣舌,但翠綠都不爲所動,說的多了就哭。後來花容氏找了花吟將自己的顧慮說了,花吟心思通透,思前想後,覺得烏丸猛都流露出要接走翠綠的意思了最好還是順了他的意。免得他又獸性大發將自己給揍一頓。(現在想想,這次莫名其妙將自己惡揍一頓的確很可疑呢,難道就是因爲翠綠?)況,的確如娘所說的那樣,自己雖然和翠綠姐妹情深,但自己的身份卻是個天大的秘密。旁人不得而知,萬一誤會了,毀了翠綠的名聲,若是被烏丸猛押着自己娶翠綠事小,可翠綠因爲自己嫁不到好婆家,那自己可就是大罪過了。回頭要是烏丸猛鬧明白,還不將自己的頭給砍了當球踢啊!

這般想通後,花吟便喊了翠綠到跟前,愣是巧舌如簧的將翠綠給勸動了,翠綠雖點頭同意了,鶯哥卻不爽了。

次日,花吟正在屋內休息,因身上的傷還未好全,正口渴,準備下牀取水,見鶯哥打簾進來,忙喊了她一聲,叫她倒杯水給自己。

鶯哥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道:“我馬上就走了,已經不是花府的下人了,你要喝水叫旁人去!”

鶯哥素來嘴厲害,翠綠的四個僕從,花吟最是怕她,聞言也不敢跟她嗆聲,陪笑道:“從來也沒人敢把你當花府的下人看啊?這就走了啊?沒事記得常回來走動走動啊。”

“還回來走動作甚?你威逼利誘我們家小姐離開,可不就稱了你的心意,這樣你就可以叫你的樑妹妹隨時過來戲耍作樂了,唉,戲文裡常說的沒錯,自古男兒多薄倖,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花吟都聽傻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又何時多了個樑妹妹?”

鶯哥見她不認,頓時嗓門就高了八度,“本來在幺姑郡都還好好的,我還道三少爺你是個老實人,怎麼一來京城這繁華之地,就變得這般……這般……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你太辜負我們家小姐對你的情意了。”

“等等,等等,我怎麼還朝三暮四了?”

“那我問你,那善堂樑家的樑小姐是誰?怎麼就一聽說你傷着了,就三天兩頭的派人來給你送吃的喝的還親自煎了藥叫人送來?昨兒我偷偷去善堂門口瞧了,真真是脣紅齒白,嬌俏活潑呢!我們家小姐哪不如她了?論長相,我們小姐也是拔尖的一個美人,手藝又好,待你又真心,你自己瞅瞅,你身上戴的,腳上穿的,哪件不是出自我們小姐之手。我們小姐唯一比那樑小姐差的,就是不會說話。可她恭謹柔順,不像那樑小姐拋頭露面,一點兒女孩兒家的儀度都沒有。況,我們小姐又在花府長大,與府裡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都親近。嫁了進來,又不會有婆媳姑嫂妯娌之爭。這麼好的人,你怎麼就看不上呢?偏要去惹那樑小姐!”鶯哥說着還不解氣,上前就對着花吟的身上一頓亂打。

花吟被打的連連求饒,幸得張嬤嬤經過這裡,忙忙的分開了這二人。張嬤嬤又是疾言厲色將鶯哥好一頓訓。

鶯哥還犟嘴,說三郎是個背信棄義的負心漢。

花吟叫苦不迭,道:“我對翠綠只有兄妹之情,絕無半分男女之意。翠綠對我也是這般,不信你去問你家小姐,看她怎麼說。”

張嬤嬤聽了鶯哥的指責,花吟的辯解,面上古怪,怒又怒不得,笑又笑不得。

鶯哥又惱,“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張嬤嬤實在聽不下去了,忙呵斥了聲,“沒規矩的丫頭,沒見三爺還病着嗎?由得你這般胡攪蠻纏!你這丫頭不好好的伺候主子,竟在裡頭瞎摻合毀你主子的名聲,他倆的事旁人不清楚,我可清楚的很,絕對是隻有兄妹之情,斷無半分男女之意。你家主子又是老爺夫人的乾女兒,他們兄妹二人清清白白,你這小蹄子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若還不信我帶你一同去問問你家主子,走!”

鶯哥被這一嚇,倒真的懷疑了起來,見張嬤嬤拉她,忙甩了她的手,“我自己會走。”

“你這小蹄子,自認是孫家的下人就在花府這般的猖狂,我也是看在孫老爺的面一直沒治你,今日咱們就衝着這件事當着你家小姐的面好好說道說道,看你這小蹄子還有臉沒臉攙和主子們的事……”張嬤嬤罵罵咧咧的推搡着鶯哥出了房。

他二人剛走,就見蘭珠笑嘻嘻的走了進來,手裡還提着個食盒。

花吟眼睛一亮,忙喊,“嬤嬤,你怎麼過來了?”

蘭珠笑,“相府沒什麼事,就想過來看看你,怎麼,傷好些了沒?”

花吟忙說:“好多了。”

蘭珠又道:“我迎面來就看到張嬤嬤攆着鶯哥打你屋出來,一路走一路罵,出了什麼事了?”

花吟不願多說,隨口胡扯道:“天干地燥,鶯哥那丫頭火大,張嬤嬤給她降降火去了。”

蘭珠笑,也懶得多問,起身給花吟倒了杯水,又展了食盒,各種各樣的糕點,鮮香四溢,讓人一看就忍不住食指大動。

花吟抱着蘭珠的胳膊撒嬌道:“嬤嬤,自你走後,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我天天想你想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蘭珠被逗的直樂,道:“我也就去了二日,你就這般想我?真的假的啊?”

“比真金還真。”

蘭珠塞了一塊糕點到花吟的嘴裡,道:“等你好了,反正你這兩條小腿也閒不住,沒事就去相府尋我就是了。反正我也沒啥事,丞相夫人也無聊的緊,剛好你這小滑頭去給我們說說話解悶。”

花吟心頭暗喜,本來她還憂心到底怎麼才能接近南宮瑾讓他不覺得自己另有所圖,這下好了,有了蘭珠嬤嬤這個捷徑,就不怕賴不上他了。

兩人又敘了些話,花吟驟然想起一事,忙道:“嬤嬤,你有沒有把我的話帶給丞相大人?”

話說數日前,花吟查看南宮金氏時,發現她不僅是舊疾纏身,更是中了毒。

這毒倒不是有人蓄意害她,而是她這些年身上的病一直不大好,請了太多大夫,換了很多藥,各種所謂的補藥又從未斷過,以至於有些藥,藥性相剋,反而累積在腸胃裡成了毒。於是日積月累,病體不僅不愈,反而日益加重。

蘭珠聞言旋即憂愁滿面,道:“說是說了,丞相大人也覺得有理,當天就將夫人的藥給停了,可才停了一日,她的病突然就加重了,夜裡更是虛的喘不上氣,大人嚇的忙忙又將藥給續上了。總之,大人和夫人雖然心裡存了疑,倒是不敢全信。”

花吟急的捶了牀板幾下,“可恨我現在也傷成這般,連牀都下不了,若不然讓我在夫人跟前精心觀察幾日,定能開出合適的方子。如今她身體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我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更不敢貿然開出方子。”

蘭珠聞言又是將烏丸猛一頓臭罵,又道:“你也先別急,安心養傷要緊,夫人那般都好些年了,若要重新開方子調理也不急在這一時。倒是你,先養好了身子,才能做其他事,萬不可逞強,累的身子落下了病根。”

蘭珠嘴裡雖這般說,心裡其實非常焦急拓跋皇后的病。可貿貿然讓三郎去給皇后看病,她又怕皇后頑疾難治,三郎又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敢於嘗試的性子,不似旁的大夫,碰到疑難雜症,能想法子撤就撤,或隨意開些無關痛癢的方子,既吃不死人,又治不了病,圓滑油頭卻能保全身而退。三郎這犟脾氣,若是跟這病死磕上了,治得好,那皆大歡喜。要是有個什麼不好,她倒不怕拓跋元和拓跋皇后怎麼樣,她就怕大皇子會對三郎不利。

畢竟大皇子現在這性子,早就不是多年前那個無邪天真的孩童了,她能感受到,他的心底早就荒蕪一片,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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