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和花吟剛到西苑獵場鳳君默就駕馬遠遠迎了來,花吟聽到急促的馬蹄聲,擡眼望去,疾風徐徐,但見鳳君默宛若踏風而來,一身勁裝,英姿勃發,神采飛揚。花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鳳君默雖則朝他們迎面而來,但目光似乎單單隻落在自己一人身上。這種怪異的感覺不由的讓她心一慌,面上僵硬,本能的低下了頭。
轉瞬間鳳君默就到了近前,與南宮瑾互相見了禮,花吟低着頭不知道鳳君默是何表情,卻聽他朝自己簡單問了聲好,再無他話,直接掉轉馬頭,與南宮瑾一面說着話一面朝獵場打馬而去。
花吟騎術不行,落在二人身後,由無影無蹤護衛着。她面上平靜,實則心內懊惱不已,暗恨自己多心,行事不夠大方,又思量着,就算是鳳君默多看了自己兩眼,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換做自己,知道哪個姑娘女扮男裝混在男人中間恐怕也難免會特別關注。花吟越想越覺得自己方纔的表現差勁,惱的捶了自己好幾下。
咚咚咚,捶過後又疼的齜牙咧嘴的揉胸口,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的一掃,卻見前面二人也不知何時勒住了馬,停在原地,俱都一臉好笑的看着她。
南宮瑾搖着頭輕笑一聲,朝她招手,“還不過來。”
這般溫柔的神態、語氣,鳳君默訝然的看了南宮瑾一眼。然而當事人卻不以爲意,花吟是因爲習以爲常,而南宮瑾雖有察覺,卻因他是個我行我素慣了的人,又豈會在乎他人異樣的眼光?
花吟迫切的想在鳳君默面前表現的落落大方,因此她忙忙的拾掇心情,用足氣力朝他二人展顏一笑。
南宮瑾表情淡淡,眸底透着無可奈何的寵溺。
鳳君默只覺得心頭一撞,眼睛便再也移不開了,直到花吟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因爲他們中間隔着……南宮瑾。
“方纔你又發什麼瘋?”南宮瑾的語氣無甚起伏。
“我哪有,疏鬆筋骨而已,你不懂。”
“我不懂?”南宮瑾睨她一眼,出其不意伸出手朝她腦門彈了一下。
花吟痛的“呀”了一聲,蓋住腦門。
他二人雖則舉止親暱,神態卻自然坦蕩,落在旁人眼中,只會覺得他二人兄弟情深,而平素在衆人心目中冷漠疏離的南宮大人卻平添了幾分人情味。若是鳳君默不知道花吟真實性別的話,恐怕也會這般想,但是,他知道了,眼中所見轉化爲心中所想就與旁人大相徑庭了,且心底深處也因此而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西苑獵場又稱皇家狩獵場,是王公貴族閒暇打獵休閒的地方,地處京城極西,建有行宮,終年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打掃清潔,因林子的另一端就是陳國,此處也設有駐兵把守。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陳國的都城與大周的都城就隔了這麼個林子。
論理,倆國的都城離的如此之近,又沒有重兵把守豈不是極其危險的?若是哪天其中一國有了開戰的心思,那還不一打一個着?
會這般想的,無論是陳國人還是周國人都會笑這人的愚昧無知,且不說這片森林佔地極廣,單是裡頭荊棘叢生,又有猛獸棲息,若想穿過這片森林不至迷路都是難事,又怎能分出心神抵禦各種突入起來的兇險?況,越往裡走草木越是繁茂,樹冠遮天蔽日,朽木枯葉日積月累,更是形成了一道常人無法踏足逾越的毒氣屏障。傳說自周陳兩國建國以來,就沒有一個人深入這片林子還能活着出來的。
只是,凡事都有個意外,而南宮瑾便是那個意外。
上一世,南宮瑾攻下大周后血腥屠殺,的確震懾了不少諸侯小國,而作爲鄰國的陳國雖朝堂內也議論紛紛,卻仗着是軍事大國,邊塞要地易守難攻,並未將耶律瑾的野心放在眼裡。但令全國臣民做夢都沒想到的是耶律瑾會不要命的率領他的一萬精兵穿越這片死亡之地,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皇都,挾持陳國國主,不費一兵一卒,迫使陳國五十萬大軍不戰而降。
往事暫且休提,且說這片森林花吟雖從未踏足過半步,但這一世她卻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其一,這年的冬天大周的皇帝會突發奇想召集羣臣於此處冬狩,而宰相南宮元便是在此被烈親王誤殺。其二,宏光二十八年,金國太子出使大周,倆國本欲結秦晉之好,簽訂條約,永世不戰。豈料,太子卻於西苑獵場險些遇害,隨後南宮瑾又於京城二品大元府中搜出金國太子密謀向大周開戰,裡應外合,並許諾官職財帛的書信往來。
由此,直接導致了金周兩國的兵戎相見,這場由金周兩國掀起的直至蔓延整個大陸的血腥戰爭,一直以金國單方面壓倒性的勝利持續了十三年,直到金國病變,耶律瑾被殺。原本幾欲被金國統一的大陸重新分崩離析,自此後,人間徹底淪爲地獄,各地割據,你爭我殺!
花吟想到這不自覺心情沉重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宮瑾看。
“花大夫,花大夫……”
花吟驚慌回神,一轉頭便撞入了鳳君默一雙複雜難辨的眼。
“……”
南宮瑾搖頭一笑,“世子問你是否需要去行宮休息?”
“不,不用了,”花吟愣愣的回道,她不知方纔自己那般失態鳳君默可曾誤會了什麼,但事已至此,無從解釋,她只能嘆息一聲,聽之任之了。
不一刻便見到了傅新他們,也不知鳳君默到底用了什麼法子,傅新雖然面上仍舊帶着情緒,但嘴上卻客客氣氣的與南宮瑾問了好,南宮瑾也算客氣的回了禮。其他衆人的熱情相待自不必細說,花吟看着高興,心情好歹明朗了些,心道:“看吧,看吧,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死結,只要各退一步,總有化干戈爲玉帛,甚至結爲好兄弟的一天。”
花吟感激的朝鳳君默燦爛一笑,鳳君默先是一怔,明白過來後,慢慢勾起嘴角,回以淺淡的溫和一笑,原本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沉悶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衆人吆喝着組隊狩獵,花吟一不會策馬疾馳,二來她信佛不殺生,自是不會與他們一同去狩獵。她此行的目的說好聽點是陪着南宮瑾以免他身子有何不適,需要照應。實則她只爲看着他,怕的就是他與傅新他們一言不合再起衝突。況且,她也想趁次機會四處轉轉看看,尋思破解的法子。尤其是南宮宰相這事,迫在眉睫。且不說他的死等於在南宮瑾心上狠狠戳了一刀,單是南宮元本人,花吟與他相處越久,越是敬服他的爲人——胸懷寬廣,鞠躬盡瘁,愛民如子。說句不客氣的話,大周自建國兩百餘年來,南宮元當之無愧可以稱的上是“大周第一宰相”。
卻說花吟見到傅新後,習慣性的去尋小郡主的身影,卻見她正與一身着紅色騎馬裝的女子站在一處說話,花吟不禁疑惑,那紅衣女子剛巧朝她這邊看來,花吟唬了一跳,孫三小姐!
花吟驚過之後就不由自主的朝鳳君默看了一眼,一直狀似無意卻總是不自覺留意她的鳳默也不知怎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面上一本正經的朝她無聲的搖了搖頭。花吟一愣過後直覺不信,好在她早就放下了對鳳君默的執念,不僅酸意全無,反爲他高興起來,遂笑容俏皮的衝他癟了癟嘴。
鳳君默知道她誤會了。
確實,孫三小姐會跟過來,明面上是小妹風佳音盛情邀約的緣故,實則烈親王府與鎮國公府都存了結親的心思,想借此撮合他們。他不清楚三小姐是何想法,但天地爲證,三小姐雖是名滿京城的才女,而他也仰慕已久,但仰慕與愛慕絕無半分干係。
“世子爺,您與我表弟在打什麼啞謎呢?”說話的是永安候府的容歡。
“我在說呀……”花吟欣喜難耐,聞言張嘴就答,本想調侃鳳君默一二,順帶讓在場的衆人心裡有數,省的哪個對三小姐有想法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橫插一腳,讓這段戀情再生變數。
她非常怕,上一世她冤孽太重,總害怕自己最終還是白活一場,無法償還自己所欠下的債。
豈料她剛開了個頭鳳君默竟截斷了她的話,揚高聲音笑道:“我能與她打什麼啞謎,花大夫在此,自然是央她做好應急措施,防着哪個受了傷的好及時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