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是做夢都沒想到上輩子一直對自己頗有微詞的鄭家老太太這輩子居然來了個大反轉,不僅對她讚賞有加,還熱絡的非要討了她回家做孫媳婦。
哦,不,不,這麼說也太不要臉了點。要真是那般,花吟至少還能暗搓搓的得意一把——看!我的努力有成果了,上一輩子不喜歡我的,這一輩子喜歡得不得了呢!
可是!人看上的分明就是她親弟弟好吧!
花吟那段時間一直忙着照料鄭家老爺並不清楚緣故,聽花容氏細細說來才曉得,這段日子以來鄭老太太因爲兒子受傷太過擔憂,遂倚老賣老,見人就罵。花大義心中有愧躲着不敢見她,花容氏素來就怕這鄭老太太,照應了一日後,實在招架不住便稱病也躲了起來。而花三郎和花容氏一個院子,鄭老太太叫罵的兇,少不得被他聽了去。花三郎一直都是個寡言少語但內心溫柔體貼的人,遂出了房門,挑簾進入母親房內,見鄭家老太太正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的傷心。花三郎也不多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陪在鄭老太太身邊。
鄭老太太當時也未在意,見有花家的人過來,張口便數落。花三郎不煩也不惱,只安安靜靜的聽,直到老太太消了氣,才恭敬的送她離開。
於是這一來二回,鄭老太太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的,不知不覺間竟喜歡上了這個溫柔體貼的孩子,越看越喜歡。
某一日鄭老太太偶然見到鄭西嶺找“滿滿”說話,鄭老太太雖然聽不清倆人說什麼,但遠遠看那倆孩子站在一處,真真一雙璧人啊,於是,心下已有了主意。
待鄭虎大好後,老太太便將自己的想法和兒子說了,結果二人一拍即合。鄭虎和花大義歷來交好,雖沒有結爲兄弟,可感情深厚,親似兄弟,若不然鄭虎也不會因爲花大義一聲吆喝,就不管天不管地的和人幹上了。況,數年前,倆人早就有結兒女親家的意思,尤其是花吟六歲那年鬧過那個笑話後,兩家人倒正兒八經的談過一回,後來因爲鄭老太太不喜花吟招搖外向的性格從中打了岔,而當時花容氏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女兒小小年紀就隨便被配了,於是鄭家人莫名裝傻不提了,花家也樂意配合,這樁婚事便和了稀泥。
如今,鄭老太太主動提了這事,鄭虎高興是高興,就怕花大哥和嫂夫人會介懷當年的事,心裡不痛快。於是猶豫着說:“此事要從長計議,待我好了後,再慢慢說了與花大哥聽,探探他的口風。”
但鄭家老太太是個急性子,她看上的,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在她心中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若不及早定下,她分分鐘都不踏實,生怕隨時會被人搶了去。因此第二日便備了份禮,喜笑顏開的去了花家,談笑間就將想替自己孫子求娶花家女兒的想法給說了。鄭家的幾房姨奶奶也在旁附和着說着好話。
花容氏當時腦子沒拐過彎,一聽這話,當即笑的合不攏嘴,就待答應下來,不及防被張嬤嬤從後背杵了一下,又咳嗽了幾聲。
花容氏愣了愣,這纔回想起,如今兒子不是兒子,女兒已然不是女兒了。
這要是定親了,算個哪門子的事啊!
花容氏便含糊的推三阻四的想先糊弄過去,可鄭老太太是個乾脆人,見花容氏這般哪肯依啊!口口聲聲說:“我知道您一定還在氣前幾年那事,都是我的錯,不關我兒子的事,也不關我孫子的事,都是我這老太婆眼瞎,顧慮多。我當年只想着孩子們還小,怕定的早了,要是隻顧着咱們大人們的情意就強扭着給配了,將來出了一對怨偶,你我倆家都糟心。心想着等過幾年再說,但現在看來,倆孩子青梅竹馬,就沒有比他們更合適得了。您要是還在氣我當年打了岔,我這就給您賠不是了……”老太太說着就下了炕要給花容氏賠禮。
花容氏忙攔住,連說不是這麼回事。
鄭老太太心頭一驚,“難道是滿滿已經許了人家?”
“沒有的事。”
鄭老太太鬆了一口氣,可這一驚一嚇之間,頓覺定親這事刻不容緩,遂放低了身段,巴巴的求道:“花夫人,這千錯萬錯都是我老太婆的錯,您可不能因爲我一個人的錯就耽擱了這一對天作之合。你家滿滿我是真心的喜歡,我瞅我們整個幺姑郡就沒你家滿滿這麼嫺靜溫柔的姑娘,我喜歡的緊啊!可我們家西嶺也不差啊,老實憨厚,又與你們家二郎三郎親似兄弟,娶了你家滿滿就是給他二十萬分的膽子,他也不敢有半分的虧待。況且,這眼看着武舉就要開始了,我敢保證,以我家西嶺的能耐,一定能掙個功名回來……”
這頭正說着,就見“花吟”手中拿了根玉簫打簾進來了,鄭老太太一見到“她”面上大喜,上前拉了“她”到跟前,當着“她”的面,也不管顧念羞不羞,主要是想堵住花容氏的嘴,於是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花吟”愣了愣,又看了眼母親,猶豫了下,只說了句,“等等,”轉頭就出了門。
鄭家老太太生怕“花吟”就這麼走了沒下文了,頓了一下也追了上去,於是一行人都跟了上去。
於是這纔出現了一開始的那一幕。
花吟無端的就被配給了鄭西嶺,心裡頭自然氣不順,轉頭就找了花三郎理論。
三郎回的也乾脆,“你當着外人的面和翠綠說那種話的時候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那,那不是情勢所逼嘛。”
花三郎只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說“我也是情勢所逼”,而後任花吟磨破了嘴也不肯再開口多說一個字。
而另一頭,花大義夫婦則另有一番計較。
一則,他們見女兒這些年來佛珠不離手,無事便唸經,生怕女兒真就看透了這紅塵,遲早有一天會遁入空門。二則,要是按照了緣師太的說法,女兒和兒子要到二十歲才能換回本來的面目,這兒子他們倒不怕,二十歲正是大好年華,娶妻生子剛剛好。可是女兒就成了老姑娘了,且不說她會不會執意出家,萬一她要是改主意了,那這麼大歲數的姑娘,還能找到像樣的好婆家?況,自打花吟那場大病險些丟了性命後,花容氏心中的執念早就自動開解了,不再執着於將自己這輩子的憾事強加到女兒頭上,更匡論希冀女兒嫁入高門大戶,榮耀一生。
於是夫婦二人這頭才商議好,轉頭就找了花吟試探了口風,果不出他二人所料,花吟仍舊一口咬死將來是要出家的,許配人家的事萬萬是不可行的。夫妻二人交換了下眼神,只說知道了。
恰逢水月庵的主持染了病,纏綿病榻十數日不見好,眼見着一日消瘦一日,庵內的大小尼姑日夜憂心。其中一人提議道:“聽說引善師妹的兄弟是個小神醫,在幺姑郡內名聲極大,不若請了他來替師傅診治?”
其他小尼姑附和道:“是呀,是呀,且不說他姐姐喚咱們師傅一聲師叔,就是聽郡內的百姓常說那花三郎是個懸壺濟世的菩薩心腸,他也斷斷不可能有拒絕的理由的。”
於是一衆商議畢,當日便遣了三四個小尼姑下山請花三郎。
花吟當時正爲定親的事鬧情緒,一聽說師叔病了,也沒了閒情管其他事,當即一番收拾,又叮囑了家裡一聲好生照看她那瘋師父,便背了藥箱隨了小尼姑們上山去了。
花吟這一走,正合了花大義夫婦的心意,沒了女兒的糾纏,花大義很快找了鄭家,倆家人坐一起吃了頓便飯,便將兒女的事給高高興興的定了下來。只不過花大義有個條件,爲保女兒福壽圓滿,花吟需得滿二十歲纔可出嫁。
花吟四年前那場大病鄭家人是一清二楚,一聽花大義這般說,也不多言,當即就爽快的答應了,只是鄭老太太心下不免有些嘆息,只怨不能早早抱上重孫子,其他倒無旁的話。
沒幾日倆家便鄭重的交換了訂婚貼,又互換了信物。
花家、鄭家這門親事就算這麼板上釘釘了。
待半月後,花吟照看了師父十數日,又陪着唸了一段時間的經後,一派神清氣爽的下了山,卻不料家裡已經將她配給了鄭西嶺。
花吟聽得這個消息後,宛若晴天霹靂,揹着外人當着父母面好一頓鬧,終因花容氏假模假樣的拭淚,言“你鄭大叔說來也是替你爹捱了那一刀,咱們花家欠鄭家的。”而結束。
花吟心頭一直堅信“因果循環”這個理,曾經她也暗思量,若不是鄭大叔捱了這一刀,恐怕就是她爹花大義了。不同的因導致不同的果,花吟暗想上一輩子自己引出的災,這一輩雖然因爲自己的變化而發生了變化,但到底種因的是自己,如今要自己來受這果,也是理所應當的。只不過她和鄭西嶺這婚是肯定不能結的,且不說她是一心出家的人,就算她肯和鄭西嶺在一起,那雲裳怎麼辦?上一輩子她欠了她的,難道這一輩子還要在她胸口上捅一刀還不清?(自然,此時的花吟是想當然了,誤將雲裳和鄭西嶺這倆個根本不搭的人湊成了一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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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對於花吟的煩躁鬱悶,這樁婚事的另一個當事人就跟沒他的事一般,照舊嬉鬧過活。花吟現在看到他就煩,某一日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將他按住,怒目圓睜,語氣惡劣,“鄭西嶺,你腦子有問題啊!你明明知道和你訂婚的是誰?你怎麼就同意了?”
鄭西嶺愣愣的解釋道:“我自然知道是誰,生辰八字都是你的,我知道你比三郎早出生了一頓飯的功夫。我腦子再笨也不會同意和一個男的定親啊。”
花吟趕緊捂了他的嘴,生怕被旁人聽了去,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雲裳,你和我定親了,雲裳怎麼辦?”
鄭西嶺實在不知道雲裳幹他什麼事,頓了好半晌,才勉強想到了幾句解釋,“自古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你不會反抗?”
“我爲什麼要反抗啊?”鄭西嶺大惑不解的看着她,而後一臉的喜悅之情:“我覺得沒什麼不好啊,將來我娶了你,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二哥就是我親二哥了,咱們就能永遠的在一處玩了,我想想都高興的睡不着覺!”
花吟一聽這榆木疙瘩的一席話當即就無力了,舉起拳頭朝他胸口就是一拳,可就跟打到了鐵板一樣,鄭西嶺毫無反應,花吟卻手疼的不得了。
花吟氣哼哼的走了,在屋子內來來回回走了幾十趟,最後還是來到了案前,提筆給雲裳去了一封信。
先直抒胸臆表達一番自己對鄭西嶺一直以來只有兄妹之情,斷無半分男女之意。只是家中長輩交好,又因爲花家欠了鄭家一條人命,自己在毫不知情之下被配給了鄭西嶺。而鄭西嶺與她想法一致,只是現在倆人年紀尚小,對長輩毫無反抗之力,只待再長几歲,時機成熟了,就毀了這樁婚事,請雲裳不要介懷,等等。
花吟又是擔憂又是惶恐的寄了這封信,而彼時的雲裳和已貴爲兵部侍郎二公子的寧半山已暗度陳倉有了夫妻之實,不巧某一日寧半山翻了雲家的院牆幽會雲裳,被雲老爺捉了個現行。如今倆家人正爲這事鬧的不可開交。花吟的那封信輾轉月餘寄到雲裳手裡時,雲裳正歡歡喜喜的等待出嫁,接了花吟的信,隨便掃了下,痛罵了句,“這花吟有病吧!”繼而撕了那封信,隨手丟在了個小屜子裡,那裡頭堆的都是以往花吟斷斷續續寄給雲裳的信。後來雲裳嫁入寧府,那小屜子也稀裡糊塗隨着一大堆的嫁妝送到了寧府。
且說雲裳和寧半山偷情的時候如膠似漆,竟不知婚後寧半山對她大不如前,新婚不過三日就大吵大鬧了起來,某一日雲裳氣急也不知從哪摸出那個小屜子就揚手砸了過去,哐噹一聲砸在了門欄上,寧半山負氣甩袖走了。雲裳看着那紛紛揚揚的一堆信,氣的也沒心情理會,喊了小丫頭收拾了隨便找個地方給燒了。
那小丫頭便拾了那堆信直接去了廚房,將將在火盆內燒了一封,就見大少爺寧一山進廚房查看母親的補品,無意間瞄見信封上字跡清秀俊雅,不由好奇的問了句。
小丫頭回說是二奶奶的信,說不要了,讓燒了。
恰在此時,有婆子喊小丫頭有事,小丫頭抓起那一堆信就要全數扔進火盆裡,被寧一山喊住了,說自己剛好要引火,那些紙正好給了他。
小丫頭也不在意,七揉八揉的遞到他手裡,拍拍身上的灰便走了。
說來這寧府的兩位少爺,雖然是一母所出,卻真真是雲泥之別。二少爺混球浪蕩,大少爺卻知書達理,功名在身。
寧一山耿直好風雅,尤其好書畫,對字寫的好的人,更是高看幾分。
他留了那些信也不是要窺探弟媳的私密,只是覺得那些字寫的真是好看,就這麼白白燒了,甚是可惜。卻不想因爲無意間讀了那些信,竟對寫信之人產生了濃烈的興趣,由此,便又牽扯出另一段因緣,此處暫且按下不提。
且說不久之後,武舉鄉試,鄭西嶺一舉奪魁,花勇雖不及他,卻也名列第三。
喜報傳來,鄭花兩家喜不自禁,互相恭祝道賀,商議了番也不擺戲臺設宴大張旗鼓的慶賀,而是出了許多銀錢,佈施貧苦百姓。
花吟知道,這之後鄭西嶺一路打遍考場無敵手,最後金鑾殿上授正三品的參將,及至周金大戰,鄭西嶺屢建戰功,後被封爲從一品的威武大將軍。只可惜榮耀顯赫於一身,卻獨獨命不長。
念及此,花吟不禁想到了遠在都城的南宮瑾,如果可以,她情願這輩子都不要再與他碰上,只要守着自己的家人,藏在這一隅之地,獨享半生安穩。
可是如果他的恨意不消,金周大戰無可避免,國亂了,那她又談何守住這一家的安穩太平?
遙想上一世的現在,她與家人早在兩個多月前就到達了京城,且偶然遇到了與一衆王孫公子打馬遊玩的晉安王。
當時晉安王尚未封王,還只是烈親王府的世子,但他名聲在外,閨閣之中就數他的名字被提到的最多。而花吟一眼相中他,只是因爲他攔住了一匹發瘋的烈馬救下了善堂的樑小姐。他那風流瀟灑的俊逸姿態就那般深刻的印在了她的心底,直至成了她的心魔。有很多次,她都暗恨的差點咬碎了牙齒,若是她早走一步,那世子爺救下的就將是她,想到他寬廣的懷抱,如果能被他那般的抱上一抱,即便一時三刻就死了她也甘願。
而現在已至六月,很多事已經發生了改變,她及她的一家子仍舊和樂齊整的生活在幺姑郡。
她不知道她該做些什麼來完成她“引善”的使命,以她現在的年歲和身份,她也不可能拋棄家人,巴巴的跑去京城要去和大魔頭結一段善緣。
她在等,如果上天真的賦予了她這般艱難的使命,那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她要做的只是順其自然而已。(咳咳……其實打心底裡她多希望這一生都不要再遇到那倆個上一輩子影響了她一生的男人,因爲她現在太幸福了,幸福的她不想再發生一星半點的變故。)
六月中旬的一天,花容氏笑眯眯的在飯桌上宣佈了一件大喜事,說是要擇個良辰吉日,給花勇辦喜事。
花吟正在發愣,聞言張口便道:“定下了哪家的小姐?我怎麼不知道?”
花容氏白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下早羞的滿臉通紅的翠紅。
花吟又是發愣,話不走心,“他們倆什麼時候好上了?”
花二郎最先笑出了聲,而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花勇老大不自在,一張黑臉也成了豬肝色。
花吟看着那倆人恍然大悟,難怪上一輩子自大哥死後,翠綠一直守着娘,怎麼也不提配人的事,原來是心早就給了大哥,大哥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只是當時花吟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家裡一衆老小她都不關心,花勇許了翠紅等他考上了武舉人就娶她,結果沒等來鄉試,先是父親死了。花勇要守三年的孝,這婚事也就沒提了,豈料纔剛到了京城不久,因爲有紈絝調戲花吟,被花勇看到一頓暴打,得罪了權貴,後遭了陷害,花勇不堪宮刑受辱,含恨在獄中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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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翠紅是花容氏的乾女兒,再和花勇結親不妥,花容氏只得先和她撇清了干係,再讓她拜了蘭珠當乾孃。
蘭珠歡歡喜喜的認下了,而後一家人便商議着如何操辦婚事。
上一輩子,兄弟們的喜酒花吟一杯都沒喝成,這一輩子陡一聽大哥要成親,花吟顯得尤其的興奮積極,不斷的插話,提建議,卻都是些五花八門亂七八糟的主意。
衆人逗她,等她成親了就這麼辦,花吟不以爲意,言,“這有什麼不可以,我就這麼辦!”
衆人都笑,不明情況的都看向翠綠,內裡明白的卻又故意往鄭家的方向指了指。
然,花家的喜事一樁接着一樁還不算完,花勇的婚事還在熱火朝天的操辦中,京城中快馬加鞭毫無預兆來了一道聖旨,言花大義忠孝節義,善名在外,是不可多得之良才,遂破格提拔爲正五品的禮部主客司郎中,即日啓程,赴京任官。
花家老小除了花吟均喜氣洋洋,只是讓花大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禮部主客司掌土司及諸外藩的朝貢、接待、賞賜之事。而他一介武夫,除了耍大刀根本不懂這些應酬禮儀往來,又如何協理的好這些。
但馬上能迴歸故里的喜悅沖淡了他的這些憂慮,花容氏更是春光滿面,激動的直掉淚。
而事實上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南宮瑾自連中三元后,一路官運亨通,又有宰相的爹(實則親舅舅)背後撐腰,這也才十八歲就官至刑部侍郎。
這刑部他乾的頗爲得意,可名聲卻不好,受過刑訊的或者見識過的都道他心狠手辣,雖然自他接任後的確排查了諸多冤假錯案,成績斐然,刑部也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可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暗中被不懷好意者編排了諸多罵名,況現在國泰民安,這世道更需要的是賢者,而非酷吏,因此南宮宰相生怕兒子名聲受累影響仕途,遂想了個法兒,將南宮瑾調到吏部去了。
南宮瑾剛到吏部,胸悶氣不順,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賣了烏丸猛一個人情,隨便給花大義安了個莫名其妙的官職調任到京城,也免得烏丸猛日夜掛念侄女,生怕被某個小子佔了便宜。
話說另一頭,花大義接了聖旨後,唯恐到了京城諸多事物需要操辦,兒子的婚事又得耽擱,因此在和花容氏商議後,便將花勇的婚事給提前辦了。
那一日花府被擠的滿滿堂堂,花大義本想隨便點將事情給辦了,卻不想半個幺姑郡的百姓都驚動了,因爲大夥兒都聽說了花老爺要調走的事,全都哭着喊着來求他不讓走的。
花大義感動的涕淚交加,倒是站在門口恭賀的幾個叫花子實在,喳喳叫着,“花老爺你要是真走了倒也無妨,只是三郎走了,往後誰給我們看病啊?”
這之後花家整頓了家業,該散的散,該送人的送人。花大義亦如來時那般,兩袖清風的來,兩袖清風的走,這幾年積攢的錢糧,除了留了些以備日後開銷,其他的全都沒帶走。
走的那日,又是一番百姓夾道垂淚相送,相送數十里不肯回頭,那感天動地的場景,自不必細說。
後來去京城的路上,都走了半個多月了,花大義回回想起來,都還要自我陶醉的流一把感動的淚。
花吟也時不時的掉兩滴淚,不過與她爹不同的是,她不是因感動而落淚,而是對未可知的未來的恐懼之淚。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急,不過月餘一家老小便踏上了京城的地界。
花大義騎在疲憊的老馬上尤其的得意,多少有點那啥榮歸故里的意思。雖然他花家也沒什麼人好讓他炫耀得了,可他老丈人家永安侯府卻在京城啊。
這麼些年來帶着妻子背井離鄉,讓她與親人分離,花大義雖然嘴笨不會寬慰,可心裡着實說不出的愧疚。如今還能在有生之年回到故里,讓妻子與家人團圓,花大義真是比干了天大的好事都覺得驕傲自滿。
京城遠比幺姑郡不知要繁華多少倍,沿街商鋪林立,人頭攢動,茶樓酒肆傳出嫋嫋琴音小調,玩雜耍的,做買賣的,更是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
突然涌來一股人潮,一家人頓時被衝散了,花吟左看右看,先是找到了花二郎,之後又看到了福氣,彼此一詢問,都沒見到怪老頭。
花吟心裡暗叫了聲糟糕,急急就去找。花二郎忙拉住了她,約定了匯合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南大街,看到熟悉的一景一物,花吟不禁情緒涌動。
當年,她就在這裡偶然見到晉安王救下樑小姐的經過,自此便將芳心暗許,一度沉淪。
正在發愣,花吟突然見到師父的身影在對面的街角一閃。花吟一怔,就待去追,卻被人潮猛的往後推了一把。
緊接着傳來一聲急促的馬蹄聲,百姓紛紛避讓,自動讓出一條道,花吟也被迫不斷往後退。
花吟一直緊盯着街對面的師父,不曾注意駕馬疾馳而來的是誰,豈料,街對面的師父也在同時看到了花吟,當即面上大喜,不管不顧的就衝了上來。
那馬剛到街心,眼看着就要將師父撞飛,人羣中發生浪潮般的驚呼聲。
馬上之人反應敏銳,當即猛扯繮繩,白馬一聲長嘶,馬蹄飛蹬。
師父應該是被嚇到了,竟站在路中央愣住不動了。
馬上之人被方纔那一驚,大怒,冷呵了聲,“滾!”
師父卻嘴一咧,竟撫上了那白馬,嘴上唸唸有詞,“好馬!好馬!”眼見着就要摸上那人踩在腳蹬上的靴子,那人躲避不及揚手便是一鞭子。
怪老頭登時被打翻在地,痛的滿地打滾。
花吟一直被擠在人堆裡,好容易擠了出來,就見到師父捱了一鞭子,又驚又怒,眼看着那人的鞭子又要揚起,花吟當即不管不顧,猛的撲在怪老頭的身上,下一刻,那帶刺的鞭子便狠狠抽了下來,劃破衣衫,刺入肌理。
此時正是八月初,天氣還很熱,衣衫單薄,那一鞭子打在皮厚肉粗的怪老頭身上是沒什麼反應,可落在花吟身上,旋即就是一條刺目的血痕,皮肉外翻。
百姓中驚呼聲不斷。
馬上那人震怒,揚鞭又待打,突聽得有人高喊了句,“南宮大人,這二人到底犯了什麼大罪?緣何在南大街就刑訊逼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