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奇本來想笑,但沈冰晴說她討厭自己的笑容,所以傅恩奇忍住了。這並不難。地道的僱傭兵很多時候就是一張冰山臉。
“如果你能把他們都擊斃。”沈冰晴猶豫了一下,不自然地說,“我可以不予追究你開槍傷人的罪責。”
“我本來就不必承擔。”傅恩奇平靜地打量着M16衝鋒槍:“下體被爆的傢伙叫金凱,他想對我女朋友做那事,還要對我開槍。我可不是吃素的。只能算他倒黴。”
傅恩奇話音未落,走廊裡傳來一聲奇怪的動靜,聽上去就像一顆桌球在地面上滾動。
“王八蛋,還來這招!”傅恩奇破口大罵的同時,衝鋒槍的子彈對着五米外的聲源一記點射。
滾動的手雷被擊中。
轟然再次響徹整幢星空酒店。整個走廊的牆壁全部開裂,從頭到尾就像是沙塵暴中的廢墟。
與此同時,大量腳步從樓梯口傳來,緊接着一人用着揚聲器,咄咄逼人地警告:“范文程,你被包圍了。立即放下武器!”
沈冰晴發出一聲歡呼:“我的人到了。”
傅恩奇回頭望了眼她,那時沈冰晴在不經意間流露的微笑,沒有那麼冷傲,沒有那麼決絕,也說不上嫵媚,但是真漂亮,感覺就想在炎炎夏日,找到了一片通風良好的濃蔭,順便再來瓶冰鎮的雪碧。玻璃瓶裝的那種。
“看什麼看?”沈冰晴突然收斂笑容,瞪了眼傅恩奇之後開始整理自己略顯狼狽的形象。
傅恩奇收回目光,此時此刻,密集的槍聲和交織不斷的火線形成兩邊對射的局面。
“悍匪。”傅恩奇忍不住想親眼見見毒梟范文程。這樣也敢打,分明是以命抵命。
不過片刻,范文程那方面的槍聲漸漸消失。而支援沈冰晴的特警用火力壓制了幾秒,很快佔領全局。
大概有二十名黑麪罩的特警涌入房間,目標明確地將沈冰晴重重圍護。
傅恩奇將M16衝鋒槍放在地上。然後雙手抱頭。看着沈冰晴的待遇,忽然想起西方的一則寓言故事,說是在佈滿荊棘的圍牆中,種着一株世界上最嬌豔的玫瑰,而它本身也是帶刺的。
傅恩奇想到這裡不禁苦笑,他不知道沈冰晴會用什麼法子與自己作對,但願不要牽連到家裡人。
“特警支隊,第二大隊,陸軍中尉,王開泰報到!”
說話的男人臉被蒙着,看不清面容。一米八十的身高,體重六十公斤左右,虎背狼腰,身姿十分彪悍。只聽他中氣十足,對沈冰晴一個標準的軍禮。
沈冰晴面色莊重地回了一個軍禮,而後展露一抹燦爛的令人心醉的微笑:“王大哥。”
“沒傷着吧。”
沈冰晴搖了搖頭,面色悽哀地望向三名躺在地上的特警,他們的遺體冰冷而僵硬:“他們永遠失去……”
“他們永遠是最優秀最勇敢的軍人!”王開泰搶斷一句,目視前方,而後脫下面罩,露出一張黝黑的國字臉,對着戰友的遺體深深鞠躬。其餘特警和沈冰晴也同樣莊重地行禮。
這時王開泰的視線落在雙手抱頭的傅恩奇臉上,轉而發現他左腕的手銬,登時大怒:“這傢伙是范文程手下?”
傅恩奇呵呵一笑:“誤會了誤會了,我只是一個小癟三。”
王開泰眼角一挑兇相畢露,他拿着突擊步槍走近傅恩奇,二話不說,一槍托砸向他的腦袋。
傅恩奇聽聲辨位,側臉一躲,毫無壓力。
王開泰微微一愣,心想:這傢伙身手不賴!
傅恩奇嬉皮笑臉地擡頭:“我說大哥,你真誤會了,我不認得什麼范文程,不信你問沈冰晴警司,她對我比較瞭解。”
傅恩奇話音未落,王開泰詢問的目光投在沈冰晴眉宇間,與此同時,沈冰晴一腳踹在傅恩奇肩頭,七八成的力道讓傅恩奇頓覺疼痛,她可是穿着軍靴的!
傅恩奇萬萬沒有想到沈冰晴這姑娘會動手,這一腳捱得雖然無大礙,但一屁股坐在地,確實夠嗆夠狼狽。
“你聾了麼?”沈冰晴冷着臉:“我說我討厭你的笑容,每一次看到都會讓我作嘔!”
傅恩奇聽到這裡,不由自主地抿緊嘴脣,隨後神情平和地點點頭:“我記下了。”
“還有一點。”沈冰晴說着,用衝鋒槍槍口抵着傅恩奇太陽穴。這個時候本來是傅恩奇奪槍反擊的最佳時刻。但是畢竟敵衆我寡,強行反抗,最後漁翁得利的只會是范文程那幫毒梟……這點大義,傅恩奇還是懂的。
傅恩奇順從地讓冰冷的槍口抵在太陽穴上,一面裝作很緊張的模樣:“你別這樣,槍會走火的。”
王開泰出面攔住沈冰晴,對她連使眼色不要衝動。但此時此刻,沈冰晴將戰友的死,這次本該大獲全勝的任務卻有可能失敗的結果,全部歸咎於傅恩奇,她恨他恨得牙根疼,那目光如果可以殺人,傅恩奇早就死了千百次。
傅恩奇迎着沈冰晴欲置自己於死地的目光,不由得一陣陣心寒。
沈冰晴上前一步,繼續用槍口頂在傅恩奇太陽穴,只聽她肅然無情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今天不殺你,終有一天要殺你!”
她狠狠地收回槍口,傅恩奇只覺太陽穴附近突突跳動,伸手一摸,乖乖,槍眼在皮膚上印出了一個深深的圈。
傅恩奇清了清嗓子,尋思:這麼多年,能夠用槍頂我腦袋的人只有沈冰晴。兩秒鐘前,我分明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看來女子真不能得罪,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邊上諸位特警紛紛舒了口氣,沈冰晴先前散發的氣場讓這些訓練有素的爺們不禁脊背發涼。看來她真想殺了傅恩奇。
傅恩奇擡頭凝視沈冰晴,心想:要是剛纔她扣動扳機,我現在就是死屍。
傅恩奇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很不是滋味。沈冰晴目光冰冷地剜了他一眼,忽然發現這時的傅恩奇,臉上看不到絲毫輕挑與無賴,沈冰晴頗爲得意地尋思:估計傅恩奇這傢伙被我嚇壞了吧。哼,臭流氓,最好把你嚇死了!
這個時候,走廊之中,也就是范文程那頭,傳來數聲或稚嫩或嬌弱的呼喊哭救。
“范文程手裡有人質!”王開泰側耳細聽:“人數還不少。”
“去看看。”沈冰晴一聲令下,衆特警毫不遲疑,紛紛持槍擋在前頭,同時朝范文程那一邊逼近。
幾十名軍警不把自己放眼裡,傅恩奇搖頭苦笑的同時,起身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傅恩奇走往樓下的時候,碰到不少從更高樓層中逃難而下的酒店顧客。
隨着人潮,傅恩奇來到一樓大廳,見到大廳中的景象,包括傅恩奇在內的很多人心中一沉。只見酒店大門已經從外面鎖上,黑衣特警的槍口正對着酒店,好像隨時都要開槍。
“讓我們出去!”
這些有頭有臉,口袋裡有錢的客人哪裡遭遇過這樣的經歷?紛紛痛罵,叫囂着要投訴,但當他們拿出手機的時候,傅恩奇卻揚起嘴角,尋思:信號應該都沒有了吧。整幢星空酒店就是一座與外界切斷聯絡的孤島,直至范文程一夥抓,或者伏誅。
果然,人羣響起絕望的哭鬧:“沒有信號,他們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傅恩奇搖頭苦笑,轉身朝12樓走去。與此同時,他聽到外部的指揮人員用揚聲器耐心地告誡:“大家少安毋躁,問題很快能夠得到圓滿的解決……”
回到十二樓,好勝心切,好奇心重的傅恩奇玩興大發,他想看看沈冰晴,不知道這姑娘,會怎樣處置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
難道用槍威脅?
走廊盡頭,沈冰晴在特警嚴密的保護下,詢問着特警中尉王開泰:“人質有多少?”
“超過五十人。”王開泰低聲迴應。
沈冰晴倒吸一口氣,小臉變得煞白。
“那幫毒梟每一個都夠槍斃十回。人質在他們看來,多殺一個少殺一個,沒有任何區別。”王開泰恨恨地朝牆壁上猛踢。“但對我們而言,人質就是天!”
“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沈冰晴說話的時候,語調中透着從未有過的挫敗:“除非放走范文程!”
“不!”王開泰睜着銅鈴那麼大的眼睛:“好不容易截住了這人渣,我寧可與范文程同歸於盡,也絕不讓他逃走!”
沈冰晴聽到這裡,伸手拍了拍王開泰,同時停下腳步,痛苦地搖了搖頭:“不能讓任何一名人質受傷……我必須作出妥協。”
保護她的特警聽到這裡,在向范文程那邊進行火力壓制的同時,停下穩健的步伐。此時此刻,每一個心懷正義的人,一呼一吸間,只有無比的懊喪和沉重。
王開泰沉吟片刻,終於忍不住在沈冰晴耳邊低聲道:“賠上幾十人,將范文程的毒品網絡連根拔掉,全世界範圍內的毒品市場都將大換血。”
王開泰說到這裡頓了頓:“恕我直言長官,這事能夠拯救很多……很多家庭很多人。遠比餐廳裡的人要多……儘管這樣很殘忍……”
沈冰晴聞聽至此,深思數秒,再一次說話的時候,語調平靜卻透着萬分決絕:“我想……我有個辦法。”她停頓片刻,滿臉微笑地望着王開泰:“王大哥,我能夠以最小的代價,殲滅這夥窮兇極惡的毒梟。”
沈冰晴胸有成竹的模樣,在某種程度上感染了整支特警隊伍。他們中的很多人,堅信不疑地認爲沈冰晴有了兩全其美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