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兒!
而且看這樣子,還不是本地的官兒!這年頭的人眼頭都尖,何貴也繼承了這麼一副好眼神兒,所以,沒多會兒,他就看清了來人的樣貌——是一夥武官,其中一個他還認識。
……
“喲,這不是何三爺嗎?你怎麼跑村頭來曬太陽來啦?”
何貴認識一個,那一個也認識何貴,遠遠的望見,就已經開始打招呼了。
“趙大捕頭,您老人家怎麼有空往我們這小地方跑啊?”笑呵呵的抱了個拳,何貴也朝那人問道。
“唉呀,這還不是縣太爺有令嘛!何三爺,兄弟這回可是要來麻煩你啦!”一共四匹馬,很快就到了村頭。跟何貴打招呼的那位趙姓捕頭率先從馬上爬了下來,一邊摸着屁股呲了下牙,一邊又對何貴說道。
“麻煩我?……”何貴的眼皮禁不住跳了一下,又偷偷瞟了一眼跟在那趙捕頭身後下馬的三個武官,忍不住問道:“我一個種莊稼的,也就是能挑挑東西,種種莊稼,這抓賊緝盜的事情也不在行啊,能有什麼幫得上您趙大捕頭的忙啊?”
“呵呵,三爺您這是裝慫呢!咱這朝邑縣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您是財神爺轉世啊?”趙捕頭也不着惱,呵呵笑着,“來來來,先不說別的,兄弟先給你介紹一下!”
“行啦,廢的什麼話?”對於趙捕頭的殷勤,後面的三個人壓根兒毫不理會,其中一個更是毫不客氣地伸手把他推開,直接就盯着何貴問道:“你就是那什麼何家豆油坊的?……”
“啊~!三位軍爺這是……”何貴有些緊張!來這兩年多了,從種莊稼到做生意,還真沒遇到過什麼太大的難事兒,剛纔像方大梁那樣的已經是屬於最不講理的了。至於傳說中只會殘民自肥的那些個貪官污吏倒還真沒咋遇到過,說起來,這朝邑縣令人還算不錯,沒怎麼擾過民,這年頭一個縣官兒的正經收入加上朝廷給的養廉銀子也就是幾百兩,陝西這邊還低一些,所以,何家每年進貢個一二百兩銀子就已經把雙方的關係打得挺鐵了。可現在看這三個人的架勢,似乎是不怎麼講理的人吶!……這些可全都是當兵的啊!何貴忍不住想起了以往在書中看到的那些個關於清朝軍隊的惡劣紀錄……但願老天爺保佑!
“爺們兒是金川下來的官軍,聽說你們這裡有不少的馬料……是不是?”那個武官又問道。
“馬料?哦,是豆餅吧?是有一些……”
“有多少,爺們兒全買了!”不等何貴把話說完,另一個看上去是年紀大些的武官就接着說道。
“全……全買了?”完蛋了!何貴忍不住想給自己兩嘴巴,沒事嘴巴這麼快乾啥?財不露白都不懂?唉……這才一年多會兒,只掙了一點兒小錢就被人給盯上了!他奶奶個熊的,在這清朝混,未免也太不安全了點兒吧?
“你小子哭喪着個臉幹什麼?快點兒,耽誤了軍情你陪得起嗎?對了,你這有大車沒,一塊給爺兒們裝上!能裝多少裝多少!”那個武官又接着說道。
“還要大車?”
你還真他媽的連吃帶包啊!就算是土匪也不能這麼絕吧?何貴的心裡突然竄出了一股悲憤之情,他很想大聲喝斥這幾個傢伙幾句,可是……那是官兵啊!雖然只有三個,可人家身後代表的,那可是大清國上百萬的官兵,歷朝歷代最會殘害自己國家老百姓的一羣混帳們啊!
“你小子愣着幹啥?還不快帶路?……爺兒們沒時間跟你磨蹭!”剛纔第一個發話的那個武官看着何貴木木的樣子可能是有點兒上火,上前推了一把,把他推得一個踉蹌。
“你們幹啥?”
何貴沒勇氣跟這些當兵的對着幹!可是,有人敢!看到自家的三掌櫃被人推了一把,張坷拉立即就站出來擋在了前面,而且還十分不服氣的仰起了下巴。不過,他這行爲卻把何貴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把他拉到了後面:
“三位軍爺莫怪,這小子一向有點兒渾!”
“渾?哼,”不屑地看了一眼何貴,那名年紀較大的武官又看了看張坷拉,“敢跟咱們官兵叫板,小子的膽兒倒是不小,不過,也算是有點兒氣勢!”
“得啦,王頭兒,別逞嘴皮子了,主子爺還在華陰等着咱們呢,晚了不好!”一直沒發話的那名武官開口說道。
“對對對,還是趕緊把馬料兒弄回去要緊!”聽到這話,趙捕頭也抓住機會對何貴說道:“何掌櫃的,你還不去給三位軍爺準備馬料兒去?這可是軍需,耽誤不得啊!”
“是是是,那……那三位軍爺請先進村休息會兒!”不愧是“縣公安局局長”出身,知道抓住機會轉移話題,聽了趙捕頭的話,何貴也急忙接口道。
“不去了,你們快點兒,奶奶的,爺兒們沒時間!”
“軍爺,這馬料總得準備一會兒呀……”趙捕頭說道。
“不就一點兒豆料嗎?還用怎麼準備?你們叫些人,一會兒不就裝上了?”年長武官反問道。
“就一點兒?”何貴睜大了眼睛,剛纔不是有多少要多少嗎?
“廢話!……”年長武官剛轉過去臉,卻突然又反應了過來,指着何貴問道:“……難道你們還有多的?那感情好,給爺兒們一塊兒全都裝上!”
“我……”臭嘴!臭嘴!何貴真想找個地兒一頭撞死算了!
“哼,我們庫裡還有四五萬斤豆餅呢,一時半會兒哪裝得完?”何貴正在那裡自怨自艾,可張坷拉卻沒有多想,看到那三個武官敢小看自己家的豆油坊,立即以一種不服的“自豪”語氣把實話都突擼了出去。
“四五萬斤?”
看到三個武官的眼睛突然間發出的靚麗光芒,何貴想哭!——那些豆餅裡面可有自己一成半的利潤啊,按照陝西的地方市價,都快夠捐個九品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