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邑五千戶,歲入五百萬,府中僮僕過千,並有各種作坊、商鋪;長安城外,涇、渭兩岸,有良田數百頃,宅院數十;在北地、在平原、在魏郡,更有田宅若干……林林總總加起來,富平侯府歲入依然超過千萬。
以上就是張放這段時間理出的大概家底——看來減來減去,這國家財政收入的千分之一還是沒能減掉啊!
當然,事情不是這麼算的。食邑五百萬,這是明面上的,大家都看得見。而田宅收入,作坊、商鋪利潤,這些是個人私產,屬隱性收入。除非抄家,否則誰也算不出。
皇帝的(食邑),你可以紅眼,但人家生財有道,你就沒法說什麼,長安權貴誰不是這樣幹?所以現在的富平侯,屬於“隱富”,不至於招來太明顯的猜忌與眼紅。
當然,收入高開支也大,別的不說,光是府中僮僕、工匠千人,每年所支付的錢穀怕不下百萬,還有各房族親、眷屬例錢,這開支亦不下百萬錢。至於維護侯府運轉的各項費用及人情往來支出,數目就更大了。
即便如此,每歲盈餘依然有百萬錢之多。經過四代積累,加之上一代家主張臨崇尚節儉,連下葬都不要陪葬品,這積累下來的家財,幾乎達到一個天文數字。
看着那個數字,張放眯眼笑了,很是滿意。看樣子,他的摘星城前期投資有着落了。
富平侯資產裡最有價值的,莫過於涇水、渭水兩岸肥沃的上良田。但張放更感興趣的,是侯府名下的作坊與商鋪。
侯府的作坊,主要集中在西市、城郭莊園及杜陵老宅。所涉及的行業五花八門、包羅萬象。鍛造、紡織、洗染、木作、漆器、製陶、琢玉、蓄牧……生活所需一切,應有盡有,完全達到自給自足。
長安西市,主要集中各行各業的作坊區,多爲官辦,而侯府幾乎都有涉及。
長安東市,多爲商鋪,侯府所經營的鋪面就不下十幾家。自產的物品,除了部分自用,大部分都拿到這裡販賣。其中最知名的,當屬斜文錦,“戚里斜文錦”,是僅次於蜀錦的上品錦緞。由於蜀錦的難得與昂貴,斜文錦一直是長安中上階層衣物的主流。
張放看得嘖嘖不已,這簡直就是一個完全自給自足的產業鏈啊。
張放放下賬冊,向陵墓方向鄭重拱手,感謝歷代張氏祖先,留下如此豐厚一筆遺產。
……
又一日,張敬臣送來最後一批賬冊,並將之前的賬冊與經書押送回府。東西送到後,照例進草廬向家主問安。
這時張放突然問道:“我這幾日看到工坊名錄,幾乎稱得上百業皆有,唯獨沒有紙張工坊,這是何故?”
張敬臣不知家主爲何問這個,但還是恭敬回答:“回家主的話,以前是有的,但經營數年後,獲利甚微,便轉賣了……”
張放細問之下,這才明白,此時漢代的紙張質量並不好,即便是“灞橋紙”這樣的京師名紙,也是易碎粗糙,色暗且厚,不宜書寫。一般是用來糊燈籠、窗子,以及藥鋪包藥所用。因爲用途不廣,做出來也是薄利,前幾任富平侯自然看不上眼。
張放搖搖頭,這段時間以來,他看木簡看得頭都大了。別看張敬臣運了好幾車賬冊,少說上千斤,其實換成後世賬本的話,一車都不滿。
“是時候弄出好紙了。”張放拍拍案邊堆得高高的卷牘,木捲髮出卡卡聲響。
於是張敬臣就接到家主首個命令:“給我在西市盤下一家紙坊,是否盈利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經驗豐富的紙匠及完善的造紙設備。”張敬臣完全不明白爲什麼,但這種小事他是不會質疑家主的,恭敬應是。
如果說盤下個紙坊雖然有點奇怪,但多少還算靠譜的話,接下來家主的第二個指令,就令他徹底迷糊了。
“據坊冊所載,府下治業中,在渭城有一家藥鋪是吧?”
“是,是二房永興家在經營,盈利尚可……”
“我不管盈利,我只要囤貨。”
“囤……貨?”
“對,囤硫磺、火硝。可以直接從西域交河進貨,這條渠道我已經理順了。”
張敬臣對藥材多少懂一些,知道硫磺、火硝都可入藥,但量並不大,一般說來藥鋪不會壓貨,小心問道:“不知家主要囤多少?”
“萬斤。”
“啊?這……各五千斤是否太多?”
“你沒聽清楚,是各、萬、斤。”
張敬臣臉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來形容。
嗯,沒錯,張放要開始“黑科技”了。他不懂造紙,但基本常識是知道的,比如使用竹子做原材料,經過浸泡、椿搗、壓實、脫水等等。不過具體的東西,得看到紙坊實物,再與有經驗的造紙匠交流,才能找出問題,加以改進。張放相信,就造紙這項技術而言,應當不算太黑科技。因爲就算他不做,再過不到百年,也會有人造出真正的適宜書寫的紙來。
至於火藥,那配方估計要進獻朝廷,不過在張放的印象裡,漢朝晚期基本沒怎麼打仗。新武器必須要有戰爭來檢驗,而戰爭也是推動武器與科技發展的原動力。張放很懷疑,沒有戰爭助推,這火藥最後是否會沿着原有的歷史軌跡再走一遍——比如淪落爲煙花……
最保守的估計,這火藥三五年內都不會成爲管制軍器,所以張放放開手腳採購,將來研究開發軍用火藥的責任,還得靠自己,不能指望朝廷。
除此之外,還有一樣在後世很平常的東西,但張放來到漢朝那麼久,從沒見過,他想試試能不能找到。
“家令。”
“啊,老奴在。”
“給我找一找,有沒有一種叫‘茶樹’的樹種。”
張敬臣搜腸刮肚半天,也想不起有這種東西,只得先答應下來,等回府再慢慢找人問了。
這時又聽家主問道:“新到的僕衛可安頓好了?”
“新到的僕衛……”張敬臣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定定神,恭順道,“共有二十二人,已經安排在府中住下,聽憑家主示下。”
“二十二人?”張放皺眉,“我記得不止這個數。”
“此事有個叫渠良的對老奴說了,他們原有三十餘人,一部分故土難離,返回青溪故居;一部分留在馬領,說離家近……”
張放默然,緩緩道:“這樣,也好。”
“有幾對少年男女屢次請求要與家主一同爲老主人守制,被老奴勸阻了。”
張放點頭笑道:“知道了,讓他(她)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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