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扎着沖天的馬尾,青色抹額,天庭飽滿,五官有棱有角。身量不高但身姿筆挺,體格不壯但步履輕靈,猛打眼一看,真有一種“安能辨我是雌雄”之感。
“青琰叩見公子。”
張放笑了,這連行禮的動作都是男式的,難怪阿離說她根本沒考慮自己的事,這說好聽的是“中性化”,說難聽的是“男人婆”,誰敢要啊?
張放想想,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青琰,你是沒有襦裙呢還是不喜歡?”
青琰總是着袴(褲子),夏秋着單袴,冬春着復袴。張放印象裡從見她第一眼起,就很少見她穿過襦裙。張放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將她帶出西域太久了,使她的衣着觀念胡化了。
其實張放本人更傾向簡便的胡服,不過他更明白,他改變不了時人的穿着觀念,而且自己還得融入其中。他一個現代人都這樣了,青琰反而比他更現代。
青琰的回答卻出乎意料的直白:“爲了藏飛刀,還有練習手搏方便。”
張放哭笑不得:“你整天帶着飛刀幹嘛?這是長安,不是西域。”
青琰急急辯解道:“我隨公子出門才帶飛刀的……”
張放沒放過她:“至於練習手搏,練的是時候穿短打,平時可以換裝啊。”
“換來換去太麻煩了。而且我爲公子所做的事,要來回到處跑,穿襦裙很不方便。”
青琰的回答,令張放好一陣無語,這倒好,她這是把矛盾上交了。
與這個時代大多數權貴豪門一樣,富平侯府也有一些門客、食客,能夠掛靠着富平侯混飯吃的,多少有點本事或一技之長,其中不乏類似劇辛那樣的劍客或擅於手搏格鬥的俠客。
張放也曾召見過這些人,並現場測試,確實有兩下,雖然比不得劇辛,但也很不錯了。在張放守孝近一年的時間裡,韓駿、韓重、青琰、石牛等都曾向這些門客學習討教,努力向一個合格的扈衛看齊。
一年下來,從張放到他的扈衛們都變強了,雖然張放沒試過這幾個少年扈衛,但從青琰行走的身姿步伐來看,與一年前截然不同,很有一股練家子的味道了。
說服不了這個假小子,張放也由她去了,只問何事。
“青琰已遵照公子吩咐,把事情辦妥了。”
青琰一開口,阿離立即告退,她明白自己的本分,不該聽的就不要聽。
張放喚來一名侍女,引領阿離離去。
阿離走後,張放點頭示意:“你繼續。”
“是,河東災情雖已緩解,但破家之戶甚多,我已挑選了一些有資質的少年男女,安全送到渭城莊園……”
奴婢買賣,在這個時代很尋常,許多權貴之家,僮僕成百上千,來源多半是災後失地,生活無着的貧平之家。不過張放讓青琰、韓駿買男女童的目的卻與一般權貴不同,他是要韓駿與青琰將這些人加以訓練,少年們將來成爲自己的專職扈從,少女們則可成爲青琰的助手。
富平侯府有僮僕數百,加上各處莊院、工坊,人員過千。不過,據張放考察,很多僮僕被優渥安寧的侯府生活磨蝕得差不多了,符合要求的人很少。於是他乾脆另招一批人,採用軍事化集中生活訓練,弄出一支真正像樣的扈衛隊來。
這件事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着手進行,現在青琰所報的,已經是第三批受訓人員了。
張放很清楚,他將來肯定要再回西域的,到那時可沒有大軍護送了,一切只能靠自己及自家的扈衛。未雨綢繆,有備方能無患。
說起這個,張放忽然想起自己守孝期滿回府之後,還沒去看過這個訓練營地,今日正好得閒……
“家主,府外有個叫田安的老匠頭求見。小的要如何回話,請示下。”門外傳來外院管事的稟報聲。
張放問道:“他可說了有何事?”
“說是什麼研究有突破,家主曾吩咐他一有準信就得來報……”
“讓他等着,我馬上去。”張放一聽,立馬放下巡視基地的念頭,命人更衣,準備出行。
張放一出行,他的跟班立即隨行。不過因爲在身在長安,且危機早已解除,沒必要每次都帶一大票人去。初六、阿羆、宗巴,每次只帶一人即可,今次輪到宗巴扈從。加上馭手渠良,還有適逢其會不想錯過的青琰,最後是田安,一共五人出行。
渠良雖然瘸了腿,但隨張放一路西行也沒白給,學到精熟的御車之術,成爲張放的專職“司機”,證明了自己不是白吃飯的,體現了自己的價值。
張放、青琰坐車,宗巴騎馬,田安而坐在車副的位置,半側着身,向家主稟報事情經過。
田安在一年前就奉命回烏程老家,調查陶瓷的情況。工夫沒白費,在他師兄家裡找到殘片,並邀請師兄上京。但其師兄稱年事已高,不堪跋涉之辛勞,便轉引見自己的孫子。說孫子雖年輕,但對這陶瓷很感興趣,一直在做研究。只是窮苦陶工之家,很多東西都沒法齊備,有時試驗一兩次,所花貲費就得辛苦大半年,所以遲遲沒見成效。如果田安所言的主家真願意在這方面投入,他的孫子倒是合適人選。
因爲距離太遠,田安也沒法請示,無奈之下,爲了交差,將他這個不滿三十的師侄孫帶上長安。結果還算好,家主並不介意其年輕,反而讓他安心研究。這一晃就過了大半年,燒出的廢品無數,田安看得都心疼,更爲師侄孫如此長時間拿不出合格東西而擔憂。好在的是,今日終於有所突破,趕緊跑來稟報。
“……那釉面呈暗綠色,頗爲光滑,跟小的所見上古殘片差不多。本想拿來獻給家主,但我那侄孫說有幾處燒製不均,是殘品,等有更好的再獻與家主。本想報個信,沒想到家主居然親臨,唉!早知就拿來了,免了家主跑一遭……”田安直搓手,又興奮又有點不安,興奮的是至少能交待得過去了;不安的是,沒想到家主如此重視,竟然屈尊跑一趟親眼見識,這使他壓力更大。
張放聽完後只問一句:“這一窯只出了一件?”
田安惶恐道:“是,只得一件,其餘皆殘次,費了不少工錢……”
張放擺擺手:“無事,研究嘛,總要投入的,這點不算什麼,不要有心理負擔。”說着慢慢靠在廂壁上,合上眼,心裡有少許期待,不知經過大半年的研究,這位頗有鑽研精神的另類陶工,能否爲自己帶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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