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小胖、丶喜之郎、紫星87、影博憶、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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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雷鳴,似晴天霹靂,將整個戰場的各種雜亂聲音盡數掩蓋。時近黃昏,四門的攻擊已暫停,守軍也鬆懈下來。城內城外,士兵雜役都在準備晚飯,突如其來的霹靂轟鳴,不知驚掉了多少碗箸,打翻了多少釜罐。
人人驚駭望天,搞不懂明明雲霞萬里,爲何會有驚雷霹靂?只有東城門的匈奴守軍,身體壓在垛口,俱向下齊刷刷傾斜四十五度角,眼神呆滯,嘴巴張大能塞拳頭,悉數定格。
他們真的看到了“神靈之罰”!
轟雷、火光、濃煙,碎片……轅車四分五裂,城門炸開一個大洞,沙土嘩嘩墜落。硝煙與塵土混和,被強烈的衝擊波勁吹,好似平地颳起一陣龍捲風。距離爆炸點最近的匈奴人,或被巨震嚇趴,或被煙塵迷眼,無不驚恐萬狀,趴伏在地,渾身顫抖。
巨響之後,整個戰場,出奇安靜,甚至可說是死寂。
張放緩緩收回舒張的雙臂,淡然瞥了一眼同樣呆滯的一衆扈從,以及杜勳那一屯護衛,吐出簡短兩字:“出擊!”
衆人方如夢初醒,繼而欣喜若狂——可不是,城門洞開,敵軍嚇呆。如此天賜良機,不殺進城去,斬將殺王,更待何時?
而張放在完成對郅支城的致命一擊後,並未退縮回營,而是取出一件亮閃閃的東西,往臉上一罩。瞬間,一個俊美少年,就變成金面獠牙,猙獰可怖的青銅猛將。
是的,張放戴在臉上的,就是一副銅面具。那誇張、怪異、線條流暢的造型,很是眼熟啊——這不是當初在黑霧嶺鬥巫祝、斬巨蟒,從蛇口裡掉落的那巫祝的面具麼?
但凡男兒,都有過這樣一個夢想:披甲持戈,縱橫馳騁,率領千軍萬馬,踏破賀蘭山缺。
張放也不例外,而且,眼前就是機會,他當然不會就此退縮。但是,他有一個大問題,就算披着鎧甲,騎着高頭大馬,他的面相卻出賣了他,無法使敵人畏懼。日間郅支的嘲笑,就是明證。
戰場永遠與生活相反,在這裡,漂亮只能招來輕視,而兇惡,纔會令敵人膽寒。
張放想起了歷史上也有那麼幾個人有這樣的困擾,他們的解決之道,就是……
在戴上銅面具的那一刻,張放在心裡默唸一句:“對不住了,蘭陵王,這面具衝陣的榮耀,由我而始。”長鞭脆響,雙足一夾,戰馬長嘶,風馳電掣衝向洞開的城門。
緊隨其後的,是韓氏兄弟、石牛、宗巴、鄧展、陶晟,杜勳及屯衛,還有一波波醒悟過來的聯軍戰士……
這一聲雷霆,改變了整個戰場態勢。
首先是東城門的匈奴守軍意志徹底瓦解,他們是這一聲霹靂的目擊者,就算沒有張放那番神鬼之論,匈奴人也只會視之鬼神之力。再加上張放“預言式”的詛咒,守城的匈奴人狂喊着“神靈之罰”,或叩頭如搗蒜,或抱頭四下逃躥。
這恐慌如瘟疫迅速般向其餘三門及城內蔓延,造成匈奴人士氣雪崩,防禦崩潰。
這時出現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情況,被這聲爆炸嚇倒的不光是匈奴人,圍城的西征軍也一樣。除了目睹爆炸發生的東城門軍隊,其餘三門攻城軍隊,士兵一個個嚇得不知所措,將領則急吼吼找來隨軍巫祝,卜算是什麼情況,是不是天神發怒了?還能不能進攻?
等到陳湯一口氣派出十幾個傳令兵,奔赴各門,告之原委並催促進攻時,最先隨張放攻進東門的那一路漢胡聯軍戰士,早已殺進內城了。
最後,被這前所未聞的爆炸震撼的康居副王抱闐,在得知郅支城東門被“天雷”炸開後,一言不發,將手裡馬鞭一扔,撥馬就走。王旗一動,即爲撤退,號角頻響,舉目所見,整個草原全是伏鞍狂逃的康居騎兵……
張放沒有看到這些,透過面具兩個眼孔,他眼前是滾滾煙塵及號叫奔逃的人影,兩耳呼呼生風,胯下戰馬不時會碰到阻礙而猛震一下,那是衝撞到人體之故。橫在馬鞍鐵環上的彎刀,如同一把大鐮,在奔馳的戰馬帶動下,無需做多餘動作,只要牢牢抓緊,鋒利的刀刃自然會帶起一蓬蓬的血光……
張放並沒有想太多,既來到戰場,就要有所覺悟,戰場不是悲天憫人玩小資情懷的地方,這裡只有鐵與火、血與肉——或是你的,或是敵人的。
從張放第一個衝進城門開始,他的身邊不斷聚攏着漢胡將士,以他爲核心,逐漸向單于庭挺進。目擊天雷之威的匈奴人心膽俱裂,毫無戰意,望風而逃。前半程幾乎沒有任何阻力,推進得相當順利。直到接近單于王庭,才遇到比較激烈的抵抗。
守衛這裡的,是單于親衛,這些人既是精銳,又未曾目睹雷霆之威,戰鬥意志仍在。當大批漢胡聯軍將士的身影出現時,迎頭就是一波波箭雨,許多裝備簡陋,無盾無甲的胡卒及部分護具不全的漢軍士兵,應聲而倒一大片。
張放被簇擁在中間,前後左右都是人,鄧展、陶晟、韓氏兄弟、石牛等拚命用盾團團護住。張放只聽到周圍慘叫不絕,箭矢透盾篤篤有聲,也不知道他的扈從們有沒有事。
張放從馬鞍邊的革囊裡取出一具三石****,用足踏住弩前端腳環,一手引弦,手足齊用力,引弦扣牙。正當他將一支六寸弩矢置於箭槽時,眼前突然一亮——原本當在身前的石牛,怒吼倒地,左膀子插着一支顫巍巍羽箭。
石牛剛倒地,立即有一府衛填補缺口。但他還沒站穩,咻地一箭射來,正中額頭,府衛仰面栽倒。
“少主(公子)小心,有神射手!”
石牛與府衛都是有盾牌在手,藏得嚴實,竟在同一位置連續中箭,這隻有一種可能——張放被瞄準了。
當此府衛倒下,新衛未至的空檔,張放透過間隙望去,正與數十步外高臺圍欄上一舉弓欲射的匈奴人冷冷相對。這一瞬間,匈奴人爲之一呆——指天發誓,這一次,真不是張放施放無敵大招,而是對方爲其臉上古怪的面具所驚。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張放擡手,平端弩弓,抵肩瞄準,扣動懸刀。
繃——咻!
匈奴神射手應聲扔弓栽倒。
張放舉弩至嘴邊輕吹口氣:“弓箭我不行,弩射,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