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覺得自己的嘴都幹了。他舔了舔嘴脣。格雷羅根看着這一切,好像被催眠了似的。
那個孩子在雷鳴般的鼓聲中被放在祭壇上。六個跳舞的人都站在一根柱子旁,兩腿叉開跨在柱子上,暗示性地抓着那塊石頭。隨着儀式的進行,他們以緩慢而彎曲的動作把身體緊靠着柱子。
邪教首領從他的長袍裡拿出一把長長的波狀刃刀。白恩想知道矮人是否會做些什麼。而莫里斯則幾乎不忍看下去。
慢慢地,那柄刀被舉起來,高高地懸在邪教首領的頭頂上。白恩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可以更快的進入戰鬥狀態。而莫里斯則強迫自己去看。一種不祥的氣氛籠罩着現場。霧和薰香似乎凝結在一起,凝結在一起,白恩認爲他可以在雲裡看出一個怪誕的形狀,扭動着,並開始出現。
莫里斯則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緊張的氣氛了。
“不!”他站起身喊道。
瞬間便反應過來的白恩和矮人從草叢中鑽了出去,幾乎是肩並肩跑向石環。一開始,邪教教徒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但最後,瘋狂的鼓聲停止了,吟唱聲也消失了,邪教首領轉過身來,驚訝地看着他們。
有那麼一會兒,大家都目瞪口呆。似乎沒有人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然後邪教首領用刀指着他們,尖叫起來:“殺死入侵者!”
狂歡者們如波浪般前進。正在草叢中奔跑的白恩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拉他的腿,然後一陣劇痛。當他往下看時,他看到一個怪物,一半是女人,一半是蛇,正在咬他的腳踝。他停下來,擡起腳踢向這個怪物的腦袋,把腿掙脫出來,然後用劍刺了下去。
當劍刃碰到骨頭時,他的手臂感受到了震動。他再次開始跑起來,跟在正朝祭壇走去的格雷羅根後面。那把巨大的雙刃斧有節奏地上下襬動着,在它的路徑上留下了一道紅色的痕跡。教徒們似乎被下了藥,反應遲鈍,但最令人擔憂的是,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懼。男人和女人,無論被污染的還是健康的,都不顧自己的生命,撲向入侵者。
白恩對任何接近他的人亂砍亂刺。他把長劍插在肋骨下,刺進了一個向他撲來的狗臉人的心臟。當他試圖拔劍時,一個女人用爪子抓住了他,一個皮膚粘滿了粘液的男人撲了上來。他們的重量把他壓倒在地,使他喘不過氣來。
他感到那女人的爪子在抓他的臉,他把腿放在她的肚子下面,用膝蓋頂起她,然後把她踢開了。血從傷口流到了他的眼睛裡。那人摔得很重,但還是跳了起來,想抓住他的喉嚨。白恩左手摸着祭刀,右手掐住了另外那個人的喉嚨。另一個男人扭動着身子。他身上覆蓋着黏液,很難抓住。作爲回報,他自己的手無情地掐住了白恩的喉嚨,他在白恩身上蹭來蹭去,高興得喘不過氣來。
白恩被這個人的動作惡心的要死,不過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喘不過氣來。缺氧產生的窒息感讓他感到一種壓倒一切的衝動,想要放鬆下來,然後跌入黑暗之中。但之前落海時白恩經歷了同樣的情況,這讓他並沒有順從自己的衝動。在遠處的某個地方,他聽到了格雷羅根發出的怒吼,還有火焰法術爆炸的聲音。
通過意志上的努力,白恩猛地從刀鞘中抽出祭刀,刺入攻擊者的肋骨。這個生物僵硬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排如同鰻魚般的牙齒。他死時還發出一聲狂喜的呻吟。
“斯雷維士,帶我走!”那人尖叫道。“啊,那痛苦,那可愛的痛苦!”
白恩站了起來,那個有着爪子的女人也站了起來。他用靴子猛擊着她的下巴。嘎吱一聲,頸骨折斷,她向後倒了下去。白恩搖搖頭,想把眼睛裡的血液清出來。
白恩摸了摸頭,爪子劃破了腦門和眉毛的皮膚,但好在沒有傷到骨頭。眼睛裡的血則讓他看什麼都是紅色的。他擡起頭,注意到大多數的教徒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格雷羅根身上。這讓白恩活了下來。矮人正試圖往石環的中心砍去。就在他移動的時候,屍體壓在他身上使他慢了下來。白恩可以看出,他身上有幾十出小傷口在流血。
這時一個打算偷襲的畸變者從草叢躍起,撲向白恩。可惜在空中就被白恩用長劍劈中,當他落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兩段,但上半身竟然還活着,白恩嘆了口氣,倒拿着長劍,走到這個畸變者的面前,把劍向下猛刺,刺穿他的頭骨。
白恩沒有立刻拔出長劍,而是從腰帶上的草藥包裡拿出一些草藥,放入口中,快速咀嚼了一會兒,然後吐在手上,把變成粘稠狀的草藥抹在腦門和眉骨的傷口處止血。當做完這個,他又掏出水壺,側着腦袋,用清水清洗眼睛。
當白恩不緊不慢地做完這一切,他擡起頭,看到矮人仍然奮戰,不得不嘆了口氣,從屍體上把‘風魄’拔起來,朝着矮人前進的方向走去。
矮人那股兇猛的精力看上去十分可怕。他口吐白沫,邊砍邊咆哮,四肢和腦袋到處亂飛。他全身都是骯髒的血跡,儘管十分兇猛,白恩還是看得出來,這場戰鬥已經開始對格雷羅根不利。就在他注視着的時候,一個披着斗篷的狂歡者用棍子打了矮人一下,於是格雷羅根就被一波屍體淹沒了。白恩心想,他的結局來了,這正是矮人所希望的。
在混亂的混戰中,邪教首領恢復了鎮靜。他又開始吟唱起來,並把匕首舉得高高的。從霧中形成的可怕的形狀似乎又結合在一起了。
即使白恩並不瞭解這羣人要做什麼,但他有一種預感,如果它具有了全部的實質,他們就完蛋了。而他無法從矮人周圍的屍體中殺出一條路來,不過白恩也沒打去這麼做,他仍然順着自己的前進的方向走着。他久久地注視着那把彎刀反射着月亮的光。
然後他抽出自己的祭刀。“願格雷羅根進入他創始者的殿堂。”刀鋒筆直地直插到這位邪教首領的喉嚨裡,擊中了在面具下面露出肉來的地方。隨着一聲咯咯聲,這位邪教領袖向後倒了下去。
空氣中充滿了沮喪的長長哀嚎聲,霧氣似乎消失了。薄霧中的人影消失了。作爲一個整體,教徒們震驚地擡起頭。那些骯髒的人轉過頭來盯着他。白恩發現自己被幾十雙不友好的眼睛瘋狂地瞪着。他一動不動地站着,握着插在邪教首領喉嚨裡的祭刀。死一般的寂靜。
白恩似乎覺得有些尷尬,於是噗地一聲把祭刀從屍體的喉嚨拔了出來,血液直接從傷口噴涌而出,再次濺了白恩一身。所有人都楞在那裡,似乎不明白白恩爲什麼這麼做,白恩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於是他無奈地聳了聳肩。把祭刀插回刀鞘,舉起‘風魄’。
就在那羣邪教徒將要衝上去把白恩撕成碎片的時候,那堆屍體開始抖動,接着是一聲巨大的吼聲,格雷羅根從那堆屍體中鑽了出來,用沙包般大小的拳頭向他周圍猛擊。他伸手去拿他的斧頭。他縮短了握柄的位置,用斧柄攻擊周圍的人。白恩看到突然冒出來的矮人,再次嘆了口氣,然後舉着自己的劍,奔向他。他們在擁擠的人羣中戰鬥,直到兩人背靠背。
教徒們似乎對失去他們的領袖充滿了恐懼,很快便開始逃入黑夜和迷霧中。不久,白恩和格雷羅根就獨自站在黑石之環的陰影下。
格雷羅根悲傷地看着白恩,他的頭髮上結滿了血。在不詳的火光下,他看起來像個惡魔。“我被剝奪瞭如此光榮的死亡,人類。”
他威脅地舉起斧頭。白恩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發瘋,不顧他們的誓言要把他砍了。
格雷羅根開始慢慢地向他靠近。然後矮人咧嘴一笑。“看來是諸神在保佑我,讓我遭受更偉大的死亡。”
他把斧子柄插進土裡,笑了起來,淚水順着臉流下來。他笑得精疲力竭,轉身看到莫里斯已經走到祭壇前面,抱起嬰兒。
“它還活着,”莫里斯說。
白恩則開始檢查那些披着斗篷的教徒的屍體。他揭開了他們的面具。第一個是一個金髮女孩,渾身是鞭痕和擦傷。第二個是一個年輕人。他的脖子上掛着一個參差不齊的半圓狀鐵片,中間有不少孔洞的護身符,幾乎是在嘲弄他。
“我想我們不會再回旅館了。”看到護身符後,莫里斯傷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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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瓦里諾有個傳說,在離比爾巴利邊境不遠的幸運女神芭莎貝爾神廟的臺階上發現了一個嬰兒。它裹在一件浸滿鮮血的羊毛斗篷裡,旁邊放着一袋金子,脖子上掛着一箇中間有不少孔洞的護身符。神廟女祭司發誓說她看見一輛黑色的馬車在晨光中隆隆駛過。
而那裡的當地人則講述了另一個更加黑暗的故事,講述了木匠的女兒洛瑞和客棧老闆的兒子卡爾是如何在一次可怕的祭祀中被黑暗力量殺死的。在黑石之環旁發現屍體的路監們一致認爲這一定是一場可怕的儀式。這些屍體看起來就像是被惡魔揮舞的斧頭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