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遠望,青山的輪廓在清晨的霧氣裡劃出朦朧的輪廓,這讓我這個整日裡在城裡待着的人有了一瞬間的嚮往,嚮往鄉間閒適的生活。
要是能在這裡過上半輩子,那這半輩子一定格外的舒爽。
就是王修謹也不得不讚了一句,“青山霧繞,綠水人家。”
......
我們一夥人背上包不急不緩的往前走,地面上磚縫兒裡有些積水,不知道是兩邊鋪子潑出來的還是這兒才下過雨。
不遠處的早餐鋪子早早的就開了,我望着那陳舊的招牌和嫋嫋的蒸汽覺得有些熟悉,有點兒像小時候常去的那家煎餅鋪子。
那時候我還小,老爺子還不老,大清早的拉着我出來喝豆腐腦吃煎餅,記憶裡的場景就是這樣,恬靜,放鬆,舒服。
東子倒也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口一個大爺的拉着大傢伙就進去吃早飯。
我們應該是早上的第一單生意,店裡沒什麼人,老闆給我們從大缸裡盛了十碗豆腐腦,撒上點蔥花辣椒麪兒,再倒上點兒醬油就上了桌。
緊接着他又轉身去照顧爐子裡貼着的燒餅,手上沾了水,托起一個麪餅就往爐膛裡送,一邊忙着手上的活計一邊說,“來早了幾位,鎮上的景點兒都還沒開門兒嘞。”
我這纔想起今天是禮拜天,像這種古鎮應該正是做生意的日子,老闆怕是也把我們當成了遊客。
書生喝了半碗豆腐腦就再喝不下了,張口問道:“老闆,這鎮上都有點兒什麼景點?”
老闆拿了根鐵棍,一邊捯飭着爐子裡的木炭一邊回他,“多了,漢祖居,千鳳園,還有鎮北那兩座石獅子,都算,其他的都是些小景點兒,你們要是玩,還是去這三個地兒,玩得開。”
書生點點頭,“行,那,這幾個地方都幾點開門?”
“漢祖居和千鳳園要到八點,你們可以先去看看石獅子,那兒不要門票,全天開着。順着門口這條道,一直走就能去鎮北,那獅子大,比屋還高,一眼能瞅見。”
“好,謝謝老闆。”
老闆端着烤好的燒餅走過來,“嗨,謝啥,燒餅。”
一頓飯吃完,渾身上下都軟了三分,一行人邁開步子往鎮北去。
按照老爺子的說法,那墓就在這石獅鎮背後的山裡,但是這會兒大傢伙也不會着急下墓,索性就逛逛。
這一羣大老爺們兒在一塊兒除了賭和嫖,那就是抽,除了二大爺和我,幾乎所有人都叼着煙,我環視了一圈,發現那書生居然也抽,而且抽得還厲害,人家半根兒沒下去他都在點第二根了。
我琢磨着我是不是也得學學?也好融入羣體不是?二大爺倒是不用了,他就是會他也融不進。
鎮子不算大,真正的經濟區更是小,我們大概走了有一個鐘頭,期間這夥人還在人家牆邊施了點兒肥,最後還是到了目的地。
老闆倒是沒騙我們,那石獅子果真是大得厲害。
這是景區,多是木製建築,最高的也就是兩層小樓,那石獅子居然能在樓後面冒頭,簡直大得不像話。
我和東子修謹在那石獅子面前合了張影,書生給拍的,爲了把整個獅子拍進去必須把鏡頭拉遠,他退出去好懸有二十多米才停下,這才按下快門。
這時候周圍也沒什麼人,大夥就蹲在這石獅子面前邊抽菸邊瞅。
石獅子一般都是用來看門的,這麼大的石獅子,那得多大的門?我把這話朝王修謹一說,他立馬朝我念了一句,“墓門。”
我點點頭,應該沒錯,可是這麼大的獅子擺這兒國家的那些個考古學家也不是吃乾飯的,肯定也猜得到,就沒往山裡挖挖?
就在我苦苦思索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人聲,我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了一羣人,頭戴着小紅帽,手裡舉着小紅旗,領頭的還拿着個喇叭,敢情是個旅遊團。
這會兒天也大亮了,人就開始多了,我就聽那導遊拿着那小喇叭在那兒喊,“大家看,就是這對石獅,當年漢高祖劉邦爲自己修建陵墓,選址的時候就選中了我們身後的這座大山,說這兒是鍾秀靈慧之地,騰龍起居之所,於是就命工匠着手開山造墓。就在工匠把這兩頭守門石獅刻好的時候,替高祖選址的帝師卻說發現了更好的龍脈,所以這邊的工程也就被放棄,但是這兩座石獅卻永遠留在了這裡,在風雨裡佇立了千年,守護着我們石獅村,這個風水寶地!”
是這樣?那還真說得通。
可是我是學史學出身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歷史上有這麼一茬兒?要是野史的話我也讀了不少,是怎麼都沒記起劉邦有這麼一段兒故事。
我搖搖頭,興許是被我遺漏了,這世上的野史千千萬卷,就是一件事兒都能有一萬種說法,沒經歷過誰也說不準到底咋回事兒。
倒是那書生,聽了那導遊的話之後就轉過身去對着青山看了半晌,說道:“鍾秀靈慧算得上,騰龍起居就難了。”
我一看這還有個懂風水的,連忙問道,“怎麼說?”
書生笑笑,伸出一根手指來指了指,“你看那山。”
我順着他的手指頭望過去,看到的是一座山峰,比周圍的都要高上一截。
“山怎麼了?”
“這山太高了。”
我一挑眉,“沒聽懂。”
“起初的風水,單講風,單講水。但是經過發展又慢慢衍生了相地說,從那兒開始,這一門學科纔算是開始完善,不再只講風,只講水,而是將地形,地貌,造景,上下四合全都包了進去。那纔是真正的學問。在這行裡,知道山水構造是根本,瞭解地脈騰伏才爲優,但是要想得精,最重要的,是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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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連點頭,書生一笑,知道我在不懂裝懂,於是他換了一種語氣,說道:“你看那高山像不像一把劍?”
我轉過頭去再看,他要是不提醒,我還真沒往上想,但這麼再瞧之下,還真有點兒那種意思。
“這是條騰龍沒錯,但是卻被那劍釘在了地上,想飛飛不起來,一身的龍氣全盤在這山裡,根本不可能踏雲升空,所以根本算不上騰龍起居之所,而是騰龍居,沒有起。說直白點,這是困龍之地!”
我眼睛一瞪,光聽這名字就不大對頭!
書生知道這麼說我聽懂了,於是將白話貫徹到底,“這困龍之地有龍氣盤旋是沒錯,自然也稱得上鍾秀靈慧,但是卻實在不適合做皇陵。那帝師怕是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才藉口說找到了更好的,不然等到那陵寢修了一半,再有後人告發,那就是株連九族的事兒!”
一席話聽完,我直接傻在了那兒,這書生真是我謝傢伙計?未免也太厲害了一點。還是說老爺子帶出來的都是如此?那我這回是不是跟了一幫子的神人?
光頭的三大爺見我給他說住了,嘿嘿一笑,“知道厲害了吧。”
我點點頭,確實了得。
那書生倒是謙虛,連連擺手,“術業有專攻罷了。”
之前在家喝茶的時候我記得誰說了一嘴,說他一直在省內,我怎麼不記得省內有這麼厲害的風水先生?還是我對這行關注的不夠怎麼的?
於是我忍不住問道,“四大爺,你在省內也替人看風水嗎?”
書生搖了搖頭,“我在學校當老師。”
我點點頭,怪不得,就他這本事,要真是幹這行肯定名聲不小,就算是平日裡我不怎麼關注,但是兩行兒不隔山,怎麼也得有點兒耳聞纔是。
這時候又有人起鬨了,說話的人是人羣中最年輕的,臉上卻有一道過鼻的傷疤,論輩分我得喊上一聲南叔。
“嘿,光頭,恁也給人露一手。”
光頭摸了摸自己蹭光發亮的腦袋,“露恁娘個腚錘子。”
南叔朝他一指,連連甩動,“哎?對!就露俺娘地腚錘子!”
一羣人立馬就笑了起來,我和東子修謹望着有些尷尬的光頭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們在笑啥。
南叔見我們仨都是一臉的不明所以,又邊笑邊說:“四兒,額跟恁說,就恁三大爺膀子上的那顆滷蛋,比腚錘子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