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錢政加沒來搜糧,他又在忙別的事了。
因爲糧食緊張,上面發出“大辦農業,大辦糧食”的指示。上面認爲,糧食緊張是農業沒辦好,農業沒辦好是因爲勞力太少。於是要求採取一系列措施,加強農業一線的勞動力。
縣委決定緊急制止人口外流。儘管在兩年前就採取了有力措施攔阻盲流,但是仍然沒有完全擋住逃荒的饑民,全縣仍有一萬多人口外流。縣委進一步加強了交通要道攔阻力量,同時抽調人力到江西等地抓人。爲此上溪公社需要做兩項工作,一是堵住西大門,二是把上溪公社的人抓回來。除了抓盲流,縣委還根據上面精神,從工業、財貿系統、文化、教育、衛生等各單位抽調勞力,支援農業第一線。
錢政加覺得做這些真可笑,上面根本不瞭解情況。他在基層非常清楚,農業減產是因爲農民沒吃的幹不動,也不願幹,根本不是缺勞力。真是抓癢抓不到癢處!糧庫裡放那麼多糧食幹什麼?放一些出來,讓農民吃飽了,高興了,生產自然就上去了。什麼“勒緊褲腰帶,支援亞非拉”。狗屁!自己餓死了這麼多人,還去支援別人?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什麼“食堂是人民公社的心臟”,應該說食堂是農民的絞索。散了食堂,農民還有可能活,重新將食堂辦起來,那只有死路一條了。他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想上面可能以爲辦了食堂,就可以避免農民滿產私分。可是他們怎麼不想想,如果農民全餓死了,又叫誰來種支援亞非拉的糧食啊?
他覺得奇怪,上面究竟是不瞭解情況呢?還是一羣白癡?他想,如果讓自己來領導,隨便搞搞也比他們好。這幾年都做了些什麼事啊!現在回想那年搞的糧食衛星,其實自己的手法並不算高明,可是他們居然全相信了,不都是白癡嗎?人家逃荒也是爲了活命,把人家抓回來叫他們等死?上溪人都死光了,這個書記還有什麼當頭呢?總得給上溪留幾個種吧。不過上溪人的確可恨,死絕就死絕吧,死絕也得堵,也得抓。真死絕了,無非換個地方做官。只要仍然能做官,就可以擁有做官的一切好處。
爲了大辦農業大辦糧食,陽嘉縣委派出大批機關幹部到農村蹲點,吳翠藍被派到棗溪生產隊蹲點。此時全縣正在興起“瓜菜代”運動,用野生植物代替食品。吳翠藍對縣委領導說:聽說上溪公社棗溪生產隊的瓜菜代搞得好,去年他們雖然超額完成糧食任務,今年也沒浮腫病,我想去好好總結經驗,讓全縣婦女學。縣委領導很高興地同意了。
其實吳翠藍是來幫龔德興的。龔德興跟她說,八大隊有一批陳糧,可以救棗溪人的命,但保護這批糧食壓力很大,於是她就利用蹲點的機會來了,當然她也想念他。
作爲縣裡來的幹部,隊裡理應安排食宿,程元亮說:你的住宿沒問題,可以住龔氏祠堂也可是住申氏祠堂,但吃飯有點困難,食堂裡沒糧食,就算交了糧票,我也沒辦法爲你一個人燒飯。吳翠藍說:不用你們費心。我就住戰友智青的房子,一個人住祠堂那麼大的房子不習慣。至於吃嘛,我帶了我的養女蝶鶯回來,她要我跟她一起到她家吃。
從傅翠花那裡拿來鑰匙,吳翠藍收拾收拾就住進了申智青的房子。住這個房子的好處是,這顯示了她與智青的親密關係,可以以智青的代言人自居,同時與龔德興商量事情也清靜方便。
吳翠藍打電話讓申智鐵回家有事商量,申智鐵知道爲了糧食的事,很快就來了。龔德興叫來餘賽君、楊德貴、吳富貴,在申智青家一起商量。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程志林可能已經告訴錢政加了,怎麼辦?
申智鐵說:元亮和癩頭這兩個人必須鎮住,不然事情會壞在他們的頭上。
吳翠藍說:怎麼鎮?最好能抓住他們的把柄,他們有沒有貪污隊裡的糧食?
龔德興說:肯定貪污了,原來去年隊裡還有一些糧食,可是食堂沒燒幾次飯就說沒了。
申智鐵說:好!我們現在就去查,要趁他們不備突然襲擊,如果讓他們警覺就不好了。
吳翠藍說:申縣長、兔子和我去就行了,你們三個就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