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動情處,忍不住嚎啕大哭。
賀天情緒徹底平靜,他感受到妻子從自己這裡得到的不安全。
他終於內疚起來,走過去,摟住沈雪吟,並拍拍她的肩。
無奈,沈雪吟心意已決,她擦擦眼淚,對賀天說:“我明白我嫁給你之後,得到了豐厚的物質,這幾年來過得至少外表看起來比身邊的任何人都風光。可是,這五年你對我的冷淡讓我徹底明白的一句話的真諦:做女人,寧可在自行車上笑,也不要在寶馬車上哭。我每天坐慕尚上班的時候,心裡從來沒有因爲慕尚的尊貴而感到溫暖過。我始終希望有一天,是我的丈夫陪伴我,和我一起吃飯、一起娛樂、一起逛街、一起交友。我的朋友帶着男朋友或者伴侶打牌的時候,我也能帶着你一起出席,你出去幹什麼事的時候,我總是不參加,也能瞭解到最基本的信息。”
“我是你法定的妻子,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和你都是兩個人。”
“我不想再和名義上是我法定丈夫的你貌合神離下去了。我要和你離婚!”
沈雪吟盤算這些話已經盤算了許多天,一口氣說出來,好像長江水一樣滔滔不絕。
賀天端詳着沈雪吟,最後笑了一聲:“真好,你這一番發言,精彩極了。”
沈雪吟沒法擺脫好像被槍當場打中的感覺,閉了閉眼睛,找回些力量,然後說:“隨便你說什麼吧,總之,我心已定。”爲了表示是正式做決定而非胡攪蠻纏要挾於人,沈雪吟當場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來。
協議書上屬於她的要求很簡單,只要離婚,她願意淨身出戶。
賀天目前的身家可是很豐厚的,她這樣要求,實在聖潔,讓人感動。
賀天拿起筆,考慮了一下,說:“我曾經在牧師面前答應這輩子要愛護你,生老病死,都不放棄。現在走到這一步,我也很遺憾。”
沈雪吟不發一言。
賀天繼續說:“我不會讓你淨身出戶的。”說完,提筆在協議書上“刷刷刷”加了兩條:
第一條, 男方補償女方500萬現金。
第二條, 長春路菁華園150平米的套房,離婚即日起歸女方所有。
沈雪吟顫抖着聲音說:“我不想要你的錢。”
賀天笑了笑,柔聲道:“拿着吧,等離婚之後,你需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沈雪吟離婚的消息,好像颶風一樣席捲整個北京路。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即使她們中有過無數的八卦人員發現過常常狀態不正常的沈雪吟的身上,出現過婚姻不和諧的徵兆,也斷言這個嫁入豪門的女子其實並不幸福,但是,果真沈雪吟離婚了,她們又難以接受起來。
因爲,每個女子心裡都會藏有一個攸關於愛情是否可靠的疑問。
而沈雪吟的遭遇,顯然針對這個疑問給出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渴望豪門婚姻的女孩子更不必說了,沈雪吟的離異給了她們一記響亮的耳光。從沈雪吟事件之中,她們得到的教訓就是:有情飲水飽,沒有情感的婚姻,就算金山相伴,快樂也離得很遠。
不過,到底事不關己,短暫的震驚和唏噓之後,譏諷嘲笑以及幸災樂禍就產生了。四面八方都存在,潮水一樣,沈雪吟到的地方,必然洶涌而來。
最得意的莫過音樂組被沈雪吟搶過風頭的老師了,白露、秦麗麗和吳可,她們在也不用看沈雪吟臉色,不順心時別說頂撞組長,就是夾槍帶棒嘲諷兩句,也再沒人出頭,替沈雪吟主持“公道”——公道嘛,有時候就是利益平衡之下的抉擇。
語數外這些主科老師也少不了對這位迅速崛起而又快速沒落的女人的抨擊。王詠芳老師開會再也不會詢問:“沈老師,你還有什麼意見嗎?”回到辦公室,短短一語尤爲犀利:“切,那個小姑娘——”
雷雅、貝露露以及其他同辦公室的老師,都心照不宣,竊笑起來。
金倍身受池魚之災,再度被何美詩、李文越等欺負、排擠。何美詩、李文越當着全辦公室老師的面,將金倍的辦公用品扔在地上,然後叉着腰說:“再去跟你的沈大組長打小報告啊。”回座位的時候,還嗤鼻道:“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牆頭草兩邊倒,這下搬着石頭砸着自己腳了吧?”冷笑而去。
下班時,金倍在校門口追上沈雪吟。
金倍跑得氣喘吁吁的,拉着沈雪吟的手,連聲道:“等我下、等我下……”
沈雪吟駐足,轉目看她道:“你也想對我說兩句嗎?”
金倍連連搖頭,說:“怎可能啊?”
沈雪吟說:“我已經不受大家待見了,沒法給你帶來好處,只會給你帶來壞處,你也要跟我說話嗎?”
金倍張口結舌,愣了半晌。
沈雪吟表情發冷,移開目光後,繼續往前走。
金倍毅力強悍,奔上去繼續拉住她說:“別把我看得這麼不仗義好不好?此一時彼一時,這會兒和剛開學的時候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好不好?”
“怎麼不是一回事?”沈雪吟冷冷道。
金倍將她拉得站定了,才說:“那時候你不是正當風頭嗎?我選擇和別人聯盟,那是因爲想要對抗,不僅僅是你,還有整個圈子的形式。後來,她們不接受我,我就投靠你咯。”
“因爲我受領導青睞?”
金倍聳聳肩,說:“有一半正確吧。”
“還有一半呢?”
“自然就是,因爲你是寧兮的嫂子啊。”
“嫂子”這個詞,這個時候對沈雪吟可太有刺激性了。沈雪吟冷漠的外表轟然垮塌,五官抽搐,眼圈迅速潮紅起來。
金倍頓悟自己闖禍了,急忙叫起來說:“你別哭、別哭啊……”眼瞅着她們還站在校門口,金倍急忙拉起沈雪吟的手,兩個人一起飛奔離開學校。在不遠處的公交站臺,隨便上了一輛剛剛進站的車。
公交車搖晃了兩站路便到了海星廣場附近,金倍拉着沈雪吟下車。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兩個人找了個凳子坐下來,金倍這才說:“雪吟,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你以前是寧兮的家人,現在就是我的朋友。不管我現在怎麼樣,你有困難的時候,我總不能背叛你,和你站在對立的地方。”
沈雪吟強壓了整整一天的悲傷噴薄而出,淚水好像傾盆大雨一樣流出來,足足哭了半個小時,這才雙眼紅腫停下來。
金倍看着都覺得心酸,掏出一張溼紙巾來,遞給她,好擦擦臉。
沈雪吟擦了臉之後,金倍又買了杯熱乎乎的奶茶遞在她手裡。
沈雪吟喝了一口奶茶,心裡的憋悶終於鬆動些,感覺好多了。
提及和賀天離婚的事,沈雪吟邊抽泣着邊說:“這事兒,是我提出來的。我和寧兮哥哥實在沒有共同語言。他是什麼人、他在幹什麼,統統都不管我的事。我和他唯一有關係的,就是每天我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沒了他,我完全成了一個我自己都沒法認識的人。”
蕭雨接電話事件之後,每天早上,沒有人再給沈雪吟準備早飯,沈雪吟要麼自己給自己準備,要麼路上買點兒。老楊每天只將她送到地鐵站,這一點,沈雪吟傲氣上來,想拒絕都不行。因爲雅筑離最近的公交站臺也有很長一段路,如果完全步行,她得六點鐘就從雅筑出發才能走過去。而回來的路上,那種奔赴自己也不知道是家還是牢籠之地的心情,其淒涼和絕望,就別提了。賀天離家整整一個月,每天她都如同生活在煉獄一樣,若不離婚,真是半天都挨不下去。
“最關鍵的是,賀天有女人。”
金倍聽到這兒,忍不住叫起來道:“真的呀?”
沈雪吟說:“我收到了很多照片,每天都有,他和這個女人吃飯,和那個女人同行,還一起去酒店、夜總會、KTV……”
金倍的眼睛越瞪越大。
不過,後來金倍還是回過神來,問:“都不是一個女人嗎?”
沈雪吟點頭,說:“不是,各種各樣的。”
金倍覺得不對勁,仔細想了想,說:“那不就是等於,賀總經理其實沒有外遇。”又思忖片刻,囁嚅下去:“每天都和不同的女人交往,就算自己不累,女人和女人之間也會打起架來好不好?”停了會兒,看着沈雪吟說:“雪吟,那些女人都是賀總經理的下屬或者合作伙伴吧?”
沈雪吟驀然笑了,一邊笑,淚水一邊“嘩嘩”流淌出來。
金倍吞了口唾沫,猜測她的心理代替她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覺得寧兮哥哥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卻忽略了你在他生活中該有的地位。他和這個女人吃飯,和那個女人出去應酬,偏偏沒有半天時間用來撫慰你陪伴你……”
沈雪吟已經奔流了很久的淚水再度川流不息。
金倍說得太對了,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