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珏和自己的主人交上手,剩下那個隨從下意識地看了楚傾一眼,突然掠身而來,一把扣住楚傾的手腕。
“別亂動,我們不想傷害你!”
楚傾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淡淡問道:“趁夜闖入別人家中,打傷家裡的人,竟然還說不會不想傷害?”
那隨從愣了愣,不由得擡頭朝着正在交手的黑衣人看了看,似乎有些疑惑。
“你當真就是宓寧公主?”他忍不住問道。
楚傾在心底冷冷一笑,她不是,她是南璃宛相之女。只可惜,她卻不能說,此時此刻她又確實就是楚傾。
隨從看到楚傾這個笑容,頓然皺了皺眉頭,“你笑什麼?”
楚傾淡淡道:“你們闖入王宮找人,竟是連我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嗎?”
那隨從不由得赧然地撓了撓頭,“知道是知道,只是……只是覺得你像,卻又不像。宓寧公主明明是個嬌柔、弱不禁風的姑娘……”
“那是以前的宓寧公主,可惜這樣的宓寧公主已經被你們害死了!”話音落,楚傾臉色一冷,一反手便緊緊扣住了那隨從的手腕,隨後身體往下一沉,從他的手臂下面滑過。
不過眨眼間,她不僅擺脫了黑衣隨從的鉗制,更是反手製住了他。
見狀,饒是他們這裡面紗,黑衣隨從眼中依舊閃過難以掩飾的驚愕,就連正在和蕭珏交手的那人也狠狠吃了一驚,不僅一分神,被蕭珏一掌擊在肩頭,痛得他悶哼一聲,向後連連踉蹌着退了好幾步方纔站穩。
蕭珏也忍不住跟着凝眉,只是他不是因爲楚傾的身手,而是因爲面前這個黑衣男子。看得出他是個武功高強之人,卻是爲何只這一掌就能把他擊退?
驀地,蕭珏吸吸鼻子細細聞了聞,繼而皺起眉頭看着對面的黑衣男子。
“你會武功?”被楚傾制住的隨從愕然出聲,“你……你怎麼會武功?”
楚傾不答,伸手就要去摘他的面紗,他連忙躲開,擡眼向自己的主人看去,見那人似乎受了傷,這蹙着眉峰凝望過來,不由得驚呼一聲:“殿……公子!”
而後,他顧不得自己會不會受傷,強硬地掙脫楚傾的鉗制,奔到公子的面前,二話不說,攜了他在側,縱身躍起逃走,轉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蕭珏看了楚傾一眼,見她只是擰了擰眉,卻並沒有要追過去的意思。
“他們認識你。”蕭珏語氣肯定。
楚傾頷首,“他們認識我,可是我卻不認識他們。這兩人都是難得的高手,只可惜……”
“只可惜那個公子受了傷,有傷在身才會落於下風。”
“你知道了?”
蕭珏淡淡一笑,“我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藥味兒,他不僅受了傷,而且還是受了重傷,傷及了要害。”
他說着頓了頓,側過身來看着楚傾,“所以我實在是好奇,這個人究竟是誰,明明已經身受重傷,卻在傷口並未癒合的情況下,冒險闖入洵王宮找你。他們究竟是要見你一面,還是要抓你走?”
楚傾冷笑道:“顯然是要抓我走。我與他們並不相識,他們卻這個時候冒險前來,若只是爲了見一面,他又何故這般鋌而走險?”
聞言,蕭珏沒有再說話,神色卻變得越發沉斂,低下頭,目光落在楚傾的手上,“可是我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多,這雙手實在給我帶來了太多驚喜,我很好奇,你究竟師承何家?”
楚傾道:“無門無派。”
頓了頓,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便又改口道:“我的師父們都不願教我武功,有些東西,我不過是偷偷地學來的。”
蕭珏淡淡一笑,笑意微冷,她終究還是不願對他說真話。
想到此,他太息一聲,扶起昏倒在地上的青霜,看了文華殿一眼,輕聲道:“這兩人看來早就知道你根本不住在文華殿,他方纔之所以會聽信青霜的話,向文華殿走去,完全是爲了引出你我。看來,他們不但認識你,而且對你的一切都很瞭解。”
楚傾道:“他們是東朝之人,東朝細作遍佈南璃和北洵,他們若是想要知道我住在哪裡,並不難。而同樣的,作爲回報,我也一定要弄清楚,他們究竟是誰,夜闖洵王宮究竟是爲了什麼。今晚,東朝明明派來了信使,既是慕安候親自下令派了信使來,身爲東朝之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你便在那個人手上動了手腳?”
對於蕭珏看到了她的動作,楚傾並不覺得驚訝。
“動手腳倒是算不上,只不過是給自己留下引路的氣味兒,萬一有一天碰了面,我也好知道究竟是誰。”
聞言,蕭珏心中明白這也正是她不願大張旗鼓引來衆人的原因,她還想着有一天能親自解開那人的真面目。想到這裡,蕭珏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抱起青霜,向着昭臺殿走去。
那兩名黑衣人逃離之後,輕悄地避開了守衛和崗哨,一路輕車熟路地出了洵王宮去,似乎他們早已對這洵王宮瞭如指掌,。
“咳咳……”剛剛出了王宮,那黑衣主人就忍不住俯下身去,一陣劇咳,緊接着竟吐出一大口鮮血。
黑衣隨從一見,頓然慌了,“殿下……你撐住,屬下這就帶您回營……”
黑衣主人卻一擡手攔住他,搖了搖頭,而後從懷裡取出一顆藥丸服了下去。“不必大驚小怪……無甚大礙……”
“可是……可是殿下你原本身上就有傷,這傷口還未痊癒,又接連受了重傷,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此事,非得打死屬下不可。”那人說着一把扯去面上讓人燥悶的面紗,竟赫然就是赫連昱身邊的江遷。
如此說來,這個遮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便是赫連昱。
聞江遷所言,他只是淡淡搖了搖頭,“你儘管放心便是,只要我要保你,父親也好,皇爺爺也罷,就絕對沒有人能動得了你。”
江遷頓然嘿嘿一笑,“屬下就在等殿下的這句話呢。”
突然他又皺了眉頭,“可是,屬下還是想不明白,就算殿下曾經與這宓寧公主算是舊識,而且也曾那麼相互信任、瞭解,也不必緊着這一時,不管聯姻成功與否,於我東朝而言,並沒有很大不同。現在,人雖然見上了,然而卻與殿下所說的那人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而且她根本就是個會武功的人,只不過是現在她的身手並不出衆罷了。最重要的是,殿下身上的舊傷還沒好,這一折騰,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癒合……”
江遷正切切不休嘰裡呱啦地說個不停,突然赫連昱一記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嚇得他聲音突然一滯,不出聲了,赫連昱這才緩了緩臉色。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他們之前拴馬的地方,赫連昱強忍着傷口處的疼痛,翻身上馬,冷聲道:“回蒙龍峰。”
江遷微驚,“殿下不找人了?”
赫連昱不由得冷睇了他一眼,看了看他手腕的袖子,眸色頓然變得沉冷,楚傾說過的一句話一直在耳邊不停迴響:“可惜這樣的宓寧公主已經被你們害死了……”
宓寧公主和隨從被追殺,追殺他們的人是東朝之人,楚傾這句話的意思再簡單不過,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知道他們就是東朝之人。
如果他們一直留下,楚傾只要下令讓城中禁衛搜查出口音不像北洵北國之人的外鄉人,很快就能查到他們的行蹤。
否則,她也不會在江遷的袖口上留下萬年香。
“人要找,可是不是現在。她已經知道我們是東朝的人,想要查到我們很簡單。”
江遷問道:“爲何?殿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赫連昱道:“留在江瓏城,她隨時可以循着你身上的萬年香香味兒找到我們,到那時候,就算我們想走也走不掉了。”
“萬年香?”江遷一怔,順着赫連昱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也擡起仔細聞了聞,他確實聞到一點奇特的香味,只是這味道實在太淡,似有似無,若即若離,“萬年香是什麼?”
赫連昱沉吟片刻,解釋道:“萬年香清香淡雅,然而對於懂得醫術和調香的人來說卻大不相同,一旦你熟悉了這香味兒,就能憑着這香味兒找到很遠之外的人。而且,這萬年香確如其名,聽這名字就能隱約猜到它的效用,這香一旦沾身,就無法輕易去掉,香味會持續很久,少則八天十天,多則數月。”
江遷一聽,頓然變了臉色,“殿下的意思是,方纔那個宓寧公主在我身上下了萬年香?”
見赫連昱點頭,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看來這個宓寧公主果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與殿下所說的那個宓寧公主差距爲何會這麼大?”
赫連昱沒有答他,這個問題正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在今天晚上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楚傾會武功、會醫術,這一趟邊疆之行她究竟遇上了什麼事情況,竟會變成這樣。
然而不管怎樣,一旦想起楚傾方纔動手的那個動作,心中不由得緊緊蹙起俊眉。
那一招,那個動作,他再熟悉不過。師父明明說過,這一套掌法絕不外傳,可是爲何,她也會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