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冽被他一句話弄得哭笑不得,連連搖頭太息,轉身對蕭珏道:“他這脾氣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蕭珏回身走到桌案前坐下道:“老將軍這脾氣還是不要改的好,否則只怕鎮不住大軍。”
堯冽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由得沉了臉色,道:“王爺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蕭珏道:“軍中近日可有什麼人行爲比較奇怪的?”
堯冽想了想道:“這倒是沒發現。韓奇帶着你的命令趕回來之後,這幾日一直都未曾停歇練兵,就算是冒着風雨也會想辦法操練,所有人都一心練兵,未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蕭珏擰了擰眉,又問道:“葉將軍情況如何?”
堯冽想了想道:“我按照你的吩咐,每天在他的飯食里加了你給我的藥,可是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葉將軍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有沒有發現什麼?”
堯冽搖頭道:“不可能的,我故意吩咐這幾天的將領飯食做的味重一些,加上那藥水無色無味,他不可能發現什麼。”
蕭珏點點頭道:“那邊好。”想了想又道:“今天晚上加大藥量,既然他不想主動露面,那隻能有我們來幫助他了。”
“好。”堯冽點頭應了一聲,繼而又皺了皺眉頭問道:“王爺,關於江瓏城內的事情……可是真的?宓寧公主,當真輕而易舉,以徒手就殺了一個污衊她的男人?”
蕭珏頷首,臉色變得深沉,“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堯冽道:“暗樓的兄弟已經把所有能查的全都查過了,宓寧公主根本不會武功,從小到大洵王一直都反對她習武,所以給她的三位師父全都下了命令,什麼都可以教她,唯獨武功不行。再者便是她的醫術,洛無塵……洛無塵根本沒有教過她醫術。”
蕭珏眸色驟然一沉,是以堯冽繼續說下去。
“她的三位師父,加上洛無塵便是四位,如今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一個都找不到了。其實說起來,洛無塵根本算不上是她師父,他只是平日裡照顧宓寧公主的身體,力保她沒有病痛,宓寧公主曾經向洵王提及過要學習醫術,卻被洵王頓然拒絕,並囑咐洛無塵決不能教她。其後沒多久,洛無塵就辭官出宮,離開了宓寧公主,據說是被洵王和傅王后所迫。”
說到這裡,堯冽的臉色已經變得越發深沉,擔憂地看了蕭珏一眼,“也許,王爺懷疑這個公主是假的,是有道理的。”
蕭珏微微眯起眼睛,嗓音沉斂道:“她若不是楚傾,又如何知道所有關於楚傾的事?”
堯冽道:“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如果她是假的,就算她裝得再像再逼真,別人分辨不出真假,可是她最親近的人不應該看不出來。可是依王爺所言,洵王夫婦都沒看出什麼問題了,這麼說,這人是真的了?”
這件事已經越來越真假難辨,撲朔迷離。
她若不是楚傾,那她與洵王夫婦之間那無可比擬的真摯感情,又是從何而來?
多日來,蕭珏第一次感覺到有疲憊之意,不由得沉沉一嘆,微微閉上眼睛,面容倦怠。
見狀,堯冽輕嘆道:“這段時間王爺來回奔走,想來是疲憊不堪。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今天王爺就早些歇着。”
蕭珏點頭道:“也好,記得我交給你的事情。另外,最近這段時間一定要多加註意葛城內的動向,不可放過一絲風吹草動。”
“是!”
這場雨一連淅淅瀝瀝了多日,一直到洵王夫婦頭七那日,雨勢方纔漸漸停下。
晚上還是風吹人冷,剛過了子時風勢便停下,雨點也停下,若非地上有積水,似乎衆人都不曾察覺,剛剛下過雨。
王宮之中一片蕭瑟,這幾日已經接連斬殺了三位文臣,三人皆是堅持要另立新君,由新君主持洵王夫婦的喪葬之禮,宓寧公主聞言,二話不說,直接命陸文欽帶人將其拿下,斬首示衆。
尹大人一派雖然心中惱火,但是礙於楚傾的凌人氣勢和陸文欽重兵在手,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咽。
正也因此,王宮之內這些天才得以保持安寧。
入夜,殿內堂前的靈位前擺滿了酒菜,宮人跪成兩排,哭得淚眼婆娑。
青霜扶着楚傾緩緩入內,一路走來,步履雖輕緩,心中卻沉重猶如大石壓在胸前。
漠然地掃過四周,楚傾臉上不見一滴淚痕,眼中更不見一絲悲傷,有的只是濃濃的恨意與殺氣。
“對了,讓你準備的梯子可準備好了?”
青霜連連點頭道:“昨兒便讓工匠連夜趕製了,傍晚的時候送來了。”
“那就好。”她語氣澹澹,不帶什麼感情,看了哭得傷心的宮人,輕聲道:“父王母后生前有諸位照顧,走後能得諸位相送,在天有靈,一定會心中寬慰。”
“公主言重了,王和王后待我們親和寬厚,奴婢們……奴婢們這麼做是應該的……”
說罷又是連連哽咽。
楚傾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酸澀,道:“時辰不早了,今夜頭七,你們都先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再過來。”
衆人紛紛朝着楚傾叩拜行了禮,這才陸續起身離去。
楚傾看着他們的背影,對青霜道:“等我走後就把梯子燒了吧,也好讓父王母后酒足飯飽之後,能借着梯子上天,而非下地。”
青霜一驚,“公主你要離開?”
楚傾道:“今天是他們回魂之日,便也是我爲他們報仇之時。”
青霜忙道:“公主不可!”
話音剛落,楚傾就冷冷一眼掃來,那凌厲的眼神嚇得她連忙低下頭去,撇撇嘴,委屈地哽咽道:“公主,奴婢知道你心中難過,可是現在王室中就只剩下一個人了,奴婢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你一個人去冒險?那蕭珏武藝高強,身邊又有那麼多的高手保護他,奴婢只怕公主還沒碰到他,就……”
“你放心,我不會死。”楚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拍拍她的肩,“別忘了我交給你的事兒,等一會兒你就把這個梯子給燒了,能讓越多的人看到越好,這樣一來,父王和母后就能升得越高。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着回來。”
言罷,她回過身,最後看了一眼滿屋點着白燭的靈堂,毅然轉身大步離去。
青霜怔怔地站在那裡,攔不住她卻又擔心無比,加之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心中驚懼不已,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快馬疾駛而去,一路暢通無阻,直直進了三山城。
彼時風已經停了,蕭珏的心裡卻有莫名的躁動,躺下等了一會兒卻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桌案坐下,拿起地圖看了起來。
據探,留在蒙龍峰內的東朝鐵騎軍已經全都去了葛城,現在東朝大軍在葛城會合,人數比璃軍多出近十萬人,璃軍這一仗,不好打。
帳外突然吹進一陣風,吹動燭火劇烈搖晃,眼看就要熄滅,卻又驟然停了下來。
蕭珏凝眉,晚上風已經停了,這會兒怎的又起風了?
“王爺。”帳外傳來輕輕的喊聲。
蕭珏應聲道:“什麼事?”
“小的見王爺和將軍帳裡的燈光還亮着,就想着王爺和將軍忙於迎戰之事,還沒睡下,就給王爺和將軍煮了些湯。”
蕭珏皺了皺眉,這大半夜的竟然還有人想着給他們煮湯?
念一轉,他應聲道:“送進來。”
話音落,兩道身影便撩開帳門進了帳內,兩人手中都託了一隻盤子,走到蕭珏身邊把裡面的熱湯和酒菜一一取出,在蕭珏面前擺好。
由始至終,蕭珏都沒有低頭看一眼酒菜,而是盯着前面那個小兵看了會兒,隨後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他身後端着盤子的小兵身上。
良久,直到二人放下東西準備離開之時,蕭珏終於挑眉淡淡一笑,執起杯盞呷了一小口,緩緩道:“來都來了,何不坐下聊聊?”
聞言,後面那小兵眸色一沉,站直身來,擡眼定定地看着蕭珏,對着前面的那人輕輕揮了揮手,那人便像是喝了安魂湯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
“唰!”一聲輕鳴,楚傾褪去璃軍軍服,露出裡面素白的孝服,一柄軟劍自她那寬大的袍袖裡像一條細蛇一樣滑出,輕輕一抖,劍刃便變得直挺,直直指向蕭珏的胸口。
蕭珏看了看那劍刃,只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見過。
“你就這麼想殺我?”
“想。”楚傾斷然道,“這些天無時無刻不想。今夜頭七,是父王和母后還魂之日,只有這時候取了你的性命,爲他們報仇,他們才能死得瞑目。”
蕭珏淡笑,面上不見絲毫慌張,“我若說此事非我所爲,你定然不會相信。”
楚傾道:“我想要信你,可是我卻不能對不起我父王和母后,那枚珏王府的腰牌,便是最好的證據。”
“膚淺。”蕭珏無奈搖了搖頭,“如此低劣的栽贓嫁禍手段,你竟然都看不穿,都信了,看來之前那段時間是我高估了你。”
“呵!那我便謝過珏王的錯看。”
對於她的倔強,蕭珏只能輕嘆,正要站起身來,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