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珏的眸子驟然一縮,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帳門,與堯冽一起走到一旁,這才沉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堯冽道:“暗樓的兄弟在東朝與我南璃的交界處找到太子殿下的死士之後,並未立刻回京,而是傳了信回京,讓京中的兄弟繼續跟蹤此事,而他們這留下調查此事,最終在距離發現那些死士屍體的地方發現了臨行前所穿的衣物,以及一些東朝人留下的東西。”
“什麼東西?”
“東朝隱衛的佩刀。”
蕭珏的眸子驀地一凜,“東朝隱衛……”
“正是東朝隱衛,我們的人與他們交過手,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麼樣的兵器。那些佩刀正是他們留下的,錯不了。”堯冽說着又皺了皺眉頭,“王爺,在東朝境內,能隨身帶着這些隱衛的人並不多……”
“赫連曦。”蕭珏想也不想,斷然念出一個名字。
堯冽微微一驚,“錦妶郡主赫連曦?”
“正是。”
“王爺怎知?”
“之前我領暗營在東朝軍營外伏擊赫連盛,爲的就是要逼出赫連昱,結果竟連帶着逼出了女扮男裝混入軍營的赫連曦,交談中,赫連曦不慎提到宛珂,看她的樣子,分明就是見過宛珂。雖然她說宛珂已死,可是我一直都覺得宛珂沒死,他是我手中的將,他有多少能耐我瞭解,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死掉!”
說到這裡,蕭珏張開的手掌驀地收緊,俊眉也緊緊擰起,擡眼看向東朝的方向,眼中有冷意,也有希冀。
堯冽也不由自主地向東朝的方向看去,“這麼說來,宛珂真有可能沒死,而且是逃到了東朝,被東朝的人救下了?可是,若真是如此,那救他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赫連曦,這……”
他爲難地看了蕭珏一眼,沉着臉色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蕭珏自然是明白這一點,心中也越來越焦躁,下意識地擡腳向軍營中走去,邊走邊問道:“其他的將士中,有沒有發現中了墨兮之毒的症狀?”
堯冽搖頭道:“王爺放心,多虧宓寧公主發現得早……”
話未說完,蕭珏突然擡手打斷了他,瞥了他一眼,道:“從今以後沒有宓寧公主楚傾,只有傅寧。”
“傅寧?”堯冽愣了愣,這個名字他自然是記得,正是楚傾當初告訴他的那個名字,看着蕭珏高深莫測的神色,便知蕭珏與楚傾之間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不過眼下並不急着問,便點點頭道:“總之,對虧這毒發現的及時,目前只有受傷的將士中了這毒,其他人倒是沒有什麼異樣,張儉已經帶着其他幾位大夫去配藥,又尋了略懂醫術之人幫忙熬藥,相信永不了幾日,這毒性就會解去。”
蕭珏點點頭道:“越快越好,我們耽誤不得!”
“明白!”說罷正要轉身離去,卻被蕭珏叫住,看着堯冽帶着倦意的面容,蕭珏輕輕拍拍他的肩,抱歉一笑道:“這段時間我不在,軍中一切事宜都交由你打理,辛苦你了,你大可不必事事親力親爲,不然,你要韓奇、要陶鵬這些人幹什麼的?”
堯冽輕笑一聲,道:“有些事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想要改了也挺難。”
蕭珏神色微凝,道:“這個習慣一定要改,日後軍中需要你獨自一人打理一切、獨當一面的情況還會很多,現在宛珂不在了,一時半會兒我根本找不出能代替他的人所以,你現在不僅僅要做好自己的事,還要多留意韓奇他們幾個。”
堯冽瞭然地點點頭,眼底有一抹悲傷。
“三天……”他輕輕一嘆,豎起三根手指,“三天過後,我們就能啓程回京了,希望這一次回去還來得及,我心中疑惑太多了,必須要想辦法查出真相才行,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寧,死了以後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宛相和珺兒……”
提及宛珺,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擡眼看了看蕭珏,問道:“王爺,有件事我心中一直很疑惑。”
蕭珏沉聲道:“說。”
“傅寧她……爲什麼會知道太子殿下的名諱,又爲何會在夢中喊出他的名字?依我看來,她對太子殿下恨意很深。”頓了頓,偷偷瞥了蕭珏一眼,又道:“不僅如此,她還喊了一個名字。”
“誰?”
“宛珺。”
蕭珏一怔,他雖然知道楚傾可能認識宛珺,但卻沒想到她會在夢中喊出她的名字,不由問道:“都說了什麼?”
堯冽搖搖頭道:“聽不清,只是不停喊着宛珺和楚傾這兩個名字,像是心中很掙扎很痛苦。”
蕭珏深深吸了口氣,道:“罷了,她與宛珺之間的關聯太深也太詭譎,明明是毫無瓜葛、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她卻能一次次地說出與珺兒有關的事。你還記不記得她爲我擋刀的那天,對老將軍說過的那句詩?”
堯冽用力點點頭,“我總覺得那兩句詩聽起來很是耳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蕭珏道:“你在宛府見過。”
聞言,堯冽不由得疑惑地看着他,“對了,是在一幅畫上,我記得那幅畫是出自珺兒之筆,只是那句詩……”
“那句詩是我送給珺兒的。”
堯冽一怔,“你送給珺兒的詩,她堂堂宓寧公主怎麼知道?”
蕭珏搖頭道:“正因爲不知道,所以才覺得疑惑。對於楚傾這個人,我有太多疑問,也有太多好奇,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她的事查個明白。”
“可是,再過兩天,我們就要回京了。”
蕭珩淡笑道:“放心吧,她會隨我們一起回大月城。”
堯冽驚問道:“爲何?”
蕭珏不由挑眉,“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交易。”
堯冽雖然心中疑惑,不明白他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卻絲毫不易覺詫異,這個宓寧公主總是處處給他們驚喜,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暗暗驚歎。
別的不說,就說這一次引出璃軍中的內鬼、又得以重創東朝軍和赫連盛一事,若沒有楚傾,也許他們一樣能成功,可是卻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這個女人,從當初守江瓏城的那件事上就漸漸讓所有人都爲之側目、驚歎,一個原本應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歷經生死之後,她沒有掉下一滴眼淚,沒有喊過一聲苦痛,甚至沒有多一句的抱怨,只是一個人默默地承受。
而後,不過是轉眼過後,她就如同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設計、用毒、守城、逼退敵軍……如今又爲了顧全大局,硬生生地受住韓奇的那一刀。
並非她殺不了韓奇,而是她不想因此而讓璃軍折損一名能對抗東朝軍的領將。
低頭淡淡一笑,堯冽不由自嘲,自己這是怎麼了,與蕭珏談完了宛珂的事回來之後,他的腦子裡就滿滿的全都是楚傾的身影,只是那身影越是模糊,他的心裡就越疑惑,只覺得楚傾的身影漸漸地與另一道身影重合起來,定睛一看,楚傾與宛珺竟是不知不覺地融爲了一人!
“錦妶郡主……”看着微微搖晃的燭光,他忍不住輕輕唸叨一聲,“看來,要查宛珂的事,還是要先從你這邊入手!”
此時此刻的東朝軍營內,錦妶郡主赫連曦正耷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跪在赫連盛面前,低垂着頭,臉上卻滿是不悅。
赫連盛在她面前來回走個不停,“你……你自己說說,你這成何體統?你一個姑娘家,怎麼上了戰場了?”
聽着赫連盛的怒罵聲,赫連曦始終沉着一張臉,撇着嘴嘀嘀咕咕唸叨:“一個大男人,竟是比孃親還要嘮叨。”
“你……”赫連盛氣得兩眼發直,伸手指着赫連曦的腦門,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哎呀爹,你別在我面前轉來轉去了,你就算是把地轉出一個窟窿來,也沒有人在乎你的。”
“你……你怎麼說話呢?你瞧瞧你這樣,你自己瞧瞧你哪裡還有姑娘家的模樣?”赫連盛一看到她身上的盔甲就氣不打一處來,連連擺手道:“快把這盔甲都脫了,爲父看了就生氣!”
赫連曦挑了挑眉,不以爲意,慢吞吞地褪下盔甲,“爹,你就聽女兒一句,先老老實實回東朝,等大哥把這事……”
“別提他!”提及赫連昱,赫連盛突然一聲怒喝,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眼底有一抹難以消散的恨意,“這件事如果不是他從中搗鬼,爲父也不至於如此!”
赫連曦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道:“爹啊,你別忘了,這次我們能活着回來,多虧有大哥趕來相救,否則我們父女倆早已上了黃泉路了!”
“哼!”赫連盛冷冷一笑,“赫連昱……蕭珏……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人!雖然是他救了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兩人密談的時候,爲什麼不讓任何人知道?天知道他們在一起說了什麼話!”
赫連曦撅撅嘴嘀咕道:“不管是什麼話,總之不會是相互祝福的話。”
“胡鬧!”她聲音雖小,赫連盛卻聽得清楚,不由得一聲呵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幫着他說話?你知不知道,他就是想借着這次的事,扳倒爲父?曦兒,爲父的話你爲什麼總是不聽,爲什麼還要與他走得那麼近?你忘了,他可是時時刻刻都想置爲父於死地!”
赫連曦咬咬嘴脣,仰頭喝道:“那是因爲爹爹你早就想置大哥還有太子一家於死地!”
“啪!”一聲脆響,赫連盛突然擡手狠狠抽了赫連曦一個耳光,怒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