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緊閉的房門開了,陶鵬和薛峰一左一右站着,指着屋裡面的人道:“王爺,人都在這裡了。”
“嗯。”蕭珏沉沉應了一聲,掃了屋內一眼。
一共六七人,個個都是衣衫襤褸、乞丐裝扮,眼中光芒卻絲毫不弱,臉色也不見憔悴蒼白。
方丈已經告知,這些難民並非一次涌來,而是分批,陸陸續續來的,顯然,便也給了也寫包藏禍心之人可趁之機,將鬧事的人安排在難民之間,讓他們混進寺來,藉機鬧事。
陶鵬撓撓頭道:“多虧了宋盈,是她想出的法子,讓這幾人作爲領頭的,讓他們跟着我們前去領取衣食,他們爲了不泄露身份,自然是不會拒絕。”
聞言,蕭珏回身看了宋盈一眼,臉上是讚許之意,緩緩點頭道:“宋盈的聰明你們這才見識了一兩點而已,日後,自會明白宋盈是放錯了位置的玉石。”
宋盈愣了愣,有些受寵若驚,臉上一陣陣緋紅,低着頭不吭聲,陶鵬和薛峰則連連點頭。
頓了頓,蕭珏把目光從宋盈身上挪開,轉向帶頭喧鬧的那幾人,冷聲道:“說吧,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幾人相視一眼,低下頭去並不吭聲。
蕭珏不由清冷一笑,“你們放心,你們回不去的,可是送給災民的衣食卻會一點不少地送到他們手中,你們也爲這個時候他們會在意你們回不回去?也許,你們不回去,他們會更高興,至少能少個人跟他們分吃的喝的用的。”
幾人豁然一愣,臉上有一絲驚慌閃過。
陶鵬和薛峰看了看蕭珏的臉色,朗聲道:“王爺並非濫殺無辜之人,尤其不會對南璃的子民下手,你們若是想要活命,最好說出你們是受何人指使,否則……”
“唰——”陶鵬按在腰間佩劍上的手輕輕一撥,劍刃出鞘三分,閃過一絲寒光,一如幾人的眼神,冷冷落在那些人身上。
“少了你們,也不會有人察覺,更不會有人在乎!”
衆人面面相覷,有些猶豫,隔了一會兒,就在陶鵬快要發怒之時,突然只聽一人小聲道:“我們……我們也不認識那個人,只聽到有人叫他……叫他莫大人。”
“是莫如寂!”聽了幾人的轉述,正在給難民看病的楚傾和祁碩都怔了怔,繼而凝眉沉思。
李夙拿着一包草藥緩緩走過來,眼底盡是嘲諷笑意,“情況已經十分明瞭,難民來了之後,聶將軍的消息根本沒能送到太子殿下那裡,是莫如寂以太子太師身份攔下了消息並隱瞞了這件事,得知珏王殿下插手這件事,便又找人混入這些難民之中,欲圖在王爺安置難民時,起鬨生亂,給王爺徒添麻煩。”
楚傾臉色深沉,“若只是添了麻煩倒是無所謂,可是他卻沒有想過,萬一這些難民真的受了他們的唆使,起鬨鬧事,打砸搶奪,會造成怎樣的後果。這樣非但不能解決難民的飢寒問題,若是傳入宮中,只怕羣臣力勸,王一聲令下,這些百姓就難活命了。”
說到這裡,衆人齊齊將目光投向蕭珏,蕭珏卻向楚傾看了一眼,只一眼,楚傾便明白他的心思,點點頭道:“你放心,即便真的是瘟疫,我和祁老也會拼盡全力把這些百姓的命全都救回來。”
祁碩道:“不僅僅是這些百姓,現在進了佛巖寺的人全都很危險。”
蕭珏頷首,緩緩踱步,驀地,他身形一頓,回過身來正色看向衆人:“陶鵬薛峰,即刻帶人將佛巖寺的大門守住,不容任何人出入,另再行派出一隊人在佛寺周圍立哨,以防止有人逃出去。”
“是!”兩人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蕭珏又道:“常林,你與宋盈負責熬藥,不同的人、不同的藥、以及不同的劑量,絕對不能搞錯。”
聞言,兩人用力點點頭,一臉堅定。
“若是不出意外,韓奇和堯冽那邊今晚就能把東西送來。”他說着看了李夙一眼,“李老,你不能留在寺內,外面須得有個能出主意的人。”
楚傾一怔,愕然地看了蕭珏一眼,“不能留在這裡的人是你。”
祁碩和李夙立刻點頭贊同,惹得蕭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沉吟片刻道:“我不走,我留下。”
“你……”楚傾正要皺眉,突然只聽得陶鵬匆匆來報:“王爺,璠……璠王殿下和十王爺來了,還帶了不少東西來……”
蕭珏眸子驟然一沉,大步出了門去,楚傾與李夙和祁碩相視一眼,輕聲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染病和沒有染病的隔絕開來,方纔我已經和方丈商量過了,將寺院分爲東西兩廂,兩廂又分南北院,以此來分別安置難民,另外,東南角留出一間別院,放置草藥和衣食,李老、祁老,暫且就委屈你們住在那裡。”
兩人連連點頭,祁碩道:“你這丫頭頭腦靈活,想什麼事情都比老夫我快一步,你這一說,老夫倒也想起一件事來,如今既是已經確定是有人下毒,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下毒的根源,知道這些毒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也許能事半功倍。”
楚傾道:“我也正有此意,怕只怕現在人手調配不開來。”
說着三人相視一眼,神色皆凝重。
不想,就在三人沉思之時,突然只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呼聲:“參見太子殿下!”
三人驟然一驚,齊齊奪門而出,朝着寺門跑去,只見那人已經褪去儘早的那一聲淡黃色袍子,換了一身赭色錦裘,身邊兩人亦是錦衣華服,正是蕭璠和蕭珝,再後面便是東宮四衛。
蕭珏開口道了聲“慢着”,幾人卻根本不聽,眼看着幾人已經進了門來,楚傾心下一凜,來不及多想,足下一點便掠身上前,順手操起一根細長的棍子在手,待她在幾人面前落下之時,手中的棍子也跟着橫在幾人面前。
宋一四人幾乎是想也不想,見有人迎面掠來,連忙上前將三人護在身後,卻見來人是楚傾,又連忙收住腳步。
“傅寧!”
“傅姑娘!”
楚傾冷眼掃過神情詫異的幾人,繃着臉色道:“寺內病人衆多,幾位王爺不便入內,有什麼事就在門外解決吧。”
蕭珝不由得瞪了瞪眼,“那……那你呢。”
楚傾淡淡道:“傅寧是大夫。”
蕭珝被堵的說不出話,連連撇嘴,見狀,蕭璠忍不住上前道:“不是說寺內只是些難民嗎?便是生了病又如何?我們是來送東西的,爲何不能看一眼?”
楚傾沒有答話,而是朝着蕭珏看了一眼,兩人微微點頭,蕭珏上前一步小聲道:“這種病暫且還未查清,嚴不嚴重、會不會傳染都未可知,你們若貿然進來,萬一有個不舒服,誰也擔不起,到時候反倒連累這些難民受苦。”
蕭珝皺眉道:“可是四哥你……”
蕭珏展眉,“我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一天了,多待一刻少待一刻已經不重要。”
楚傾接過話道:“你們放心,珏王殿下立刻就出去,這裡容不得你們這些金貴之軀,只怕會折損了這些百姓。”
蕭珏眸子沒由來的一沉,蕭珩的眼底跟着閃過一抹冷意,淡淡開口道:“傅姑娘心思縝密,思慮周全,而且心地善良,能事事爲他人着想,實屬不易。”
楚傾豁然輕笑一聲,搖頭道:“太子殿下謬讚了,傅寧沒有那麼偉大,我只是不希望幾位王爺有危險,不管你們中的誰出了一丁點的狀況,太后娘娘和王怪罪下來,傅寧都承擔不起,這些難民和好心的寺僧更承擔不起。你們若是想幫忙,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不要插手此事。”
聽着她這番義正言辭又犀利凌冽的話語,兄弟幾人不由將目光移向蕭珏,本以爲他會因此而大爲不悅,卻不想他稍稍擰了擰眉之後,突然彎起眉角淡淡一笑。
“好。”許久,他從齒縫間吐出一個字,沒有堅持沒有強求,亦沒有爲難沒有不悅。
說罷,不再多言,擡腳緩緩走出寺門,站在蕭珩身邊,“大哥,既然我們都想幫助這些難民,弗如便按着傅寧說的去做。對了大哥若是真的想要幫忙,倒是可以找些醫術高明的大夫來,畢竟這裡這麼多病人,卻只有傅寧和祁碩兩位大夫,遠遠不夠。”
蕭珩想也不想便點頭道:“好,唐四,去傳百里秋,記得讓他多帶些人來。”
“是!”唐四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蕭珩笑着看了楚傾一眼,“這樣,傅姑娘可滿意?”
楚傾挑眉掃過宋一幾人,突然展眉一笑,道:“滿意,不過若是可以,還有一件事要勞煩一下幾位,眼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這些難民主要是來自兩個地方,一則不遠處的秋城,二則,西北處的開平城下一個叫平羅的村子……”
“開平?”宋一沒由來地輕輕唸了一聲,見楚傾朝自己看來,不由垂首,想了想道:“傅姑娘這是想讓我們到這幾個地方查一查難民逃難的真正原因以及他們染病的原因?”
楚傾點頭道:“若是能查得,自然是好。”
宋一和覃二、呂三相視一眼,覃二道:“那我和呂三去秋城,大哥你和唐四去開平罷。”
任務已分派妥當,幾尊大佛也被請出了佛巖寺,楚傾的心裡終於安寧了些許,想起之前在寺門處蕭珏的配合和默契,不由兀自淡淡一笑。
她知道他比誰都想留下,可是爲了不讓楚傾爲難,他便爲難了自己,畢竟,只要他留下,蕭珝幾人定也會嚷嚷着要留下,若真如她和祁碩所料,這是瘟疫,即便是下毒所致,也有傳染的可能,她可冒不起這個險。
天色漸漸暗了,馬鳴瀟瀟,幾匹馬正馱着背上的人大步朝着城門奔去。
側身看了蕭珏一眼,蕭珩漸漸放慢速速,見狀,蕭珏也跟着稍稍慢了兩步,只待蕭璠和蕭珝領頭跑出很遠,蕭珩方纔清冷一笑,淡淡道:“四弟何以不願如實相告?是怕我這個做大哥的會爲難你,爲難傅寧,還是會爲難這些難民?”
蕭珏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蕭珩道:“四弟爲什麼不告訴我,佛巖寺內出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