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親王府
弘時興奮地說:“亞父,既濟丹真乃神藥,皇阿瑪連服七日,精氣神都有好轉,今晨特地召孩兒去養心殿,着實誇獎一番。”
允禩淡淡地說:“是嗎?很好啊!”
弘時繼續說:“上次送進宮的既濟丹只有十日的份量,孩兒知道張真人下榻在亞父府中,特來索藥。”
允禩打開一個精緻的紅木櫃,取出一隻葫蘆,說:“丹藥嘛,早就備好了。”
弘時喜上眉梢,說:“亞父果然周到。”他伸手便要去接那葫蘆,誰知允禩一縮手,掂着那葫蘆,說:“這次的藥和上次不同,你敢呈上去嗎?”
弘時奇道:“有何不同?”
允禩故作神秘地說:“加了點料?”
弘時一擊掌,笑道:“莫非張真人新煉就了什麼靈丹妙藥?”
允禩轉着葫蘆,凝望着上面精細的花紋,笑道:“何必麻煩張真人,你也可以配製。”
弘時“哦”一聲,對那葫蘆更是充滿了好奇。
允禩說:“此藥見血封喉,暴卒而亡!”
弘時如被雷劈中,連連後退,擺着手,說:“亞父,弒君殺父,孩兒做不來……”
“皇上服了既濟丹,病情好轉。若他康復了,你怎麼當皇帝?”允禩說。
弘時像被施了定身法,好半晌才吱吱唔唔地說:“皇阿瑪知道我一片孝心,便會立我爲儲,今後……”
“哈哈哈……”允禩笑得連眼淚都濺了出來,“你有孝心?弘曆?弘晝?福惠?他們沒有?你一片誠孝,又怎知其他阿哥不會各施手段,謀奪帝位?更何況,你根本比不過他們!”
弘時不服氣地說:“我是皇阿瑪長子,齊妃是本阿哥額娘。論出身、論門第,我哪點輸給他們!”
允禩“哼”輕蔑一笑,語出驚人:“因爲你並非皇上的親生孩兒!”
弘時氣急敗壞地說:“八皇叔,你不願意幫我就算了,何必誹謗造遙!”一氣之下,他能亞父也不叫了,允禩並不在意,他繼續說:“你是侍衛劉伯堃和側福晉李怡琳的孽種……檢驗親子的方法有很多,要不要本王幫幫你……”
弘時如冬日跌入個冰窟窿,全身涼透了,允禩字字鏗鏘,怎麼看都不像砌詞作假,連親生父母的名字都說出來了,弘時頓感天昏地暗,一屁股跌坐在椅中,口中唸唸有詞道:“怎麼會這樣……假的……假的……我是三阿哥弘時……”
允禩說:“只要你按本王的吩咐去做,你依然是三阿哥弘時,未來還會是大清第六位皇帝!”
弘時迷茫的眼光掃向允禩:“皇帝?”
允禩脣角一翹:“胤禛既不是你親生父親,你應該能下得了手吧!”
弘時低頭沉思半晌,猛地跳將起來,雙目通紅,撲向允禩,用手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也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先去死吧!”
允禩不慌不忙,在弘時****處踹了一腳,弘時痛得倒吸冷氣,咧着嘴跳開了。允禩揉揉脖子,嘲笑地說:“就你這點微末道行,還想登位爲王?笑話……也就本王看得起你……不過,你現在應該不需要本王,你的身世之謎,相信皇上很有興趣知道……”說罷,他向門口走去。
弘時一個激靈,忙跪抱住允禩的腿,哀求道:“亞父,是孩兒一時糊塗,您千萬別拋棄孩兒啊……若……若我不是真正的阿哥,那我在這世上當真孤苦無依,唯有亞父了!”
允禩冷笑着,並不答理。
弘時信誓旦旦地說:“不管孩兒是真阿哥假阿哥,以後定以亞父唯命是從,絕不再有二話。”他看允禩仍冷冰冰,起身抓起那藥葫蘆,說:“若亞父不肯原諒孩兒……孩兒立刻就死在亞父面前……”他倒出幾顆硃紅的藥丸,不停地打量允禩的臉色,“亞父一心爲孩兒設想,孩兒卻被豬油蒙了心……”他一邊懇求,一邊屢屢做出要吞服藥丸的模樣,卻始終無法打動允禩。最後,弘時心一橫,將藥丸扔進嘴裡。剛吞下肚,似乎已感受到那穿腸爛腹的疼痛,弘時向後一倒,抱着肚子就地打滾起來,求道:“亞父,救救孩兒吧……”
允禩微微一笑,蹲在弘時身邊,拍拍他的臉,說:“看你還有幾分誠意……這次就算了吧!”
弘時已急得大汗淋漓,聽到這句話,如獲至寶,懇求道:“求亞父賜解藥啊!”
允禩仰天長笑,說:“勿須解藥,這只是普通的既濟丹!”說罷,他捻起一枚藥丸,想也不想吞服下去。
弘時冷靜下來,肚中除了一股熱氣蠢蠢欲動外,的確沒有任何疼痛感。他忙磕頭道:“多謝亞父!”
允禩拔下葫蘆的木塞,說:“新藥入宮,定要經歷層層檢驗,若直接下毒在藥丸中,等於自尋死路。這木塞是空心的,裡面填滿了鶴頂紅,待皇上服用幾天藥後,你以侍疾爲名,弄破木塞,讓毒粉自然而然地混入藥丸中。”
弘時接過藥葫蘆,緊緊地攥在胸前,擔心地說:“若真的得手,我肯定逃不掉干係!”
允禩不以爲然地說:“成王敗寇,胤禛能順利登基,應歸功於一碗回魂蔘湯。你這麼做,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
弘時仍是不放心,說:“可皇阿瑪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置了立儲匣,萬一匣中的名字不是我,那不是功虧一匱?”
允禩嘿嘿笑道:“大不了一把火燒了它!這就要看你的好父親,肯不肯爲你付出了!”
弘時低下頭,他知道這裡指的父親是劉伯堃,無論他和允禩說了多少軟話,在他心中仍不相信自己非胤禛所出。
承乾宮
弘時一臉鄙夷地看着允兒,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允兒問:“時兒,你今天怎麼了?”說罷,她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
弘時下意識地躲開允兒的手,悶聲悶氣地說:“你別碰我!”
允兒吩咐宮人們都退下,溫柔地說:“時兒,是不是受了委屈,和額娘說,額娘替你做主!”
弘時環顧四周,見屋內只有他與允兒兩人,他沉住呼吸狠狠地說:“委屈!我今天受的委屈,都是額娘您賜給的!”
允兒不明所以,用手撫心,說:“本宮?”
“要不是額娘拈花惹草?一夜風流?又怎麼會有我?會有我今日被脅迫的委屈!”弘時怒道。
允兒聽得一頭霧水,她還是閨女之身,乍聽之下,不由面紅耳赤:“時兒,你胡說什麼!”弘時怎麼知道允兒並非真正的李怡琳,這個秘密只有亦蕊、胤禛、立言、嬡雪等少數人知道,
弘時轉念一想,確實不能聽信允禩的一面之詞,他充滿希望地問道:“額娘,我是皇阿瑪的親生兒子吧!您和那個什麼侍衛沒有曖昧關係,對不對?”
允兒想都不想,果斷地說:“當然,你在哪聽得風言風語!”
弘時狠狠地說:“好你個廉親王,盡然使出這麼卑劣的招數,試圖用離間我與皇阿瑪關係!沒那麼容易!”說罷,將允禩與他的對話,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允兒聽得心驚肉跳,尤其當弘時說出:“額娘絕對不會騙我,大不了滴血認親啊!”允兒的左眼皮不自覺地跳起來,弘時說:“額娘,你的手好涼,怎麼了?”
允兒擠出笑容,說:“額娘是聽說廉親王計劃弒君,心中害怕。”
“嗯……”弘時又恢復了平日的常態,他拿着藥葫蘆,左搖右旋着。
允兒不由問:“時兒,你不會真想按廉親王的計劃行事吧?”
弘時露出詭異的笑容:“他選中我,無非因爲他認爲,我並非皇阿瑪親子,可以掌控我。但他的如意算盤必然落空,呵呵……而我,可以趁此機會,大展宏圖……”他站起身來,展開雙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弘時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此時的他,與在廉親王時的他,完全是兩個模樣,此時此刻他的動作表情,甚至說話的語氣都像透了允禩。
允兒望着弘時,先是擔心害怕,很快眼神中流露出欽佩和愛慕。允兒接觸最多的男人,便是弘時,不由自主地溶入母親的關懷、妻子的疼愛,因此她也無法和弘時的福晉們和平相處,甚至討厭弘時的孩子。(作者按:弘時一生只有一妻兩妾,生了一個早夭的兒子。)
城郊大宅
“明日,皇上起駕前往圓明園小住,這正是最好的機會!”堂下,一個帶刀武士說道。
堂上正座那人,寬額頭、國字臉,虎目髭鬚,神態威武,正是年羹堯。他站起身說:“一切都部署好了麼?”
那武士稟道:“爲保安全,貴妃娘娘與八阿哥福惠已於前日住進圓明園。粘杆處和侍衛處,已打點好人手。而我們的人,部份變裝成侍衛太監,部份喬裝成街頭百姓。一切穩妥。”
年羹堯說:“乾清宮放火的人可靠嗎?”
那武士說:“可靠。”他頓了頓,露出一個陰險的笑,“沒有比死人更可靠的了。”
年羹堯滿意地點點頭:“聖旨擬好了麼?”
另一名身着官服,看似文士之人,起身揖手道:“好了。妖后用藥迷惑皇上,定要除之而後快,可惜皇上的身體已被掏空。八阿哥福惠才德兼備,內有貴妃娘娘輔助,外有年大將軍支持,定能開創新一個安泰盛世!”
年羹堯放聲狂笑說:“明日,明日,這天下就是我年家的了……”
堂下黑漆漆跪了一片,恭敬道:“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