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兩路,按計劃,瀟碧前往養心殿剌殺胤禛,而伯堃則往毓慶宮對付弘曆。
養心殿裡,燈火通明,高談闊論之聲抑抑不絕,瀟碧仔細分辨,原來是胤禛、亦蕊、允祥正在討論弘時之事。瀟碧無心去聽,靜靜地潛在殿外,等待時機。
胤禛怒氣洶洶:“弘時這個孽畜,年少放縱,行事不謹,怎配爲朕的皇子……”
亦蕊低低地說:“此事該如何是好?弘時對慕靈做出此等惡事,慕靈怎肯嫁他?更別說,弘曆一顆心繫在慕靈身上了。”
允祥說:“這兄弟倆眼光還挺一致地,都看上了這個叫慕靈的姑娘。臣弟倒像看看,這姑娘是否真的如此沉魚落雁!”
亦蕊嘆了口氣,說:“再美的姑娘,這輩子都只能癱在牀上了。可惜可惜……”
允祥插道:“畢竟她是弘時的女人,又有了他的骨肉,與弘曆是再無可能了。”
胤禛揮揮手,說:“罷了罷了,八弟的侄女,哼,將她指給弘時做個庶福晉便是了。”
亦蕊擡起慌亂的眼神,說:“皇上,慕靈怕是不願啊!”
胤禛拿起一本奏摺,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朕做這個大媒,不容她不想。”
亦蕊還想多言,卻見胤禛已坐在椅上,專心致志地看起奏摺來。允祥將她拉到一旁,說:“皇上日理萬機,硃筆一揮,關乎千萬條性命,慕靈一事,怕是就這麼定了。”
亦蕊無奈地點點頭。
有侍衛忽地闖入養心殿來報:“毓慶宮遇襲,四阿哥胳膊受了傷。”
“什麼!”三人異口同聲,亦蕊追問道:“傷得重不重?”胤禛則問:“賊人呢?”
那侍衛答道:“胳膊只是輕傷,兇手逃逸,現侍衛首領已將紫禁城嚴禁,圍捕賊人。”
胤禛說:“走,到毓慶宮。蕊兒,你留在隆禧館,比較安全。聽話!”他的雙目充滿着堅定與柔情,讓亦蕊無法拒絕,將她送回隆禧館,胤禛與允祥方隨那侍衛匆匆前往毓慶宮。
隆禧館
亦蕊如熱鍋上的螞蟻,她說:“雯冰,你到毓慶宮探探情況。霏月,你去景仁宮,看看熹妃娘娘怎麼樣?”
雯冰霏月對視一眼,說:“主子,奴婢們走了,那你怎麼辦?”
亦蕊佯怒道:“難道隆禧館只有你們兩個嗎?”雯冰霏月看了看門外一排排的宮女、太監,低着頭福了一禮,乖乖地前往指派之地。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亦蕊只覺得外面人聲鼎沸,她提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養心殿侍衛首領進殿,臉色蒼白,打千回道:“稟娘娘,皇上路經月華門時,被剌客襲擊。具體……情況不明!”
亦蕊冷汗“刷”地冒了出來,目眩感如潮水般涌上大腦,失去平衡歪倒在椅裡。好一會,她喘着氣說:“你還在這幹嘛!快,快去幫忙!”
侍衛首領說:“可是,皇上讓奴才在此保護娘娘!”
亦蕊用力地拍着椅背,喝道:“本宮一緩過勁,自也會以皇上爲先。你,還不快去……”
侍衛首領揖手道:“奴才遵命!”
亦蕊偎在椅中,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在椅邊的櫃裡取來紫金丸。近年來,她陳疾心疝屢發,胤禛下令要求將紫金丸放在館內任何一個地方,走幾步路就觸手可及。她閉上眼,調息片刻,心臟無規律的跳動纔有所好轉。待亦蕊睜開眼時,館門不知何時閉上了,而她面前卻多了一個人影。
“瀟碧?是你?”亦蕊驚叫起來。
瀟碧一襲玄色長袍,深遂的瞳孔似乎永遠琢磨不透,兩條修長的腿雖然拐了一隻,但他慵懶地歪靠在柱上,居然看不出一點瑕疵。二人對視了半晌,雖然一言未發,卻好似已說了千言萬語。
這時,館外響起了一片破金和吆喝之聲,火把人影綽綽,只聽一個男聲高昂地說:“四處都搜過了,那賊人怕是躲進隆禧館了。要小心,別殺着皇后娘娘!”
“是!怡親王!”衆侍衛齊聲唱道,看來發號施令的是允祥。
亦蕊雙眉倒豎,說:“是你?是你傷了皇上?”她哆嗦着嘴脣,多怕從瀟碧口中聽到胤禛已死的消息。
瀟碧無所謂地從身後拔出銀笛,說:“笛子透過他的心窩,想必不是傷了這麼簡單。”
淚,完全來不及掩飾,如同瀑布般傾瀉在亦蕊的臉上,她軟在地上,右手輕輕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哭道:“皇上……夫君……夫君……”
瀟碧將笛附在脣邊,嗚咽地吹奏一闕《喜相逢》起來。曲調明快,歡樂,就像一對好友惜別後重逢時的心情。悠揚的笛聲,與亦蕊在一邊的聲淚俱下,完全不相配。亦蕊喃喃着:“爲什麼?你殺了彩娟,殺了阿瑪、額娘,又殺了我夫君……我倒底欠了你什麼?你要這樣害我……”
瀟碧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他吹着笛子,向門外走去,走過亦蕊身邊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把匕首“噹啷”落地,正好丟在亦蕊右手邊。亦蕊順勢撿起匕首,想也沒想,瞪着被仇恨逼紅的眼睛,大喊一聲,將匕首狠狠地向瀟碧後背捅去,直至沒背。
此時,隆禧館的門被撞開了,凶神惡煞的侍衛們親自看到了這一幕。
她沒想到瀟碧毫不反抗,反而從容地拔掉後背上的匕首(作者按:這隻會死得更快),亦蕊驚立在那,熱血,飛濺出來,亦蕊的暗花細絲褶緞裙,全撒上了明豔的血花。仍熱情洋溢地吹着笛子,並轉過身衝她明朗一笑。他像一座堅韌的山,屹立在那,笑容如陽光般照耀着全身,絲毫不見面臨死亡的恐懼,反而見到的是幸福。血,已染透了他的整個後背,而笛聲也越來越微弱,終於,他的手緩緩垂下了,整個人像棵枯死的樹般轟然倒下。亦蕊見他嘴角動了動,鼓起勇氣附耳去聽,這是瀟碧在世上最後一縷聲音:“對……不……起……”說罷,他又笑了笑,闔上了雙眼。亦蕊驚恐地看着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淚流滿面。
“蕊兒,沒事的!”一個溫暖的懷抱纏住了她的身體,從那熟悉的氣味和明黃的衣裳,亦蕊認出是胤禛,瀟碧,你騙我!你就那麼想死在我手下,以償你的罪孽嗎?你心裡太平了,安定了,那我呢?
瀟碧的身體,平靜地躺在隆禧館中,如同燈滅般再無熱量,再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