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淚?爲誰泣
凝秋自永和宮回來,將德妃欲指婚一事私下告知亦蕊。看着亦蕊那愈發黯淡的眸子,凝秋勸道:“別太難過了,男人都有三妻四妾,何況皇家!”亦蕊一聽,忍不住掉下淚來,再勸也是勸不住了。晚上,她假借身子不適早早睡下,將胤禛擋在門外,自個卻在被窩裡哭了一夜。清晨起來,只覺腹中疼痛,竟在被褥上摸出一灘血來。凝秋前來看後,知她月信初至,笑着與雲雁幫她更了污衣,又衝了紅棗茶端上來,細細與亦蕊解釋一番,方消她懼怕之心。凝秋半開玩笑地對亦蕊說:“恭喜福晉,終於可以侍寢。看來,奴婢快可以抱一抱小阿哥了。”直說得滿臉緋紅方罷。亦蕊初潮已至的事,似乎傳遍了宮中。選福晉或妃子,都要挑選年滿十四的少女,發育良好,有能力傳宗接代,亦蕊十二歲爲嫡福晉,雖說不是異聞,但子嗣之事仍皇家首要,當然特別上心。雲雁從衆多各宮送來的禮物中挑出一件,拿到亦蕊面前,說:“福晉,這是延禧宮送來的上好的東阿阿膠,補血補氣的,奴婢這就安排人給燉了。”“延禧宮送來的,能有什麼好東西。”只見德妃從外走來,亦蕊忙起身襝衽行禮。“別動不動就跪!”德妃扶起她,說:“這是血燕,調理身子最好的。你這身子啊,得好好補補才行。這樣,讓內務府給你在後院搭個小竈,方便你時常讓下人燉點進補的食材。如何?”紫禁城中,由於怕起火難救,食材保管出差錯等原因,只有蒙受皇恩的妃嬪娘娘才設有小廚房,其餘人飲食一律由御膳房供應。雖說開個小竈頭燉湯,那也是天大的恩賜了。接着,德妃又說了一堆貼心的話,無非是些注意事項之類的。亦蕊哭笑不得,覺得自己就像已經懷了孩子一般。晚間,亦蕊便喝到了熱騰騰的冰糖紅棗燉血燕。凝秋在一旁笑嘻嘻地問道:“福晉,甜麼?”亦蕊點點頭說:“挺甜的。”彩娟、雲雁掩嘴直笑,只見胤禛從門外走進來,一邊用溼巾拭臉,小成子在陪緊張地端茶遞水。亦蕊想起胤禛要納李氏一事,別過身子不搭理他,只顧吃着血燕。胤禛挨着她坐下,笑道:“耍小性子,不理人啦!怎麼樣,我的手藝還不錯吧!”“這燉燕窩你做的?”亦蕊詫異道,燉血燕最講究火侯,且不說撕、泡的的細緻工夫,單單說燉煮,必須用文火煮上一個時辰以上。胤禛輕拍大腿,似嘲似笑地說:“兒時住在承乾宮,孝敬孝懿仁皇后,做慣了。”亦蕊入宮多時,多多少少聽聞胤禛兒時之事,深感同處,不由的轉過身來。胤禛笑笑,說:“還不快喝,看看爺的手藝有沒有退步了。你可是孝懿仁皇后外的第一人。”亦蕊羞赧不已,執匙慢慢喝了起來。忽明忽暗的燭光,映得亦蕊粉面桃花,剪水雙瞳,顧盼流轉,一身素衣更顯楚楚。胤禛癡癡望着她,喚道:“蕊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亦蕊沒想到此時胤禛會問這個,將空碗往他手中一塞,又別過身去。胤禛輕輕從背後環住她,親吻她小巧的耳垂,邊說道:“只要是咱們的孩子,我都喜歡。這一輩子,我都會好好疼你和孩子的。”亦蕊被他說得一腔柔情似水,也不再與他糾結這無明之火了。果真,不出幾日,聖旨便下了,擇康熙三十二年五月初七,迎娶長沙知府李文燁之女李怡琳爲四阿哥胤禛之側福晉,賜緋煙居。胤禛近來上書房功課忙碌,下午又增加了騎射等學習,又要與衆大臣試着論政,亦蕊則在凝秋的幫助下,學習處理閣裡的大小事務。離婚期越三個月有餘,海定閣又大始大興土木,修整院落。多了個雲格格,又來了個李福晉,宮女太監又增了不少。那日,胤禛難得來亦蕊房中茗茶,工部送來的改建圖,二人一併觀看,大體並無多少改變,擴大了海定閣的規模,並把各主要的屋閣都命了名。宮女太監的下人房遷至東頭新的矮屋,二進院東西兩廂改建成了緋煙居,與雲惠……就是宋格格的採鳳苑對門。三進院東廂是聽潮軒,就是胤禛的書房,西廂的言熹堂是空着的,主殿是亦蕊的房間。胤禛覺工部取命不好,笑着欲改爲“蝶意間”,意味鶼鰈情深。被亦蕊打笑回去,最終還是用了“明月樓”。胤禛皺眉說:“蕊兒,明月樓不好,月兒孤孤單單的,不是好意頭。”亦蕊笑道:“雖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怨遙夜,竟夕起相思。之傷感,也有人月兩圓的好意頭啊!”胤禛站起來,上上下下打量着亦蕊後,向她作了個揖,操着京劇腔調:“聽得娘子移玉步,好似廣寒降嫦娥。喜盈盈整理衣冠把妻迎。”亦蕊不會他這招,笑道:“天篷元帥請起!”胤禛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咯吱她說:“居然敢說爺是豬八戒。”亦蕊被咯吱地全知痠軟,是得軟聲求饒。胤禛溫柔地說:“不管有緋煙居還是採鳳苑,我唯一想來的就是明月樓。”轉間眼,已至五月初七,亦蕊身爲福晉,陪同胤禛參予各種儀式,按規矩對側福晉耳提面訓。夜,終於拉下了帷幕,穿着一身朝服的亦蕊獨自坐在明月樓裡,淚已將她的妝容毀得一塌胡塗。她對着紅燭癡笑,自言自語道:“他是皇子,他是男人,必然會有三妻四妾,心在我的有什麼關係,有什麼關係!”可是,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當知道婚期時亦蕊只是有些不快,後經胤禛溫柔勸慰,愁雲皆散,甚至還幫着佈置起緋煙居來。新房的一切都是她動手打點的,當亦蕊幻想起二人同坐龍鳳牀的場景,心像被無數針扎般疼痛。她抖抖索索隨手拿出一本書冊,卻發現因淚水盈眶,眼前一片模糊。這時,門開了,亦蕊兇巴巴地說:“誰讓你進來的,我說了誰都別打擾我?”那人越走越近,將手輕輕放在亦蕊的肩上。亦蕊回頭一看,一身大紅新郎服的胤禛,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後。她慌忙站了起來,說:“你怎麼來了,不是應該在緋煙居嗎?”胤禛用掌捂住亦蕊的脣,說:“難道你忘了,我們還沒有真正地行過夫妻之禮嗎?”不等亦蕊出聲拒絕,胤禛橫腰將她抱起,大步走向牀邊。當細碎的吻落密集地落在她的身上時,亦蕊儘可能保持着一些清醒,輕喘說道:“不行啊!今天是你與李福晉的大婚之夜啊!”胤禛用嘴堵上她的,輕輕在脣上咬了一口,嬉笑道:“該怎麼也要分給先來後到啊!我們已經錯過太多時間了。蕊兒蕊兒……”亦蕊不再拒絕了,開始了她生疏而熱情的迴應。羅賬輕落,春意融融。鸞鳳合鳴,月以爲證。第二日,亦蕊睡醒後,感覺全身痠痛,忙喚凝秋前來。凝秋自是知道內情的,勸慰道:“福晉莫擔心,內醫院已備下了止痛的湯藥!”亦蕊輕笑道:“他們動作倒快。”凝秋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這本是給李福晉備下的。李福晉今晨向德妃請安後,就來向您請安。知道您還在安寢,不讓我們打擾,現已恭候多時了。”亦蕊心下歉疚不已,忙起牀漱洗。雖然凝秋他們動作熟練,但釵裙環佩間,粉黛鈿落眉,均需講究。待得李福晉進屋,已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李福晉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端然行一甩帕大禮,說:“側福晉李氏見過福晉,福晉萬安!”亦蕊忙招呼她起身,安排落座,由於昨夜之事,卻不敢正眼瞧她。那李氏昨夜等不到胤禛,卻等到了一個就寢明月樓的消息,已是黯然神傷。早上又在亦蕊門前等了好半天,甚至看到那蓋着紅喜帕的湯藥,被送進了明月樓中。除了苦笑和自憐,李氏想不出什麼其他的方式以排遣。此時,她見亦蕊居上坐忸怩不安,略一思索便已明瞭,當即跪下,說:“請福晉恕罪!”亦蕊一驚,起座親自將她扶起,說:“李福晉何罪之有?倒是我……唉”李氏說:“由於妾身昨夜身體不適,無法侍奉四阿哥。大婚之夜,就違了婦德中的‘順’字,請福晉恕罪!”亦蕊心下釋然,歉疚一掃而空,拉着李氏的手問:“真的嗎?”李氏點點頭。二人重新落座,亦蕊雖對李氏之歉消散,卻多了個對胤禛的心結。難道是因爲李氏不服侍他,纔來找我嗎?不由地,讓亦蕊多打量了幾眼李氏。丰韻娉婷,眉目如畫,唯一不足之處便是膚色略黃,不夠白皙。舉止端止,進退有度,語如鶯啼,笑如桃花。舉手投足、談笑風生間,大家之風可溢,這份大方和恬靜,令亦蕊自愧不如。坐了半個時辰,李氏起身行禮,道:“打擾姐姐許久,妹妹先行告退。明日再來向姐姐請安!”亦蕊忙說:“之前敘了歲數,姐姐比我長三歲,我應該是妹妹纔對!”李氏福身不敢起來,說:“福晉身份貴重,應該是姐姐纔對。若喚我姐姐,恐怕妾身會折福的。”亦蕊話被堵了回去,睜睜地看着李氏離開明月樓。雲雁、彩娟分別來收拾茶盞,凝秋與亦蕊說:“這李福晉,可不簡單啊!”亦蕊說:“何以見得?”凝秋說:“昨夜發生的事,換雲格格的話,早已翻天覆地。就算一般人,也應有些情緒。我看那李福晉,淡然自處,甚至連眼睛都不見紅腫。可見性格堅韌,城府極深。”凝秋的話,雖亦蕊不全信,但在李氏面前,的確感到一種壓力不知如何形容。哪怕是皇上或妃嬪娘娘都不曾給過的?雲雁更說:“你看她,勸慰福晉就勸吧,偏說自己身體不適,好像是讓給咱們似的。聽說四阿哥昨夜連明月都沒進,那喜帕恐怕都是她自個挑的吧!”亦蕊搖搖頭,笑笑,自不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