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已經擺好筆墨,藍貴妃坐在窗邊,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還帶着點斑駁的樹影。
一切看起來那麼的祥和。
她招手,把三字經遞給我,“阿雲說你沒上過學,念給本宮聽聽,你都認得多少字。”
《三字經》我能從頭背到尾,但大部分都不能和字對上號。
我皺了眉頭,半蒙半猜,結結巴巴的唸完花費了不少時間,屋中時不時傳來低笑聲,臉瞬間就紅的如蘋果,腦袋眼看着就要埋到地磚裡面。
藍貴妃瞧着我,眸子很亮,與前兩天的她很不一樣,現在的藍貴妃就像是曾經替我梳頭的孃親,溫柔的不像話。
“好端端的,你怎麼又跪下了?”她輕笑一聲,“過來,到本宮身邊來。”
我揪着衣袖慢慢走過去,藍貴妃已經拿起毛筆沾墨,一筆一畫的教我,“你很聰明,養在方太師府,可惜了……”
只說了幾句話她就累了,倚在榻上睡過去。
趙嬤嬤安靜的站在旁邊打扇,我總覺得藍貴妃的每句話都別有深意,可又想不明白。
晌午用過午飯,我笑着把練習的字按照順序疊好,貴妃娘娘寫的更是小心翼翼的疊放整齊,打算等夜裡大家都睡了,再就着月光自己琢磨。
枝梧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你連字都不識的幾個,還厚臉皮賴在娘娘身邊,我要是你早就羞愧的跳井了!”
不理她側身離開。
枝梧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毫不客氣的把紙全都搶了過去,看到上面的字,捂嘴大笑,“這該不會被狗爬過吧?你這麼蠢,一輩子也學不會,娘娘教你不過是一時興起,你還真以爲能一直學下去?”
說着,抖了抖紙張,“這是上好的宣紙,宮外頭要一兩銀子一張,給你用,真是糟踐東西!”
藍貴妃寫的被我疊放在正中間,被枝梧這麼一抖,飄了出來。
青石板上還有昨夜大雨留下的水窪,瞬間把宣紙浸溼,上頭的墨跡也散開,好端端的字跡變得一塌糊塗。
我搶過剩下的,再把地上的撿起來。
枝梧還跟在身後,不等她開口,我指着她的鼻子,“我看你得到的教訓還不夠!”
“你既然能打聽到我和連子的關係,爲什麼不順帶打聽一下我進宮後還做了什麼事兒?”
“我告訴你,別再惹我,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對你做什麼!”
枝梧嚇得後退兩步,故作鎮定的挺胸,“方歡,你除了嘴巴厲害還會什麼?我就不信你真……”
“昨天的人皮燈籠好看嗎?”我眯着眼,“我不介意再做幾個,掛在娘娘的房門前,讓你能日日陪着貴妃娘娘!”
“你……”
與枝梧爭論沒有意義,我必須要趁着藍貴妃還有興致多學點東西,在宮中會的東西越多,活下去的機會就越大。
浸溼的紙張被我一張張擺在石頭上曬,幸好大雨過後陽光很足,我蹲坐在石塊邊,用樹枝沾水,在青石板上小心練習。
“字都看不清,怎麼學?”
回頭,顧雲揹着光獨自一人朝我走來,衣袍上金絲線的花紋被陽光一照,格外的好看。
一時間有些看的呆了。
他笑着走進,把整齊的小冊子遞給我,壓着不讓我打開看,“收好了,別被人看見。”
趙嬤嬤在遠處叫我。
顧雲站在拐角處,正好擋住趙嬤嬤的視線,他衝我點頭,“汪家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你,我只能把你送到這兒來。你在玉明殿好好待着,別與藍貴妃起衝突,她是可信任之人。”
太子殿下和藍貴妃是盟友?
委實讓我震驚了一番,三皇子可是顧雲親手拉下馬,現在又和藍貴妃攪和在一起,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院子中站着不少奴才,見我衝趙嬤嬤跑過去都指指點點:
——娘娘剛剛都氣暈過去了,聽嬤嬤說,才緩過來呢!
——是嗎?娘娘這次肯定不會放過她,看她還怎麼嘚瑟。
藍貴妃暈了?
心生疑惑,用午飯時藍貴妃不還好好的?
跟着趙嬤嬤進了屋子,見藍貴妃斜靠在榻上,肚子上蓋着厚重的毯子,臉色蒼白,像極了生病的樣子。
我站着不敢說話,藍貴妃擡手,用了渾身的力氣大叫,訓斥我的聲音整個玉明殿中的人都聽聽的一清二楚:“方歡,你害我兒沒了性命,本宮今日不處置你,難消心頭只恨!”
三皇子死了?!
接二連三的消息震的我回不過神,嚇得直接跪在地上。
三皇子被貶爲庶民不過幾月時間,好端端的就沒了命?
趙嬤嬤已經把皮鞭拿了出來,先是往空中隨意抽了一下,響亮的鞭聲夾雜着她狠厲的話語,讓人直冒冷汗。
“今日我就替娘娘好好教訓教訓你!”
鞭子落在青石板上,大拇指那麼厚的青石板瞬間裂成兩半,清脆的聲音讓我的心都跟着打顫。
藍貴妃躺在榻上,額頭都是冷汗,“趙嬤嬤,給本宮打,沒有本宮的命令,不準停下來!”
“啪——”
鞭子又抽在了青磚上,趙嬤嬤口中唸唸有詞,“方歡,因爲你,娘娘和三皇子天人永隔。你今日要是不小心丟了性命,也別怪娘娘心狠,就當是給三皇子殿下殉葬。”
接連好幾下,鞭子都是高高擡起,輕輕落下。
甚至還有不少抽歪了打在青石磚上,我後背雖然疼,但也沒想象中那麼難忍。
趙嬤嬤這樣,根本不像處置奴才的模樣……
屋外圍上來好些個奴才,全都站在窗子邊,探着腦袋往裡面看,也就在這時,趙嬤嬤手中的鞭子終於用盡了力氣,實打實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皮開肉綻的聲音。
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還是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大叫起來。
鮮血順着鞭子滴在地上。
外頭細小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哎呀,瞧着都疼。
——疼也是她自己作的,三皇子沒了,挨幾鞭子怎麼了?!
這些聲音傳進趙嬤嬤的耳中,她皺了眉頭,推開門去,“都站在這兒做什麼?都想進來捱打嗎?!”
奴才們瞬間四散,她回屋子,瞧我疼的趴在地上,像是要暈過去的樣子,又轉身指了兩個奴才,“你們兩個久打幾桶水進來,免得這賤奴才裝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