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臨近上巳節,我皇明日啓程回京,那件事情瑾淑妃若是考慮好了,今日就去找皇上。”
“哦,原來是這件事情,本宮已經考慮清楚了,只是這是你們皇上讓你悄悄來告訴本宮的?”安文夕淡淡挑眉,畢竟一個暗衛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內,這事放誰身上都會不舒服。
暗影驀地一窘,“暗影神出鬼沒慣了,請瑾淑妃莫怪。”
“沒事,走吧。”安文夕扯出手帕,優雅的擦了擦手。
“瑾淑妃,我皇此時正和夏皇下棋……”
“無妨,本宮也想出去走走。”安文夕此時已經從軟榻上起身,搭上了歡涼的手。
安文夕走得很慢,走到離楚君昱所住的暖儀殿不遠處的涼亭裡歇了下來,平時北宮喆和楚君昱下棋都是辰時多一點的時候纔會結束,而現在已經快到辰時了,她不妨在這裡等着北宮喆出來她再進去。
暖儀殿內,茶香淡淡,熱氣嫋嫋。
楚君昱盯着自己潰敗的黑子,臉上沒有半分失意,反而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北宮喆臉上依舊清冷,半晌,涼薄的脣吐出一句話來,“還要朕接着下麼?”
“好吧,朕認輸便是。”
“沒想到楚皇有如此耐性。”每局都是輸,可是對方卻下得不亦樂乎。
“彼此彼此。”北宮喆是棋中聖手,而他卻每局必輸,他不一樣有耐心陪着他下麼?
“楚皇明日回宮?”
“夏皇的消息倒是靈通。”
“上巳節要到了,你不能不回宮。”北宮喆淡淡勾脣,他此時不在夏宮,朝堂不知道被曹太后霍亂成什麼樣子了。
“朕回宮之前,和夏皇做個交易如何?”
北宮喆聞言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嘴角漸深的笑意,眸光微斂。
“朕聽聞夏皇再找一顆心臟,一顆合適江向晚的心臟。”
北宮喆眸光斂盡,半晌倏地勾脣一笑,指尖摩挲着杯沿道:“楚皇的消息更爲靈通。”
“朕這裡就有合適的人選,朕打算用這顆心臟和夏皇做個交換如何?”
“朕不換!”北宮喆語氣驟冷。
楚君昱這隻狐狸在計算什麼,他心中一清二楚。
對面的楚君昱不怒反笑,“夏皇就不想知道朕想換什麼麼?”
“不想知道!你只記住你我之間的約定就好了!”北宮喆說着捏起一粒白子,隨後一落,楚君昱的棋頓時被困成死局。
北宮喆掃了眼楚君昱,徑直起身,“時間不早了,告辭。”
“北宮喆,你難道不想聽聽朕想和你換什麼麼?”
“不需要。”北宮喆扔下這幾個字大步流星的出了暖儀殿。
楚君昱看着北宮喆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對身後道,“胭脂何時來?”
“一會就到。”
北宮喆出了暖儀殿,遠遠地就瞧見了涼亭裡的安文夕,不覺間加快了腳步。
“夕兒,你怎麼來了?”她今天怎麼主動出來走動了。
“你和他下完棋了?”
北宮喆點點頭,“你找他有事?”他的眉頭略皺。
“有事,你回去等我,我去去就來。”
看着她一臉坦然的模樣,北宮喆捏了捏她的手心,“去吧,自己小心點。”
安文夕踏入暖儀殿,一股淡淡的龍涎香縈繞在她的鼻翼,透過重疊翻飛的紗幔,安文夕依舊看見楚君昱峻拔的身形。
楚君昱面前的棋盤早被撤下,他往對面的青瓷盞中添了些茶水,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頭也未回道:“胭脂,你來了。”
“玉公子。”安文夕坐在了他的對面。
“嚐嚐剛採摘的明前毛尖。”
安文夕略略點頭,“楊梅的事情,多謝玉公子了。”
“胭脂客氣了,再說朕只送了一次而已。”
一次?那她這麼多天來吃的難道是……北宮喆?
“朕明天啓程回盛京,至於那件事,朕想在臨走之前聽聽你的想法,所以才唐突將你請來。”
“我決定了,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想陪他三個月,等他忘了我之後我再來西楚。”安文夕嘴角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好。”楚君昱抿脣道,他知道她一定會同意的,可是他的心中卻更加苦澀。
“你好不容易來一次西楚,而這酈城就是先前跟你提過朕的母妃故鄉,風景宜人,本打算帶你去走走看看,不曾想你如今有了身子……”楚君昱的眸光淡淡掃了眼安文夕的小腹處。
“以後還有機會的。”
“經此一別,胭脂在夏宮,多多保重。”
後宮之中,最多的便是女人,他也是生在深宮之中,對於那些女人的手段與陰狠再清楚不過。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這是西楚幾種宮廷秘藥及對應的解藥,你收着,多多小心身邊之人。”自從她上次因手爐一事中了醉朦朧之後,他就懷疑在她的身邊必有西楚的密探。
他現在雖然查到了,可是卻動不了她!
安文夕收了藥,跟楚君昱道了謝,聽他的語氣,好像是知道什麼一般。
她淺啜了一口,讚道:“的確是好茶。”
“你喜歡就好。”
楚君昱的眸光漸漸炙熱起來,安文夕有些不自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青瓷盞,起身告退道:“快到午時了,我就不耽誤你用午膳了。”
“胭脂,那件事你真的決定了麼?”楚君昱驀地拉住了安文夕的手腕,“你可知你會以怎樣的身份進宮?你讓天下人怎麼看你?”
安文夕腳步一滯,緩緩回過頭來,“我知道。”
不就是以他的妃子身份麼,反正她早就被人們當做了禍國妖姬,她自是不再在乎名聲。
“你,不怕被天下人詬病麼?”安文夕反問。
“朕不在乎,朕的江山與女人無關,而胭脂不一樣。”楚君昱斂盡妖嬈的鳳眸,一臉正色道。
“你既然知道這樣,爲何還要逼我?”安文夕微微勾脣,半晌道,“我向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不懼的。”
她說完這一句便跨出了暖儀殿。
徒留嘴角噙着苦笑的楚君昱怔怔的立在大殿之中,微微搖曳的紗幔將他的背影襯得更加蕭寂。
胭脂,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朕的苦心,也會明白那個男人的苦心。
朕所做的,沒有哪個不是爲了你好,那個男人亦是,只不過,那個男人比他幸福罷了。
暗影慢慢掠至楚君昱身後,低聲道:“皇上。”
“暗影,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啓程回宮!”
“是,屬下明白。”
用過午膳之後,北宮喆便出了門,這幾日來,他經常不在景泉宮,安文夕也懶得追究他到底去了哪,又去做了什麼。
她正打算歇午覺,就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得無法入睡。
“歡涼,你去外面瞧瞧究竟發生了何事?”
“是,公主。”歡涼微微給她拉了拉被子。
景泉宮外,雪嫣頭髮凌亂不堪,一身羅裙也髒的不堪入目,光着腳在景泉宮門口不斷地來回踱着步子。
“皇上,讓我見皇上,小姐瘋了,瘋了,哈哈哈哈……”雪嫣嘴裡唸唸有詞,突然冷不丁的跌坐在地上,接着她就坐在了地上,不斷的胡喊一些瘋話。
“這人呢,北宮喆不在,就連青玄也不在麼?”歡涼皺眉,怎麼任由她在這裡發瘋?
只見雪嫣發瘋了般的從地上爬起,向她奔來,然後撲通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頭道:“瑾淑妃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不想死。”
歡涼立即側身避開了她,看着雪嫣瘋瘋癲癲的樣子,不由得皺眉,只怕這個丫頭已經瘋了。
“不好,小姐又來了,她要帶我走,我不要走,不要走……”
“小姐,求求你不要吸奴婢的血。”
雪嫣一會神經兮兮的搖頭,一會拼命的在地上磕頭,就連白皙的額頭都磕紅腫了一片。
“趕緊離開這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歡涼忍不住皺眉,這個雪嫣在這裡發瘋還沒完沒了了!
“瑾淑妃,求求你,不要趕奴婢走,救救奴婢吧。”雪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歡涼咬牙,強忍着不把她一掌拍飛的衝動,拉起她的手腕,將她拖拽着往江向晚的琉璃閣走去,瞥見了不遠處走來的襲勻,沒好氣道:“你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對一個小丫頭下手,太失本公子風範了!”襲勻不以爲意道。
歡涼怒,“少廢話,趕緊過來!”
“瑾淑妃,求求你,我不要回去,我若是回去,小姐……小姐一定會殺了我的!”雪嫣苦苦哀求道。
“這丫頭……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