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揚起明澈的烏眸,對上他慍悶的目光,微笑道:“既然你跟我約好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只想哪裡涼快哪裡呆去,否則,在這無聊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還會想出什麼把戲來。”
路崇煜微閉眼睛深呼吸,應聲道:“好。”
“那麼……”香瑟瑟低唸了聲,路崇煜觸電般睜開惡毒的眼眸睨向她,她直接忽略他的鋒芒,笑眯眯道,“那些整日跟我胡鬧的紈絝子弟,需要我一併帶走,讓你能好好整肅軍紀嗎?”
“你根本就是算計好的!”路崇煜盯着她一字一頓咬牙道,合作的藍圖壓根不是這樣,這個女人都不按照劇本走,比想象中還要狡猾百倍。
他只想借她增加兵力,增加氣勢。那些紈絝子弟提出從軍的時候,他本來堅決地否定的,可是,這個說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還故意買了個關子說到時候他們有大的用處。
說好的用處,原來由始自終都是她在爲她自己的目地打算,竟一時輕信了她,把自己陷在了這個兩難的境地。
香瑟瑟看着他憋屈的神情,莞爾笑問:“那……人我是帶走呢?還是帶走呢?”停頓了會,抿脣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做背叛天銀國的事情。”
路崇煜深呼吸再深呼吸,咬咬牙,低沉道:“滾。”
香瑟瑟拂袖站起來,淺淺一笑,道:“太子殿下生氣麼,你算計我的時候,便料着我會算計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給本太子趕緊離開這!”路崇煜指着門口的方向,鄭重道,“但是,人,你一個也休想帶走!”
香瑟瑟一臉受教點點頭,大步向外走去笑道:“那太子殿下你要確保他們不偷偷來找我喔。”
“站住!”路崇煜咬牙切齒喊住她。
最後,不得不讓他們大大方方離開。
路崇煜在營帳裡等了許久,派出去的探子纔回來,他連忙問道:“他們往哪個方向離開呢?”
雖然答應讓香瑟瑟離開,但在這關鍵的時候,他不會放任她,免得出了紕漏,導致全軍覆沒。
探子遲疑了會,輕聲彙報:“回殿下,容大公子他們回來了。”
“回來呢?”路崇煜訝然問道。
探子點點頭,小心翼翼道:“準太子妃沒了蹤影。”
“什麼?”路崇煜觸電般站起來。
審訊後才知道,香瑟瑟帶他們離開,並非要他們幹什麼事,而是知道他會派人跟蹤,所以才讓他們爲她掩護,悄然離去。
原來由始至終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最恨的是,此女無姿無色,偏就騙得天銀國的公子哥死心塌地爲她賣命!
“駕!”香瑟瑟騎馬沿着山間小路疾奔,繞過彎彎曲曲的山路,就看見山坳處一列排開的十個黑衣人,迎頭負手翹立的是柳巖,其他九人距他身後的一步之遙,臉上都紋着如藥奴臉上的蜈蚣。
“籲……”香瑟瑟勒住繮繩跳下馬,牽馬迎上去,掃看那臉上紋着蜈蚣的九人,抿脣笑道,“小黑,蜈蚣在黑鬼門有特別之處?”
“蜈蚣。”柳巖旋即呼喚了聲。
話音未落,只見那臉上紋有蜈蚣的九人如風一般席捲而來,動作齊整利索,如同一個人分化的九個影子,形成一股黑色旋風迎面
襲來。
香瑟瑟不由得心臟無力倒退一步,“籲!”牽在手裡的繮繩脫掉,受驚的馬驚慌掉頭便跑。把她臉色嚇得一陣白後,那九人便停了下來。
這回柳巖慢步走上前來,一如既往平淡的臉添了半分若隱若現的自豪,低沉解釋道:“他們名叫蜈蚣,是我黑鬼門的影子殺手。”
香瑟瑟定了定心神,掃看着似乎沒有任何表情的九人,再把目光落到柳巖身上,試探問道:“都叫蜈蚣?”
柳巖理所當然點點頭。
香瑟瑟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好奇問道:“若你要吩咐他們其中一人辦事,怎麼稱呼?”
“他們十爲一體,幾乎從不單獨行動。”柳巖回答道。
“呵呵……”香瑟瑟輕扯嘴角低笑,輕掃過去,那也只有九人,琢磨着他話裡的“十”,忽然想起臉上同樣紋着蜈蚣的藥奴,她眨了眨眼眸迷惑看向柳巖。
柳巖明白她眸子裡的疑問,解釋道:“藥奴也是蜈蚣,只是,她要給你侍藥,所以……”
“所以你才額外給了她一個名字叫藥奴。”香瑟瑟接上他的話無奈笑道,古人的名字都這麼隨便嗎?隨地撿來,一抓一大把。
她又忽然憶起在蒼月國木屋裡看到的十個給柳巖舂藥的童子,他們臉上紋着蠍子,莫不成他們的名字叫蠍子?
呵呵,鬼門的名字還真不敢恭維。
“就算蜈蚣代號,至少也得有個一二三四呀。”香瑟瑟小聲嘀咕着,輕輕掃視過去,見這九人雖不如白麪鬼的臉色蒼白,卻也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如同死人一般,看着十分滲人,這些鬼門真的要把人訓練成鬼嗎?
“以後一定要大改。”她再次嘀咕了聲,擡眸看了眼柳巖幽暗而鋒利的雙眼,稍微嚴肅起來,試探問道,“他們九人能與兩萬兵馬抗衡?”
“看你怎麼用。”柳巖應聲道。
香瑟瑟下意識轉向西南的方向,上前兩步,微閉眼睛展開雙臂感受舒愜的朗風,脣畔處浮起溫恬的愜意笑容,如雪銀髮隨風飛舞迎着陽光泛點點星光,彷彿只要承載着涼風,就能到達天際。
今日又是十五,蝴蝶翩翩環繞,如雲中綻放的花朵。
柳巖慢步上前來,把一件佔有藥味的輕袍披在她肩上,環繞在她身邊的蝴蝶旋即分散漸去。
香瑟瑟微微一愣,緩慢睜開眼睛,雙手掖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袍子,沉默了會,才側過頭來別有意味道:“明明坐擁兩萬兵馬,卻眼看着他們一個個倒下,最後自己被俘。這絕望的挫敗感是給倪坤的見面禮。然後直接把他運回南都屠場,他的下場將是你一直所期待的。”
答應與路崇煜合作,是爲了拖延時間,讓香宜薛他們順利解圍離開南都。而她一直在籌劃的,是如何對付倪坤。
藉助聶雲霄鳥雀傳信,她讓柳巖從黑鬼門挑出幾個用毒和武功都最爲厲害的人。
先暗中給不知情的倪坤服下解藥,接下來,她打算親自帶着他們光明正大現身倪坤的軍營,當然,前提是,讓他們在空中灑下毒粉讓倪坤的士兵一個個無力倒地。
她要讓倪坤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將士兩萬昏迷倒下,而他自己也沒有反抗的力量,在絕望掙扎中被俘。
然後派人將他運回南都的屠
場。
在那裡,曾有無數美女爲得到他的青睞拼死拼活,早早葬送美好年華。
而現在,有多少人在那裡等着,爲了得到琉光不悔,恨不得割下他的頭顱,爲了討好她,而恨不得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在那裡,等待他的將是一場噩夢,一場永遠醒不來,只能以鮮血祭奠的噩夢。
“本座隨你一起去。”柳巖低沉了聲。
香瑟瑟輕作點頭不語,畢竟這是爲他的妻子報仇,他不可能缺席,她再掃看了眼那九人,眸色沈厲道:“事不宜遲,着手行動吧。”
“姑娘!姑娘!姑娘!”
突然傳來一個急切的喊聲,是……慕容憶的喊聲。
香瑟瑟忙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男子揮着手,在遠處的黃泥坡向自己跑來,因爲太遠看不真他的模樣,身形相似,音色是慕容憶的聲線。
這些天得知香宜薛他們成功解圍了,可是納蘭北峰和慕容憶還是沒有消息,她一直忐忑不安,現在看見慕容憶平安沒事,這懸起的心總算落了一半。
“我在這!”香瑟瑟應了聲,意欲從自己這邊的山坡跑下去與他回合,卻被柳巖攔住了去路,她愣了愣迷惑側頭看他。
柳巖稍稍斂起眸色,打量着往這邊跑來的慕容憶,若有意味道:“不妥,他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香瑟瑟愣眨眼眸,轉頭看向還一直嚷着“姑娘”二字的慕容憶,擡眸看見兩隻流連不去的蝴蝶,應聲道:“或者……是蝴蝶,他看見蝴蝶成羣往這邊來了,所以跟過來瞧瞧。”
“不對!”柳巖一手抓住了香瑟瑟肩膀,生怕她就這樣跑了下去。
“什麼不對?”香瑟瑟迷惑低念,無意瞧見那臉上紋着蜈蚣的九人不約而同在扇動耳朵,她正想說話,忽然察覺了端倪。
是馬蹄聲!
而且是一羣奔騰狂追的馬蹄聲!
香瑟瑟愕然往慕容憶跑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他身後的高坡翻起滾滾黃塵,黃塵中銀光閃露。
“哥哥!”她禁不住失聲大喊一聲,隨後便看見一根帶火的利箭破塵而出,沿着慕容憶奔跑的山坡直下,直接從後刺穿他的胸膛。
“噗”的一聲,被射中的慕容憶瞬間渾身燃起藍色熊熊烈火,像個藍色火球一樣跌倒在地,嗷嗷大叫滾下山坡。
“哥哥!哥哥!”香瑟瑟竭斯底裡大喊,推開柳巖的手,連撲帶滾從這邊山坡跑下去。
“瑟瑟!”柳巖急切喊了聲。
“駕!駕!”
忽見對面山坡追趕而來的人馬來到了坡頂,黃塵翻飛,被火焚燒的慕容憶烏煙繚繞,追上的來馬似乎受到了驚嚇嘶鳴訝叫,香瑟瑟驚慌失措的呼喊聲和慕容憶痛苦掙扎的聲音交織其中。
“蜈蚣,逮住他們!”柳巖吆喝一聲,身後的九人旋即如黑影般移形而去。
坡頂上的一行人見勢不妙,迅速撤離。
“哥哥!”香瑟瑟連撲帶滾向被火燒的慕容憶跑去,披在身上的輕袍隨風而去,翻飛在滾滾黃塵之中。
柳巖搶先一步,用內力掀起厚土撲到慕容憶的身上去,這才把他身上的火給滅了,他一個急轉回身將迎面跑來的香瑟瑟擁入懷中,摟着她與她一快跪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