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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燈,總是在天越黑的時候越發顯得光亮,剛纔還是昏黃的燈光,這會照在並不算寬敞的街上,整個巷道通透而明亮起來,甚至那青石板的反光都有點刺激着人眼,由不得你低頭走路。

再有一年不到的時間,邵君平就要畢業了,她正利用這個暑期在省園林局實習,爲下半年的畢業論文做着準備。

已經連續兩個星期泡在園林局辦公樓裡面了,總算協助老師完成了長江新橋南端那片園地的規劃設計,她的一些新穎的構思和想法都一一地被老師所採納,可以毫不客氣、毫不誇張地說,那張設計圖紙有她70%的功勞,她也因自信活潑的性格贏得了那個課題組同事們的喜歡。本來今晚老師想叫着她與課題組的同事們一道吃個飯共同慶賀一下的,巧的是這位正科級科員的兒媳婦給他添了一個孫子,所以計劃臨時取消。邵君平正好也想利用這個週日好好調整一下自己。

臨下班的時候,她看到食堂晚上的飯比較單一,陽春麪和稀飯包子加鹹菜,原本晚飯就很少有人吃的食堂,週六就顯得更加沒有了人氣,稀稀拉拉的幾個吃飯的,她是一個都不認識,越看越覺得沒有意思的她,已經走到食堂的廚窗口,她又折了回去。

回到園林局安排的招待所,本不想吃飯的她,將這兩天到現場穿得兩件比較厚一點的衣服洗完晾曬好後,又開始覺得那肚子有點咕咕叫了。看來今晚不吃飯是睡不成覺,索性將招待所的門一關,到大街上走走,看到有什麼合適的就吃點。

省城的這條河,她以前也只是在課本上看到過,知道着它的歷史和這條河有着關聯的歷史人物,到省城上學三年多來,她也只跟同學來過兩次,一次是班級集體活動,一次是和高自己一年級的那位家住省城的自己的追求者。

和一些電影、電視上的情節差不多,這位追求自己的男生,也是在接新生入校的時候和她認識的,一來二去就熟識了起來,初來乍到校園有這樣一位師長帶着總比自己一切從頭開始來的順當一些,再說了這位男生的長相雖不能說是出羣,但擺在人羣裡還是略顯那麼一點出價的,高高的個子,黑黑的臉.

能夠看得出他的那臉黑不是天生的黑皮,而是常年在運動場上給曬的,也就是說那底子或本質還是有着城裡人的白的。可能也正是他的這黑迎合着邵君平的心理,自己在農村高中時的同學基本都是和他差不多的黑,要是猛地結識一個那種典型的城市白男生的話,說不定他真的就不能接納呢。

校園的生活總是緊張而又活潑着,相互喜歡的男女輕年,又總是覺得時間好快好快。相處快一年的時候,男生向她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她的回答是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中,將答案留了對方也留給了自己。

那天去省城的那條著名的河邊遊玩是那位男生主動提出來的,提前三天就約好的倆人是利用五一假期的機會去的,他知道邵君平每學期中間沒有特殊情況是從來不回家的,所以他總是儘可能地將她的休息日安排得豐富而充實,盡到一位學長、男朋友和地主的職責。

從小就在家庭的影響下與鴨和鵝有着擺脫不了關係的她,到省城之後,又偏偏喜歡上的省城名小吃,鴨血粉絲。那天中午本想好好給她改善一下伙食的那男生經不住她一再的哼哼,終於還是決定聽從她的安排在省城的那條著名的河邊的夫子廟西側的那家省城非常出名的鴨血粉絲店點了二碗多加了一兩鴨腸的鴨血粉絲。

就在這位男生很紳士地幫她將碗端來,澆上一點香醋,然後自己再坐下扶着自己的碗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位和這位男生肯定很熟的與他年齡相仿的留着小鬍子的男生,先是向他打了個招呼,然後,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她認識這個小鬍子,是男生的街坊鄰居,他們在一個學校唸書,只是專業不一樣。

怎麼這麼巧,他怎麼也在這裡,就在疑惑的倆人幾乎是同時挑起筷子準備往嘴裡吃粉絲的時候,那個小鬍子又轉身回來,當着她的面對那男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喲,我都忘了,早上我見你媽了,她說你女朋友今天過生日,讓你捎個蛋糕早點回去”,“我看你媽買了不少的菜呢!我正準備從這回學校找你呢!這麼巧在這碰到你了!“。再次轉身的時候,小鬍子又補充道。再自然不過的一場對白,小鬍子有着一種完成別人交代的任務後的輕鬆。

她沒有容得那男生半句的解釋,沒有爭吵,沒有再次挑起粉絲的動作,她輕輕地放下手裡一切,眯着一下雙眼,對那男人哼了一聲,那聲音雖然很輕,但可以感覺到那聲音中包含的複雜的情緒。

男生拉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他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只能由着她,相處那麼長時間,他是對她太瞭解了。

那個鴨血粉絲店,已經升級改造,店面擴大了兩倍。這會的她在鄭興旺剛纔走過的那座石橋上是可以將那鴨血粉絲店看得十分清楚的。

說句心裡話,這會的她真是想過去吃上一碗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吃到的鴨血粉絲了,加點香醋,弄一點點辣椒,那味道夠味。想着想着,本就餓着的肚子更餓了,她能夠感覺到嘴裡有點滲口水了。

店門口的夥計明明都已經給她打上招呼了,她還是強嚥下一口口水,仰着頭與那“鴨血粉絲”店門擦肩面過,看得出她眼眶裡有眼淚在翻轉。

“鴨血粉絲”店面擴大了兩倍,只是將店面西面的一大間租了下來重新進行了裝修,原來店面和新租那間的中間給打通了,但原店面的格局基本沒有任何的變化。她是看到了那天和男生坐的那張餐桌,才執意不進去的,是餐桌觸碰到了她的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