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消雪殞二

花消雪殞(二)

溫稠的血,從宗雪頸上傷口裡源源不斷地涌出,擠出芝婷的指縫,順着衣袍繡線折縫滴在石地上.秦節政驚呆了,只是站着,想不到自己該幹什麼.還是芝婷的嘶吼讓他反應過來:“王大夫!快啊!”

“呃!”秦節政猛醒,轉身奪門而去.芝婷摟住宗雪,用盡全力按住傷口,明明是徒勞的,但她不敢鬆手.“沒事的…沒事的!大夫這就來!”她緊貼宗雪的臉,話音夾着哭聲顫抖,

“糖…葫蘆…糖…葫…”生死垂線間,宗雪已無法轉頭,看不見軟榻上熟睡的女兒,只能在喘息中斷斷續續喚着孩子的乳名.就剎那,脣已煞白.

這時,王大夫被秦節政連跑帶拽,趕進房來.一齊進來的還有門外的幾位親信.衆人看到這幅情景,都是驚駭呆立.姬弧美更是嚇得尖叫半聲.王大夫緊拽醫箱的布繩,花白的鬍鬚隨着聲音抖動:“這…這是……”

芝婷見王大夫來了,淚一下就涌出眼眶,落在宗雪臉上,融進嘴角的鮮血中,沒了蹤影.“快…這我妹妹!救她,救她!”

“您讓開!”王大夫也恢復了醫者本色,立即跪在宗雪身旁診視.只見她脖子上一道半指長的傷口,似被利刃劃開,很深.血還在向外涌,宗雪已經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王大夫暗叫不好,趕忙打開醫箱,抽出醫布,繞在宗雪脖子上,緊緊扎住傷口.“你們都出去.”

姬弧美連忙上前扶起芝婷,幾乎是抱着她出了房門.秦節政掩了房門,又忍不住從門縫裡向裡面窺去.神情閃爍,不安極了.再看芝婷,她已是半身鮮血,火紅的袍子被鮮血一染,更是豔絕.她倚着姬弧美,拼命抓住窗格,印出兩個紅印.腦海空白,淚因此失了控制,如線般滴在窗臺上,把剛剛積起來的蓬鬆白雪炙透一片.衆人沒有說話,都在沉默中焦急地等待.

時光被大雪環繞,不知不覺變得十分漫長.芝婷手上的血跡已經冰冷,擦不乾淨.熱淚化進積雪中,卻沒了蹤跡.一聲輕響,王大夫推門而出,表情沉痛.芝婷推開擋在身前的姬弧美,呆呆走到王大夫面前,額前散發憔悴地飄在頰邊,似乎到了崩潰邊緣.

“大人……對不起……”王大夫不忍看芝婷的失魂落魄.低下頭去.剛纔經歷的一切,對他也是折磨.

“不!”芝婷瘋了般搖頭,絕望地抓住王大夫的雙臂:“王大夫,想想辦法,救她!”

“大人,傷在血脈,失血太多…我沒辦法…大人,您!”王大夫還沒說完,芝婷噗通給他跪下了,在雪地裡嗵嗵磕頭:“她是我妹妹!求您救救她!救她一命,拿我的命去都行!我死可以,她死不行啊!無論什麼辦法!救救她,求求您……”

衆親信見芝婷如此,都大驚大痛,趕忙上前要扶起她,可她死死抓住王大夫,長跪不起,怎麼也拉不動.就在衆人拉扯的時候,芝婷突然跳起來,把王大夫拽進書房.她寧死也不願相信王大夫所說,此時還自欺欺人地有一絲希望,要讓他救宗雪.可進了書房,芝婷突然如木偶般站住,右手鬆開王大夫,毫無力氣地垂在身旁.

這是任誰看了都知已回天乏術,宗雪頸上白布已經透紅,嘴角血跡已拭,面容蒼白如雪,雙脣緊閉,眉間卻沒有鎖住.安詳地躺着,像窗外靜靜飄灑的白雪.可是,宗雪衣袍上的濃濃殷紅,提醒着芝婷,她不是睡着了……

輕輕走過去抱着宗雪,芝婷出人意料地平靜下來,她撫過宗雪越來越冷的臉頰,仔細地理順宗雪的額發.衆人本跟着芝婷一起進了書房,現在這種情景,沒人敢說話,房裡安靜得能聽到軟榻上糖葫蘆熟睡的微鼾.

“宗雪,”芝婷輕喚,衆人都聽得很清楚,可只是這兩個字,接着又是沉默.正當大家以爲可以暫且鬆口氣時,芝婷突然抽出宗雪腰間的塵仞,向自己頸間橫去!

“大人!”一直盯着芝婷的秦節政被她驚煞半魂,撲過去全力奪下塵仞.雖然奪劍就在一剎那,鋒利的劍鋒還是在芝婷頸上留下一道紅痕.芝婷的傷寒並未痊癒,被塵仞的寒氣刺激,凜冽的涼意在她體內衝撞得更加劇烈.

“噗!”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芝婷的脣角前襟.姬弧美緊緊抱住芝婷,大哭道:“大人!……您這是何苦呢!”

芝婷癱在姬弧美懷裡,像失了魂一下,再沒半點力氣.她呆呆地看着軟榻上的糖葫蘆,淚如雨下.秦節政跪在芝婷面前,顫聲喊道:“大人,這究竟怎麼回事啊!?”

“是我害了宗雪……對不起…對不起小唐,對不起糖葫蘆……我爲什麼要推她……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淚混着脣邊的血滑落下巴,芝婷終於哭出聲,痛苦至極:“我寧願是我死!……”她掙開姬弧美,又抱住宗雪,泣不成聲:“宗雪我錯了!我不渡江了!宗雪,宗雪……”

芝婷哀絕的哭喊,喚不回宗雪的生命.姬弧美看看還沒醒來的糖葫蘆,扭過頭去,淚如泉涌.而秦節政,卻已經想到一件緊急的事.

“大人節哀,請您聽我說.”秦節政緩聲說道,怕再刺激芝婷.“尚大人亡在濮州,我們萬萬不可承擔!昌洲軍猶如尚大人的子弟兵.如果傳出尚大人是因您而死,我們擋不住昌洲軍復仇之火!”

“你想幹什麼……”芝婷緊緊抱住宗雪,擡頭看着秦節政,滿臉淚痕.

“……我們放棄最外面的一個要塞,然後……讓徐州軍發現尚大人的遺體!”

“不!”芝婷大喊,淚又涌出:“我不能再棄宗雪於荒野!不!絕不!”

“大人!您忘了攻入王城的誓言嗎!”秦節政見芝婷如此傷心欲絕,情急下大喊出來.

“如果我知道是這種代價,我寧可永世不踏王城一步!”芝婷大吼,一陣暈眩襲來,擊得她險些倒地.滿腔的痛苦和悔恨快把她打跨了.“爲什麼會這樣……”突然,她想起了一個關鍵.她看着自己的屬下們,顫抖地問道:“蒙汗藥…蒙汗藥是誰放的!”

衆人驚恐中面面相覷,突然秦節政跪在芝婷面前,臉色煞白:“我...我放的......我怕尚大人阻擾您,就想先……大人!”話還未完,芝婷已經撿起塵仞,站起身絕望地逼近秦節政.姬弧美見芝婷要殺秦節政,嗵地撲跪過去,用身體擋住他,向前抱住芝婷的腿哭道:“大人不要!我我…已經懷了節政的孩子.求您開恩!”

“弧美!”秦節政見姬弧美爲救自己,連名節都不顧了,傷心至極.姬弧美也是逼到絕境,她雖爲秦節政的未婚妻,可是未婚先有了身孕還是與禮大傷.當着衆人說出這番話,實在是爲保秦節政一命,名節之類,只能拋之一旁.

“你們……”芝婷語塞,力氣頓時卸去.塵仞脫手,“鐺”地落在石地上,清脆作響.她走去榻前,跪在糖葫蘆身前,看着孩子睡夢中嘟起小嘴的可愛摸樣,心都碎了:“我真的要十惡不赦嗎......宗雪死了,就算是入了王城,我又有什麼面目見她……”

姬弧美將爲人母,也爲糖葫蘆牽掛,她不知芝婷究竟有何打算,略一猶豫還是問道:“孩子怎麼辦?”

芝婷理解錯了意思,轉頭冷冷看向姬弧美,決然說道:“如果你們想殺她,就先殺了我吧!”

不知誰沒關房門,雪花被風捲進來,星星點點地落在房內.有幾片粘在塵仞上,化進那一片寒鐵中.這家傳的希望,曾握在宗雪手中,揮舞出一人戰千軍的威望.只是不知劍指皚皚處,能否指引歸途的方向……

雪兒像是了無牽掛,風去哪它便去哪.,如花般飛翔,連綿千里.可惜它不會說話,不能給南北兩人傳遞悲傷.當濮州花消雪殞時,林望正在痛苦中掙扎.昏沉得不知時辰幾何.

“你…你要是有天死了,就…就是笨…笨死的!”吳曦大聲囔着,用棉被裹緊林望.她本來說話不利落,一個笨字就可以概括的事,非要用個長句,可見是被林望氣着了.“走路都…都會掉進水…水裡!居然還…還摔暈了…笨熊啊!…拉到吧,別…埋埋…汰熊了,你見過哪…哪隻熊淹過水…”說着把林望的溼衣服放進木盆,準備和她自己積累的一大堆衣服拿去一起洗了.帳裡其他人都出去操練了,留下她照顧在水裡泡了一夜的笨蛋.

林望暈暈忽忽中聽不清吳曦在說什麼,只反反覆覆聽到個笨字.她沒力氣理會,渾身都在發燙,像是要燒着了.好像泡得太久……好在燒的只是皮肉,身體內那種難耐的燥熱已經被冰水逼退.她深吸口氣,含糊地笑了一聲.吳曦說的對,這實在太笨了,可是對付□□還能怎麼辦呢,這是她想到的唯一辦法……

“你…你說你這樣,唉,不知道我…我們還要在永城呆多…多久,希望我能…照顧到你好再…再走.”

“馬上就要走了.”林望微睜眼睛,虛弱地回了吳曦一句.

吳曦站住,奇怪地問林望:“你…你怎麼知道?”

吳曦啊,到底誰笨呢……徐州統帥是帶兵多年的名將,經驗豐富精通兵法.他怎麼會純粹和燕南軍硬碰硬呢,肯定以此爲餌.要對濮昌有所行動.濮昌一有異動,不善近戰的濮洲就一定要調動燕南軍支援……林望沒有力氣解釋,縮進了被子裡.

“吳曦!吳曦啊……”這時帳外有人叫吳曦.林望聽到她的聲音,精神猛然一振,咬緊牙,費力地把被子又裹緊些.來人掀簾進來,正是徐都尉.話還沒說,她就看見吳曦手上的大木盆……髒衣服都成了山.徐都尉皺眉笑道:“我一直想問你,你一件衣服到底穿幾天?”

吳曦嘿嘿兩聲,不大好意思地說:“我我…又不像你,沒有娘子幫…幫我洗.”林望在旁假裝睡覺,一邊聽着她兩的對話.大出她的意料,吳曦對徐都尉一點沒有下屬對上司的敬畏.倒像是隨意能開玩笑的姐妹.難道徐都尉平常竟是這樣平易近人?

“再說我打你啊!”徐都尉高舉右掌,作勢要打.吳曦平端大盆,一躬身,極敏捷地躲到一旁,嬉皮笑臉地看着她.徐都尉無奈地放下手,環視大帳,眼光停在牀鋪那.

“嗯?怎麼還有人睡覺,現在步兵隊不是在操練嗎?”徐都尉像剛剛纔發現林望一樣,收斂了笑容問吳曦:“你這個副校尉怎麼當的!”

您不用裝得如此純潔無暇……林望側弓身子,半眯眼睛盯住枕頭,差點把這句話說出口.

吳曦見徐都尉嚴肅起來,嚇的連連搖頭,結結巴巴地辯解:“不不…不是的!她…她她她昨夜,不…小心掉進那溪…水裡,冷到發發…發熱了.我才讓她…她休息…一一…!”吳曦越急越說不出來,着急得肉呼呼的圓臉上浮出兩塊紅暈.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徐都尉打斷吳曦,看着林望笑道:“這誰啊,就那種小河都會掉進去,也太笨了吧,那被冰水泡了不更笨了嗎.”

還不是拜你所賜!林望憤恨得想跳過去咬徐都尉一口.

“這是…林望,你還記得…嗎?那個拼尉…尉遲弩的.救我…受受傷的.”吳曦見徐都尉沒生氣,心裡石頭落了地.趕忙湊過去介紹.

“哦,記得了.”徐都尉走到牀鋪前,把身子彎得很低,擋住吳曦的視線,挨着林望耳朵說:“昨晚舒服嗎?”

舒服你去死!……林望聽得氣極,強忍住怒火,依舊側身,極低聲音說道:“你答應了我,不能食言.”

“就算我食言了你又能怎樣呢,”徐都尉看着林望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撲哧輕笑:“呵呵…咳咳咳…話說回來,你也真夠狠的.”

“要幫你找個理由嘛.”林望像是聽到了誇獎般面不改色.軍隊裡的需要上報的規矩她都很清楚,這句話倒不是假話.

徐都尉側頭瞥了眼後面抱個大木盆傻笑的吳曦,對林望說道:“吳曦看來很喜歡你,我把這個傢伙當作是親妹妹,你要是把她帶壞了,我不會讓你有好下場.”

林望閉上眼睛,做出個悠然淡笑:“你私藏□□,不怕你妹妹知道嗎?”

徐都尉微抿嘴脣,修長的眉眼露出凌厲來:“聽清楚了,你連校尉都不是,就算我要殺你,也不用向上報…… 好自爲之!”說完,她直起身,大聲對吳曦道:“病的還不輕.吳曦,她腿上還有傷對吧”

吳曦本來探頭探腦地想聽她們兩在說什麼,聲音太小,一句也沒聽到.徐都尉突然問她話,又讓她手忙腳亂:“啊啊…啊是啊!她傷沒好全,又…又泡了水,快爛透了…我我…準備等會請…請軍醫來.”吳曦嗅到了能把林望留下的希望,趕忙誇大林望的傷勢.

“這也不是一兩天能好的,駐城的軍醫是不是還沒調過來?”徐都尉儼然一副關心士兵的模範軍官模樣.

“對…對對,很晚纔會…會來.”

徐都尉看出吳曦臉上越來越明顯的喜悅,微有猶豫,還是把話說完:“她這樣沒有軍醫照料非死了不可,我和上面說一聲,讓她跟着我們走.要是她動不了,你來照顧吧.”

“好…好!”吳曦驚喜地連連答應.徐都尉說完就走,還沒到帳門又回來了:“差點忘了正事,我們可能就要離開永城.”吳曦心裡一驚,真被林望說對了.“我想在拔軍前,給步兵隊選個新校尉.明日會出帳榜公告,十日後擂臺比武.你不準參加.”

“好嘛,我…我聽你的.”吳曦笑嘻嘻地目送徐都尉,她剛一走出帳門,吳曦放下木盆,跳到牀鋪上捏起林望的臉哈哈大笑:“哈哈,一起...走!你不用擔心…沒人照顧了.笨林望…笨的好!因禍得…得…”

林望被吳曦這麼晃兩下頭更覺得暈了,趕緊用力把頭砸在枕頭上,岔開吳曦的話題:“爲什麼…徐都尉不讓你去比武,你要去了,校尉一定是你的……”

“呵呵……她一直都…都不讓的.一是因爲我嘴…嘴笨.還有就是,步兵隊…校尉…比較危險.你也看見…我們校尉她……”想起新故的校尉,吳曦又難過起來,低頭去拽被子角.“我…我從入軍以來,一直跟着徐…都尉,她…她待我很好. 本來…我還想實在不行去求她別…別讓你留下,雖然她最不…不喜歡公事上講私情……”

說到校尉,林望突然想起徐都尉剛剛說的話,不禁奇怪起來,再問吳曦:“現在士兵犯了軍法被處死,不需要上報嗎?”

“嗯?你說的是……哦哦,”吳曦頓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陳芝婷想…出來的幺蛾子,我…我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想…想什麼…因爲我們和濮…濮州軍經常有衝突.她…她就說要整頓軍紀,校尉以上…軍紀處死都要上…上報所屬軍的…的領兵將軍,還要由所…所屬部的最高將領監…監斬,可她沒說校尉以下的…士兵要上報……有些壞軍官就…就更加欺負小兵了......”

“也就是說,”林望打斷吳曦,若有所思道:“我們是趙贛部,這裡校尉如果被處死,監斬的就是……”

吳曦點頭道:“趙…贛.”

這樣,也許是個機會……林望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抓住吳曦的手臂,懇切地道:“吳曦,你要是不去當校尉的話,幫我好嗎?我想當!”

“咦?很危…險的.你想當嗎?”

“恩!我想!你能指點我劍術嗎?”林望好似難受都輕了幾分,撐起身子期盼地盯着吳曦.

吳曦不想林望去做這個校尉,可是看她那麼熱切,只能答應:“好,不過要…要等你病好點…我教…教你幾招.”吳曦讓林望躺好,撿起木盆向外走去,默默下了決心:你是我的恩人,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幫你做到……

濮洲到昌洲這一帶天氣實在不好,冷且不說,還經常陰晴不定.雪還沒積兩天,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不大不小的雨夾雜冰晶,真是冷煞人也.這種天氣就是最忙碌的商人腳伕都不願意出門,窩在客棧抱着火爐過陰天.特別是兩洲中間那幾百里山路.幾乎都沒有人煙.不對,還沒有萬徑人蹤滅.這一段山坡上突然傳來沉重的鞋履聲,重重疊疊,像是大隊人馬.山石轉折處,刀鋒先露.原來是一對持弓帶劍的士兵.披冰帶雨的山路十分溼滑,士兵們極慢地向前行軍,左顧右盼,非常謹慎.

在隊伍中央,騎着高頭大馬的領隊軍官,正是當日不發一兵一卒就讓尚宗雪闖過要塞的守軍都尉.尚宗雪的闖關,徐州統帥量情而度,並沒有怪罪他.這次濮州突然撤兵五十里.他又奉命去佔領要塞.不過這次濮洲的退兵倉促得非常奇怪,不知是不是圈套,所以他眉頭鎖得更緊了,惟恐中了濮洲的伏兵.

路過一面大山壁時,先頭部隊突然停下來不走了. 都尉挺直身子,只看到前方向山壁上橫出的像亭蓋一樣的大石片,很多士兵圍在石片下面不知道在幹什麼.都尉以爲他們是在石片下躲雨,焦煩地對身旁的傳令官下令:“讓前面快走!磨磨蹭蹭幹嘛呢!”不願立於危牆下,他只盼越早走完這段山路越好.

“大人!大人!”還是那個小兵,從前頭大喊着奔向都尉.路面太滑,他打了好幾個趔趄,依舊沒有放慢速度.

“怎麼了!”見小兵如此慌張,都尉不安起來,連忙問道.

小兵挺在都尉馬前,連連喘氣,臉上又驚又恐,像是剛經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前面有人死在那,我看像……像……”

“像什麼,你他媽的快說啊!”

小兵嚥了口唾沫:“您還是過來看看吧!”說完又向回跑.都尉無奈,翻身下馬,隨小兵向前走去.到了大石片下.都尉彎下腰仔細看去,臉色大變,驚恐不亞於身旁的小兵:“我的親孃啊!這是……”

小兵一見都尉也是這副樣子,知道自己沒有看錯.當即沒了顧忌,尖利地大叫出來:“是尚宗雪啊!”

七日後,王城又是風雪臨城.月亮高懸,一道燈籠晃過了皇宮勤政殿的階梯.

當夜的積雪還沒掃去,內侍一邊踏着瑞雪碎步快走,一邊對身旁捧着把短劍的武將叮囑着:“大人進殿後走到一個臺階前就跪下.皇上問話的時候要擡頭,她不喜歡別人低着頭回話.她問什麼你答什麼,別多嘴......”內侍喋喋不休,武將連連點頭.他是徐州統帥的信使,連日的馭馬飛奔,使他倦乏到極點.可是事情緊急,急函遞呈管事內侍沒多久,他就被召入宮面聖.沒時間休息,只來得及換下那件滿是泥水的棉袍.

內侍走到殿門口,高聲通報一聲就不向裡走了.信使只好自己進殿.他低着頭慢慢地邁步,果然看到一個臺階,趕緊跪下,將手中短劍雙手捧高,按剛纔內侍所教行禮:“臣徐洲密使參見皇上!”

說完這句,信使並沒得到迴應.提着心等了片刻,他突然想起內侍說皇上不喜歡官員低頭回話,連忙擡起頭,向前看去.只見一個纖細的年輕女子站在殿室中央的一塊大錦布旁.手執毛筆,對着錦布,似在沉思,時不時俯身寫劃上幾筆.她身側站了一個穿着緋色官服的年輕人.身後還有個姑娘侍立在御案旁.偌大的殿室裡,包括信使自己,只有四個人.

難道皇上沒聽到?信使猶豫着要不要再稟一聲,猶豫中又擡頭看去.這一看,蕭言正好轉過身來.勤政殿燭火明亮,信使仔細看去便清清楚楚.見她一襲華美的天藍色皇袍,潔白的厚毛領把脖子包住,白皙的臉龐就被襯托得更加顯眼.她輕裝簡袍,沒有佩戴繁複的裝飾,包有雪狐毛的袖口在腕上就扎住,露出虛握毛筆的右手,五指修長.再向上看去,雙脣巧薄殷如桃花,脣角向下微弧,像似開口就是溫柔細語. 鼻樑不大但是極挺,乾淨利落地連出眉眼.長髮梳過束髮的三菱紫金小冠,在腦後紮成一束.劉海就參差地地落在額前,正觸眉間.如此亭亭而立,周身都透出勃勃英氣.信使又見她轉身繞開幾步,步法輕盈.收放自如,竟是功力不凡的習武之人……

待信使癡癡地看了個仔細,蕭言纔像剛發覺有他這個人似的.轉過身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是徐洲密使?有什麼緊急事?”

信使心裡猛跳,趕緊收回目光,忍不住又低下頭去,捧劍稟道:“稟皇上,臣奉統帥大人之命,繞生米道赴京急報皇上!叛軍昌洲刺史尚宗雪,已死!”

已死,這兩個字他說得很大聲,在空蕩的殿閣了引出悠悠迴音.可是,遲遲沒有等到蕭言的回話.良久,他聽到一聲極低的顫音.

“啊?……”

信使以爲蕭言沒有聽清,正想擡頭答話,只聽“叮”地一聲輕響,那隻毛筆咕嚕咕嚕地滾到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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