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橋頭

船到橋頭

天才矇矇亮,北風繞着圈地呼嘯,扯得刑場四周的燕南軍旗獵獵有聲。營房邊角那一片權作刑場的空地上就傳來鞋履和鐵鎖的聲響。天上星辰未退,月光淡色一抹,瞬間就被鐵盆中照明的火光多吞沒。最終,月亮謝幕而去。東君登場,慷慨垂意,綻放金線千朵。

尉遲蕪跪在刑場中央的木臺上,手腳皆是重銬。身上是一件乾淨的白袍,分外單薄,並不是隆冬能穿出的衣服。今日雖然是大晴,可冬日冷清。縱使沐光其中,依舊不能感到溫暖。但對她來說,倒是別有用途。不需低頭,她就能看見陽光下自己的影子越來越短。當影子全部收進膝蓋下,就是自己人頭落地之時。可前方,那監斬官的座位上,一直空空如也。穿紅褂的劊子手都嫌冷,縮進帳子裡與士兵們一起喝茶,偶爾用眼瞥瞥木臺,一心想趕快完事,好去和大傢伙喝年酒。

大概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蕪覺得兩條腿已經不像是自個的,像是跪在一堆棉花上,分不清哪裡是地,哪裡是肉。可微微用力,又鑽心地疼。手腕上的傷已經結了痂,不過還沒好全,被鐵銬一磨,便開始滲血。這些忍忍都還好,可這凜冽的北風不是說忍就忍得了的。蕪只覺得雙臂已經被風吹透,麻木到不知道冷。顫抖的身體甚至五腑六髒都成了風的一部分。僅剩碰碰跳的心口,還有一絲熱度。

“咳……咳……”蕪積攢起爲數不多的力氣,放在喉嚨上,時不時地輕輕咳嗽,看是否還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手腳就是凍僵了都沒關係,只要嗓子還能用!

日近正午,監斬官趙贛依舊未到。被風吹了兩個時辰的蕪已經不用特意去咳嗽。一個冷戰,嗓子便一陣麻癢,喘氣都有些艱難。蕪閉上眼睛,竭力讓自己把氣喘勻。她攥緊雙拳,直把指甲按進肉裡,好靠痛疼使自己鎮定一點。她臉色被風擦得蒼白,和一般的死囚並無兩樣,都是生無所念,面如死灰,可這心裡卻沸騰如油:趙贛……你要是不來,我做鬼也掐死你!

“哈且!”一個大噴嚏,把趙贛從牀榻上打得蹦坐了起來:“哎喲喂!這個噴嚏……哪個娘們想我呢!”被噴嚏打醒,他又好氣又好笑,皺着眉頭按緊腦門。看來昨天是一夜醉酒。他且揉着額頭,斜眼看見了自己的親衛兵站在榻旁,於是笑罵道:“小兔崽子,傻站着等我啐你啊?沒看見我都被冷醒了嗎,還不去添煤!”

“啥玩意冷醒的。是我叫您醒的呢!”衛兵看臉龐年紀不大,身材卻有點發福,肚子上的皮帶隔了厚冬衣,已經有點勒不住了:“昨天我跟您說的事,您都忘了?”

趙贛翻身起來坐在牀邊,扯過一件棉衣披着,伸手去拿桌案上的冷茶:“昨天和兄弟們喝酒呢,誰他媽聽你放屁。”這段時間他沒和尉遲蕪在一塊,那些粗話又漸漸復活了。

“得嘞!那我現在再說,您聽得真真的啊。咱們這一個營的女兵,因爲口角積怨,把濮洲軍一個女兵給殺了。直接用筷子戳穿了喉嚨,乾淨利落!”衛兵連比帶畫地說給趙贛聽,極有傳小道消息的派頭。

“我說,這得多大仇啊,這還是娘們打架嗎?”

“您甭管人家多大仇啊,反正您現在是有事做了。按濮洲那位陳大人的說法,您底下人出事兒,您得去看殺頭。這時辰不早了還。”衛兵邊說邊去拿趙贛的袍子。

“什麼!大過年地讓我去監斬,這不晦氣嗎!我不去!殺人償命,這也沒得說的。讓底下人辦了就成。”

“嗨,底下人還真沒法辦。那女兵,是校尉……雖說剛升上來的,但那也是校尉,那您就得去。得嘞,您是還換衣服吧。”說着,他就單腿跪下,要給趙贛穿靴子。

“等等!那就把日子往後推推嘛,總得讓我過完這個年吧。臘月見血,太不吉利了!”趙贛十分不想離開這暖和的大帳,想着法地推辭。

“等不了!”衛兵耐着性子往趙贛腳上套靴子:“濮洲軍的那幾女將軍,那真是,扳倒碓窩嚇婆婆——潑婦!這次,算她們找到由頭了。聽說她們想把那殺人校尉提走。那女兵頂頭都尉的帳子,差點被她們掀了!不過那都尉很地道,硬是沒讓她們提走。您要是不去看,您要是不麻溜地把這事弄完……您想她們到您這鬧鬧可是?”

“得得得,我最怕娘們鬧了。去吧去吧,不就是看一眼嗎……真他媽晦氣,臘月看人砍頭。還砍的是娘們。陳芝婷真他媽會想招。地方遠嗎”

“不遠,小的們這點眼力見都沒有嗎就設在附近,省得您多走路。得嘞,小的給您穿靴子!”

趙贛三下五除二地穿衣披甲,提着自己的配劍老大不樂意地往刑場趕去。遠遠地就看見劊子手和士兵慌不迭地從營帳裡跑出來,跑到自己的位置上裝模作樣地站好。趙贛明白是天太冷,而且這事也不是什麼痛快事,所以懶得責怪他們。他的目光全落在刑臺上,那個白衣女子身上。他看那人,長髮散亂,很是瘦弱。雖隔太遠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型應該還很年輕。他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小娘們下手不知輕重,可惜了……”

他走到監斬官的座位上坐下,剛拿起備在案上的熱茶想喝。見那女子已被風颳得半死,不禁動了惻隱,想問問她是否還有未了之事,就大聲問道:“女子!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有就說!本將軍聽着!”

不曾料到,他話音落下,白衣女子像被雷劈中一般猛地崩直了腰。接着,他就聽見一聲厲喊:“趙贛!我操,你娘!操!你!娘!”(這裡她罵了五遍……但是河蟹掐掉了,見諒……)

五句操,你娘,一字一字,說得大聲而又清晰……聲音很好聽。而聲清話糙,顯得更加震撼,把在場的士兵皆震得抖了下手。劊子手瞪圓了眼睛,低頭盯着這將死的姑娘,懷裡的刀都一歪。而趙贛……當他回過神時,茶盞已經在手裡捏碎了,還冒着熱氣的茶水流了他一手,他竟絲毫沒有發覺,光怔怔地盯着那姑娘。半晌,他像被那句罵孃的話噎住一般,一聲不吭,捏着劍就下了座位,向刑臺走去。路過桌案的時候,還險些被桌角拌了一跤。

就這樣大受打擊般,他總算跨上了刑臺,見那姑娘仰起頭死盯着他不放,表情更是錯愕。他還是不出聲,只是拔出劍用劍尖把她臉上被風吹亂的長髮撥開。“你……你……”趙贛大概是第一次被個姑娘罵,話都說不出整句的。但他好歹是大將軍,呆了片刻,也就回過神來。面上一轉色,笑開了:“你說你一個小娘們,和我無冤無仇,你操,我娘做什麼?你操得了嗎?”他揮手讓那個劊子手退到刑臺下面,對所有人大聲道:“你們只知道本將軍殺敵用大斧,沒見識過我的劍術!我很年輕的時候,是使劍的。人稱見血封喉,就是殺人不見一滴血!今天,讓你們見識見識!”他又低頭說道:“你也算與本將軍同袍一場,就賞你個全屍吧!”

說完,趙贛轉腕揮劍划向女子的咽喉。破風聲過後,女子應聲而倒俯面躺下,真的不見一滴血……

趙贛也劍入鞘,對四周的人喊道:“這事,真他媽不痛快!好了,先放她在這別管了,大年初五內碰死人會倒一年黴!反正天這麼冷,放一兩天也無事。本將軍體恤你們,喝酒去吧!”

衆人樂得有他這一句,立馬歡喜地散了。趙贛又讓親衛兵也去喝酒。偌大的空地,頓時只有兩人。如果,那躺倒的還能算人的話……

“咳咳!咳……咳……”蕭言睜開眼睛,抱着被子不住地咳嗽。好容易止住了,她便平躺着回想自己驚醒的緣由。夢境中渾渾噩噩地一團黑暗,想不清楚,可心不安極了。她擡手摸了摸額頭,手掌中全是冷汗。

“噩夢嗎,我是不是夢見蕪了……哈且!”殿角的香爐裡焚着朱清語送來的天竺蘭,一粒隨煙而起的香粉鑽進蕭言的鼻子,換來一個大噴嚏。蕭言摸摸鼻尖,合目笑道:“哈,她在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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