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墨回村的第二天。
原本駐紮在老山村的那支人馬就來辭行了。
他們是呂家軍士卒,必須儘快趕回去向侯爺覆命。
楊墨在山谷內設宴替他們踐行,並讓他們回去後代爲向侯爺致謝。
若沒有他們在村中駐紮,楊墨就不可能放心的去府城,還建立了一份功勳。
這支百人隊,由一名姓馮的校尉統領,馮校尉也是侯爺的愛將。
在軍中時就多有聽說當年侍衛隊長陳武的名頭。
這些日子的相處,兩人更是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
臨別之際,更是依依不捨。
宴席結束之後,陳武直送出去十多裡地,二人才灑淚揮別。
駐軍走後,沒過幾天,老山村忽然來了一支馬隊。
雖然只有十個人,卻帶來六十匹駿馬。
原來是侯爺聽聞他這裡缺馬,把答應他的五十匹駿馬,派人送來了。
楊墨本以爲侯爺只是一時高興,許給他這五十匹軍馬。
後來見侯爺不再提起,也就沒當真。
沒想到侯爺日理萬機,卻還一直惦記着他的事。
這批軍馬來得正是時候,楊墨親自手書讓他們帶回,表達了對侯爺的謝意。
一晃又是幾天過去了。
那些陳武灑出去的小子們,陸續開始帶回各種消息。
不過大多數都是些顯而易見的東西。
比如水旱各寨的佈防,以及他們日常的採買活動等等。
只要帶回來的是有價值的消息,楊墨都讓陳武在功勞薄上記上一筆。
以待日後論功行賞!
如此鼓勵之下,這夥主要由半大小子組成的斥候隊伍越發膽大。
他們都是山裡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滿山跑。
翻山越嶺如同家常便飯。
各自發揮自己的特長,鑽狗洞,睡荒墳。
日夜潛伏在各寨周邊。
渴了就喝山泉,餓了就啃幹餅。
沒過幾天,還真讓他們打聽到一些各寨的機密。
比如赤峰嶺後有個秘密山洞,直通後山腳下。
再比如黃天蕩裡有兩個小頭目,經常喜歡結伴去縣城召妓。
如此種種,只是一直沒打聽到那晚在河灣裡發生的那件事。
楊墨暗想,那晚的行動一定是某個山寨的核心人員一手策劃,保密級別很高。
普通水匪很難知道,想要打探清楚,不深入匪窩,幾乎不可能。
可這也不能怪他們,這些小子們雖然機靈,卻缺乏手段。
他們只是些山裡娃,哪裡知道怎麼纔算一名真正的斥候。
他對現在的效果很不滿意!
這天,他把陳武找來,講出了自己的顧慮。
“咱們的斥候缺乏經驗,得給他們找個教頭,纔能有所突破。”
“我有位兄弟,諢號山貓。曾是候爺麾下首席斥候。前次聽馮校尉說起,他家好像就在赤峰領一帶。”
“如能得他相助,別說是三大寨,即使先生想知道猛兀兒大營裡的消息,他也能夠手到擒來。”
楊墨聞言大喜:“有這樣的奇人,你怎麼不早說?我這就陪你去找他。”
陳武聽了這話,反而有些遲疑。
“先生有所不知,此人性情乖張,因看不慣軍中諸多陋習,憤而離開。我擔心先生即使找到他,他也不肯替先生賣命。”
“楊某隻管誠心相邀,來不來由他自己決定。楊某相信,越是像這樣的義士,越能曉之於情,動之於理,走吧!”
聽說了這人的本事,楊墨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招入麾下。
兩人收拾了一番,帶上兩個老卒,幾包乾糧就上路了。
赤峰嶺在北河上游,離老山村二十多裡。
雖說路途不算太遠,卻全都是大山。
山路曲折難行,根本走不了馬。
水路又被黃天蕩所阻,出入只能靠兩條腿。
楊墨一行人一大早就出發了,直到午飯過後,方纔找到馮校尉所說的村子。
村名叫作土關埡,只有不到二十戶人家。
十幾間破爛不堪的茅草屋坐落在半山腰,隱藏在茂盛的樹叢間,只露出一鱗半爪。
狹窄的山埡底部,一條羊腸小道若隱若現。
小道兩旁都生着一人多高的茅草。
真是密林煙瘴地,蟲蛇多生處,地勢異常險峻。
村子裡靜得可怕,連個人影都難尋,像極了沒人居住的鬼村!
陌生人大白天走到這兒,都會禁不住脊背發涼,汗毛直豎。
這裡已經是赤峰嶺那夥土匪的領地了。
陳武破例戴上了連臂弓。
楊墨在村口止住了腳步,也忍不住摸了摸腰間的摺疊弓弩。
幾人不敢擅入,站在村口四下打量。
陳武正準備扯開嗓子喊兩聲,看看村子裡還有沒有人。
就見不遠處的山腰上,忽然站起來一大片人。
老弱婦孺,什麼人都有,個個衣衫襤褸。
只有當間一人,一身黑衣乾淨利落,顯得極不協調。
那人體格雖小,卻生得十分精壯,兩隻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如同鷹隼一般。
“再敢向前一步,休怪我等無情!來者何人?到此何干?”
那人語氣冰冷的摞下一句話。
就看見兩個村民手舉柴刀,從楊墨他們正上方的陡崖上顯身出來。
楊墨定睛一看,那兩人腳下,各有一堆用竹籠捆紮的碎石。
只要他們手中柴刀一揮,自己四人當即就會被砸個稀爛。
這時,只聽身邊陳武一聲驚呼:“小茅子,是我呀!”
山腰上,那人聽見喊聲,神色大變。
探出身子大聲喊道:“你是陳大哥!”
“正是陳某,小山兄弟,你不認得我陳武了嗎?”
“快,都把傢伙收起來,是我陳大哥到了!”
就見山腰上好一陣雀躍,跟着,那些村民們就陸續消失在茂林後面。
不一會兒,就見先前那男子,忽然就從山埡裡一人多高的茅草叢裡鑽了出來。
熱情的迎上前來,一把握住了陳武的胳膊。
矮壯的漢子雙眼含淚,連聲說道:“陳大哥,小弟只當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小山兄弟,說來話長,我蒙同村人搭救,如今在他手下效命。這次來找你一同出山,共享富貴。”
陳武話不多說,拉着山茅,就要來見楊墨。
山茅凝目掃視了楊墨一眼,一把拉住陳武道:“陳大哥,小茅子一人逍遙慣了,受不得別人拘束。”
“你來我歡迎之至,可我卻不願再爲別人賣命。這世道,能發財的沒幾個好東西!”
楊墨在旁邊聽了這話,臉上好一陣麻木!
這人話糙理不糙,在這惡濁的亂世,不與權貴同流合污者,根本不可能發達。
此人雖然有些見識,可他不明白,楊墨可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