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拍案大喜,道,“先生此計甚妙!還請先生細言!”
許攸晃了晃腦袋,越發得意,“我軍東進攻奪青州,糧道乃在兩處,一爲歷城,一爲樂安,如今歷城既失,而樂安得保,那糧道便並未有斷。有主公令顏良將軍一萬人馬星夜北上,就算劉備,呂布能有大略,只要堅守不出,劉備,呂布也無可奈何。”
“如此,運糧雖週轉艱辛,但也並非不可。泰安有張,高覽二位將軍鎮守,乃用於重奪歷城,主公不若將歷城,泰安送於呂布,以壯其野心,縮兵將於章丘。呂布既有地,有兵,而兩城皆爲其得,必驕己心,又豈再願受劉備驅使?假主公再暗中流言,只道敬呂布名爵,而鄙劉備粗糙,必使呂布反心更重之士,許之以利害,呂布必反爲主公所用!”許攸當即斷言道。
“不錯,呂布此人必然不甘久居人下,前翻依託劉備,不過乃是走投無路,如今已有元氣,漸成氣象,主公若設計,讓泰安與呂布,建得大功在手,一寸一土皆爲他呂布所得,豈能再聽劉備節制?”沮授點了點頭,也是笑道。
郭圖憋了半晌,終於眼見有機會插話,不禁道,“假主公再使流言於鄴城,道那呂布有反心,則劉備必然不肯輕信呂布,而有掣肘之心。劉備本就是困龍之局,勢必小心,就算呂布沒有反心,劉備也居然不會容忍事態有變。只要稍露端倪,則必起星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而若棄守泰安,必然是要拱手於呂布。主公可令,使得張。高覽二位將軍,遇劉備之將則奮勇殺敵,遇呂布則退避三舍,如此不露端倪,反讓呂布以爲是己功,驕躁其心!”逢紀也答話,搶口道。
袁紹越聽越是歡喜。事實上,習慣了羣臣爭鋒相對,如今卻是難得的同仇敵愾,就算袁紹來回搖擺沒有決斷,這時候也沒了多餘的念想。
“既如此,可取我信令,傳令張,高覽,遇呂布則棄守泰安,退守章丘!”袁紹當即拍案。喝令,有門外親衛,匆忙而入。接過袁紹信令,飛步而退。
許攸見袁紹臉上喜色,卻是越發神采飛揚,當即道,“如今雖有驅虎吞狼之策,主公還需親提大軍西進。否則,只張,高覽二位將軍萬人兵馬,以爲我軍示弱,反惹呂布野心不滅。若能敗呂布,以挫其銳氣,則呂布不敢輕舉妄動,轉與劉備爭鋒也!”
“如此甚好!”袁紹喜道,當即又看下武將之列。
覺到了袁紹看來。武將首位處文丑本見了顏良有大功離去。此刻也恨不得搶身出來。同樣,其餘諸將。也知道機會難逢,紛紛昂首挺胸,卻被文丑一個兇狠眼神瞪過,霎時萎了大半……
袁紹自是知道諸將搶功心切。當即笑道。“如今大戰。諸將皆有職責。不須爭搶!”
“文丑!”說到此處。袁紹終究還是將目光放在了自己地心腹愛將身上。當即道。
“末將在!”文丑抱拳出列。趾高氣揚。
“我與你兩萬馬步爲先鋒。連夜西進。三日內。務必到得章丘城下。若呂布當真賊心大增。可匯合張。高覽二位將軍。共同擊之。務必一戰而挫敵銳氣!”袁紹取出信令。拋出文丑身前。高聲令道。
“末將尊令!”文丑歡天喜地地撿起令箭。拍起胸膛咚咚直響道。“主公放心。有末將出馬。必使呂布不敢小覷我河東英豪!”
“呂布勇猛無敵。不可小覷!”袁紹雖然對自己愛將頗有信心。但呂布地兇威實在深入人心。也沒有往常地把握。還是好言寬慰道。
“末將知道!”文丑不置可否,當即抱拳道,“既如此,末將先行告退清點兵馬,主公只需等候捷報便是!”
袁紹想了想,又揮了揮手止住文丑去勢,將目光放在另一員大將身上,道,“麴義!”
“末將在!”麴義心中一喜,當即出列沉聲迴應道。
“本公使你領帳下先登營,隨同文丑共同西進,呂布麾下幷州鐵騎強橫無比,可敢再建界橋之威!?”袁紹臉色嚴肅,當即沉聲喝令。
麴義沉吟片刻,呂布不過萬人兵馬,而嫡系的幷州鐵騎在兗州爭奪戰中已經死得七七八八,充其量不過兩千人而已,有了文丑兩萬大軍,再加上先登營強弩破控弦,麴義再無半點顧慮,這才擡起頭來自信滿滿迴應道,“幷州鐵騎雖勇,也未有白馬義從聲威!先登死士敢爲主公破白馬,又豈懼區區幷州蠻夫!末將敢令生死狀,不勝,請斬某頭!”
“好,好!哈哈!便讓呂布那廝,可看清我河北豪傑的武勇!”袁紹大笑,當即又取出一枚令箭,擲與麴義,令道,“還望將軍再建先登威名,揚我河北雄威!”
“主公放心!”麴義接過信令抱拳沉聲迴應道。
眼看自己專美的大功就被麴義分走一半,文丑心中頗爲不爽,但既是袁紹地命令,卻也不敢不從,無奈之下,只能嘟囔道,“不過區區呂布,何須如此鋪張……”
到底是呂布那兇名太盛,即便是袁紹這等囂張跋扈的人也弱了幾分氣焰,不得不加重地顧慮。事實上,呂布雖然擊敗了高覽而奪取了歷城,很大程度上,在於突襲和他呂布的兇名,若非如此,若是昔日呂布那八千幷州虎騎在手,又豈能讓高覽逃出昇天?甚至還能保留一萬兵力。
而就算如此,擊敗了高覽,奪取歷城,呂布麾下一萬人,也已經疲累不堪了。文丑的兩萬精銳西進,若是單打獨鬥或許不能勝過呂布,但要揮軍一舉擁上。呂布也只能是敗退的分了。
文丑和麴義接令退走,袁紹也只能放下心思。不過。有了麴義親自率領先登營助戰,與他一樣信心十足,袁紹也沒了多少顧慮。幷州鐵騎固然兇惡,但昔日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名頭和戰績更在其上,不一樣倒在了先登死士的強弩之下嗎?
在吩咐完畢之後,袁紹,當即回顧衆人。作了最後的宣令,“呂曠!本公令你領兵五千,鎮守臨淄,以防宵小!呂翔,逢紀,與你二人八千兵馬,把守昌邑,鞏固我軍所得,另防範南面徐州動態,若事情有變。務必死守城池,不得有失!”
兩兄弟得令,不敢怠慢。轟然應諾。
“其餘諸位,隨我起中軍五萬,西進擊賊,揚我軍威!”袁紹驀然握劍,肅然大聲。
“喏!”
“遵命!”
人人恭敬應諾。
在謀算妥當之後,未來幾乎一片明亮。此戰實際上也關乎到了青州地穩妥,一但擊敗了呂布和劉備的聯合,正當如敲山震虎,畢竟任何一個諸侯的威名,皆是用鮮血鋪就。袁氏一族,袁術已經被劉表和孫堅壓得喘息不得,袁紹雖然與袁術爲敵,但終究是一族之人。
世家大族的尊嚴,袁紹是決然不會容忍他人拂逆。在滅掉公孫瓚之後。袁紹已經沉靜了太久。這一戰,勢必讓世人重新看清楚他袁紹地強橫!
不得不說。曹操的一語道破,河北豪傑何其多,而袁氏不能善用。此刻麾下賢良,同心協力共抗外敵,從大略,到小計,幾乎就已經是一個絕好地佈局。連帶着將衛寧,孫堅,曹操也謀算了入內,不單單是爲了袁紹未來鋪上了道路,也爲如今的戰事定上了一個有效的計劃。
不提袁紹集團的謀劃,而遠在徐州地曹操同樣也不曾放棄過對天下局勢的把握。
從當初不願受衛寧擺佈,而孤注一擲的賭博,除了防範袁術狗急跳牆,將戰火拉近兗州而屯兵於兗州豫州地交界處外,曹操幾乎是傾巢東進來破徐州。
在打着爲父報仇的旗號,而又沒有歷史上發生的呂布繞破後路,曹操大軍所過,幾乎便是勢如破竹。
陶謙是守成之人,但非進取之主,若是年輕十歲,或可與人爭鋒,但隨着老邁,已經沒了銳氣。徐州富庶,但在治下卻也已經暗暗腐朽。
從上到下,失了銳氣進取之心,面對曹氏集團這羣虎狼,稍微抵擋一下,便是一觸而潰,連連丟城失地。
徐州之土,在面對曹操的兇猛進攻,不過短短月餘,便已經三分失其二,若非是在曹操攻奪過程中,有徐州舊民不願低頭,在當地士族帶領下反對曹操,阻礙了大軍行進,恐怕,徐州郡治彭城也挺不了多長時間。
而面對反抗,曹操自然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徐州民風雖不及邊疆,幽並涼彪悍,但也頗爲不弱,面對抵擋,曹操心急北面局勢,只能辣手下得屠殺之令。
一屠三縣,十萬民,鮮血染紅城牆。
徐州兵民,無人不是見曹旗聞風喪膽,小兒聞得孟德名兒止夜啼。
屠城之令,曹操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亂世以人爲本,誰又不知。但畢竟徐州被陶謙經營太久,而民風彪悍,曹操一個外來戶,又是侵略者,很難真正有效的統御下來。
而加上北面,袁紹,衛寧各自積蓄實力,他沒有袁紹門第上帶來的政治優勢,沒有冀州這樣一塊天然地糧倉,也沒有衛寧昔日十年的經營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優勢。若曹操還要逐鹿中原,只能力求用最短的時間掌握住徐州了。
但屠夫之名,卻也是難以抹除。
面對一羣如虎似狼地曹軍,徐州軍民望風而逃,陶謙更是一病不起,老邁的身子終於擋不住即將降臨的噩耗,在他三番五次派遣使者前去示誠卻被曹操斬首示衆斷絕了妥協地道路,陶謙無奈,只能聚集兵民於彭城,做起持久戰的準備了。
隨着一道道城池丟失地消息。傳回了彭城,陶謙地病情。卻是越發惡化了起來。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眼看老父病危,陶謙地兩個兒子,卻又開始了門牆之間地爭鬥。
陶謙兩子,皆無才學大志之人,不思強敵已經近在咫尺,反而爭搶徐州大權。更寒了徐州衆官之心。
外有強軍,內有惡患,結局幾乎已經成了定數。而當在病榻上聞得下人稟報地時候,陶謙一聽到兩個不肖子竟然開始爭奪徐州事務,當即氣得昏闕過去。
“哐當!”一聲盤盞打算的聲音驀然響起,房中傳出一聲虛弱而憤怒的聲音,卻是陶謙怒聲呵斥,“滾……都給……都給我滾出去!叫那兩個……叫那兩個……逆子前來見我!”
半晌房門開處,近侍手捧托盤裝滿破碎的琉璃瓷盞,愁眉苦臉。卻見門外一人立於院牆,不由恭敬的行了一禮道,“見過陳先生!”
那人年約二十四五。面容俊俏,帶着幾分桀驁與玩世不恭,但渾身上下,卻奇異的有股渾然天成的雅緻,聞得那近侍見禮,那年輕士子輕輕揮了揮手。問道,“主公莫非又震怒?”
近侍苦笑,回話道,“卻不知道是何人稟報兩位公子之事,又讓主公知曉,方纔主公還命小人傳呼兩位公子前來受訓,唉……只怕,小人也該被兩位公子記恨了……”
那年輕士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寬慰道。“我稍後。可爲你解脫一兩語,想必兩位公子還能賣我幾分情面。也至於讓你受難……”
那近侍臉上大喜,徐州士族豪門林立,眼前此人卻是徐州最大地世家之一出身,即便是陶謙兩子也不能多以得罪,有了他幫襯,那自然是好了許多。
近侍當即恭敬的彎腰道,“有先生幫襯,小人感激不盡!”
那年輕文士笑了笑,也不在意,這不過只是舉手之勞,當即道,“主公如今可睡下了?”
說道此處,不禁又皺了皺眉頭,“主公病情可稍有好轉?”
那近侍搖了搖頭,苦笑道,“主公剛纔震怒讓小人召喚兩位公子,想必盛怒難平,此刻也難以入眠,先生若尋主公有事,可自去便是。至於主公病情……唉,先生又並非不知,方前郎中便言主公之疾不能輕易動怒,可眼下……可眼下曹軍兇惡,又有兩位公子惹怒主公……這病體,唉……反倒是越發惡化了……”
那年輕文士也只能苦笑着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望了望天色,道,“唉,卻是我徐州大劫啊……你先自去便是!”
得了那青年文士地斥退,近侍這才端着托盤愁眉苦臉地退去了。
年輕文人看了看那虛掩的寢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擡步走了進去。
“何人?”有小童聞得房門嘎吱開啓,假寐地眼睛當即睜開睡意也被驚散,詢道。
“是我……主公可睡去?”那年輕文士推門,自然是不敢擅自入內,便在門外迴應道。
陶謙斜靠在牀榻上,卻是沒有睡過,聞得那熟悉的聲音,當即疲軟的睜開眼睛,反而倒有了幾分欣喜,當即虛弱道,“快請他進來,快……”
那小童見陶謙欲起身,慌忙上前扶住,等使陶謙穩住身子,這才跑出門外盼顧一下,對年輕士子道,“主公並未睡下,請先生入內說話……!”
年輕士子聞言,這才邁步入內,隨着小童領引到得陶謙近前,隔得不遠便能聞得陶謙那咳嗽急喘的聲音,眉頭不由得越發緊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