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道出面前之人乃神醫張仲景,正是醫治好其姐蔡琬的人,衛仲道當即陷入默然?
蔡琬擔憂的看一眼已得到她認可的“準妹夫”衛仲道,繼而又望向側方的妹妹,最終把目光落到丈夫身上。要說這房間中最信任張仲景者,非她莫屬,比穿越人士、熟知醫聖的蓋俊還要信任,畢竟她曾有切身體會。?
蓋俊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他始終認爲,醫學是不斷髮展的,漢代只是初級階段或中級階段。當今有些所謂的絕症,莫說拿到現代,就算放到明、清,甚至唐、宋,都有可能治癒。而張仲景,在醫學上,毫無疑問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
王粲和衛仲道相交二載,自覺瞭解,好友除了爲人懶散一些,完全不像有病的樣子,不過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面『色』凝重地道:“仲道,既然張醫師如此說,你讓他看看便是。”?
蓋俊亦開口道:“仲道,張醫師絕非無的放矢之人。”?
衛仲道不再推脫,遵從張仲景的指示,坐定蒲席,伸出右臂放到身前書案上。張仲景相對而坐,手搭其脈,眉頭高高皺起,室內諸人紛紛屏住呼吸,靜待結果。?
半晌,張仲景起身,繞到衛仲道身側,一邊詢問後者平日起居情況,一邊以指戳其右胸,道:“這裡可疼痛?”?
“……”衛仲道搖頭。?
張仲景下移半寸再戳,衛仲道還是搖頭。張仲景靜默數息,按向右下方一寸,頓時,衛仲道面無血『色』,汗如雨下,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
張仲景嘆而回身,看向蓋俊。?
蓋俊劍眉微蹙,對方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問是不是要當着病人的面把實情講出來。由此可知,他要麼就是束手無策,要麼就是把握不大。?
這件事蓋俊無權做主,瞥向衛仲道。?
衛仲道手捂胸口,咬牙抵擋着陣陣鑽心般的餘痛,點頭道:“張醫師但講無妨。”?
張仲景緩緩對蓋俊道:“此病甚爲棘手,過於昔日尊夫人病症,下官無力治癒。”?
“……”蓋俊心中暗歎,張仲景一句話,就等於宣判了衛仲道的死刑。?
衛仲道早就意識到不妙,特別是張仲景戳到他的痛處,那種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然而他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所患之病竟然連曾治癒過絕症的神醫也無能爲力。?
蔡琰臉『色』大變,蔡琬溫柔的挽住妹妹。?
痛感宛如退『潮』般退去,衛仲道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張醫師,我還能活多久?”?
“至多三載。”張仲景想也不想道。?
王粲勃然而起,說道:“張醫師可曾瞧仔細了?”?
衛仲道擺擺手,示意好友勿言,說道:“張醫師前言無法治癒,似話裡有話?”?
張仲景聞言大感訝異,訝異其鎮定自若於此,在驟聞自己身患絕症的情況下,還能留心觀察他的話語,真非常之人也。惟有感慨一聲天妒英才。說道:“我雖無法治好足下,但卻可延緩足下的病情繼續惡化。也許期間足下會碰到可以治好你的人。”?
衛仲道面無表情道:“能夠延緩多久?”?
張仲景搖了搖頭道:“這個不好說,個人身體不同,『藥』物的療效也就不同,五七八年,十年,甚至更久一些都有可能。”?
衛仲道這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片刻乃道:“那我如今該如何是好?”?
張仲景沉『吟』一聲道:“我剛剛看了一下,足下的身體狀況很差,當務之急自然是阻止病情繼續惡化,但同時也要服用一些調理身體的『藥』湯,畢竟身爲根本所在,身不健,則『藥』效大減。且我需要定時觀察你的病情。”?
“定時,是不是說我不能離開晉陽?”?
張仲景點了點頭,說道:“至少要一年半載,待一切穩定,足下方可離開。”?
“……”衛仲道默然,他的太學生涯,結束了。?
張仲景又仔仔細細、反反覆覆檢查其身體一遍,取來紙筆,寫下三副湯『藥』配方,其中兩副爲對症之『藥』,另外一副則是調理身體之用。這些『藥』材加起來,價錢足以令平民之家頭昏眼花,只要吃上一個月,就得賣房賣地,吃上一年,家破人亡。而且,有些『藥』材很偏門,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縱然以河東衛氏之能,也未必可以長期供應。?
不過這對蓋俊來說卻根本不算什麼,他可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權勢人物,只要大漢國有,他就能夠得到。他拿起『藥』房看了看,沒怎麼在意,交給府中監奴,令他去抓『藥』,府中沒有,就去刺史部醫署取。?
待『藥』物送來,張仲景親立『藥』爐煮『藥』,見衛仲道喝下後並無不良反應,才提出告辭。時,天『色』漸黑,晚飯時間將至,蓋俊欲留其用餐,張仲景拒絕了,直言回去當細思用『藥』,看看是否還有更好的選擇。蓋俊不做勉強,和蔡琬一道親自送其出門。?
經歷這麼一檔子事,白天還歡歡樂樂的諸人都變得異常沉悶。?
衛仲道不滿弱冠,正值風華正茂,得知自己壽命無多,無論如何也灑脫不起來。草草用過餐飯,藉口遠來疲憊,回房休息。王粲想要陪他也被拒絕了。?
晚間。蓋俊斜躺書房,懶洋洋翻看着從刺史部帶回的文牘,忽然聽到推門聲,旋即蔡琬由門前屏風轉出,愁眉不展。?
蓋俊合上文牘,稍稍坐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問道:“琰兒心情如何?”?
“天意如此,還能若何?”蔡琬坐下嘆道。“衛郎君出身大族,相貌既好,才學亦佳,實是阿妹良配,誰能想到會身患絕症。幸好兩人相識短暫,並無情誼,若如當年之你我……”蔡琬說到這裡,雙目一柔,往日回憶紛紛涌上心頭。?
蓋俊亦心有觸動,輕輕擁住妻子,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
“蓋郎……”?
“……”?
兩人依偎溫存良久,蔡琬輕聲道:“張醫師不是昨日才登門爲弟『婦』查看嗎,蓋郎何以今日復請?且直入客廳而不是去弟『婦』所居之院……”?
“這麼敏感作甚……“蓋俊心裡苦笑,硬着頭皮編謊話道:“啊,我是見其面無血『色』,精神不振,恐有隱疾,便叫張從事過來給他瞧瞧。此事,關係着內妹終身幸福,不得不加以重視,小心些總無大錯。不意其果有隱疾,還是絕症。”?
“是嗎。”蔡琬心裡還是有些懷疑,卻也未作他想,拍拍輕袍下層巒疊嶂的酥胸,心有餘悸道:“多虧蓋郎考慮周到,不然,阿妹嫁過去,恐怕不及雙十便要經歷喪夫之痛。此,人生之大悲、人生之至悲也。”?
蓋俊不願看到妻子因此事心情不豫,故意調笑道:“立此大功,怎能無獎?一會兒,你當好好犒賞犒賞我。”?
兩人同榻共眠十數載,蔡琬自然不會聽不出其話中深意,臉一板,斥道:“我都爲阿妹傷心死了,你還有心嬉鬧。”?
蓋俊振振有詞道:“何謂嬉鬧?此,人倫也。”?
蔡琬狠狠白了他一眼,把頭扭到一邊生悶氣。?
蓋俊重新抱住妻子,說道:“琬兒,別生氣,我不是見你心情不暢,想要逗你開心嗎。再說,此事未成,你當高興纔是,天下俊傑多得是……”?
蔡琬掙扎一下沒掙開,便安靜下來,說道:“似衛郎君這般稱人心意的哪有幾個。唉!我們當儘快通知父親。”?
蓋俊道:“此事由我們說不太好吧?還是等衛仲道自己開口。”?
蔡琬想想也是,她是關心則『亂』,沒想到這一點。“蓋郎所言……”?
“咚咚咚……”一陣富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蓋俊和蔡琬相視一眼,隨即揚聲道:“誰?”?
“主人,刺史部送來冀州緊急情報……”?
“進來吧。”蓋俊說話的同時鬆開蔡琬,輕輕『揉』弄眉頭。因爲冀州是他最爲重視的地方,所以他先前有言,只要冀州傳來重要情報,無論多晚,他都要第一時間知道。昨日的情報顯示大兄袁紹剛剛出兵,欲勝公孫,絕不會這麼快,那究竟是何事呢……?
很快,蓋俊就知道何事了。?
自古及今,間諜,都是一個勢力不可或缺的一環,刺史部有校事從事一職,掌偵察刺探,屬別駕管轄,多在境內監視百姓,以防叛『亂』。天下大『亂』後,在蓋俊的授意下,校事從事編制不斷擴充,很快大漢十三州皆有據點,不過由於經營不久,能力有限,但情報收集上也比天下大多數勢力強出一截。?
冀州間者經過月餘努力,終於探知,東武城一戰,袁紹騎兵動用了馬鐙、馬蹄鐵。?
“……”蓋俊氣得臉『色』鐵青,雖然他早知會有這麼一天,可是,一年多的時間而已,馬蹬之秘就泄『露』了,是不是太快了?而且,最先知道的不是屢屢和他交戰的董卓,而是袁紹。事情不難猜,定爲內鬼泄密,還是軍中之人。蓋因馬鐙如今還屬於軍事管制品,文官多半不明其利,即使知道它的存在,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夫君……”蔡琬也是會騎馬的人,自然清楚馬鐙的重要『性』。?
“沒事……”蓋俊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