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漢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營騎,後更名羽林。
羽林這個名稱的來源衆說紛紜,有說如羽之疾,如林之盛,故曰羽林;有說天有羽林星,故曰羽林;有說爲國之羽翼,故曰羽林。羽林職能是掌宿衛送從,次於虎賁。
羽林中郎將下分羽林左、右監,羽林左監掌羽林八百,羽林右監掌羽林九百。起先羽林郎皆爲從軍戰死者子孫,養在羽林,教以五兵,後選涼州漢陽、隴西、安定、北地,幷州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習弓馬者充之,所謂良家子,便是身家清白,祖上不能有醫、巫、商賈、百工。如今則只要花些錢財,就算不會騎馬也能當上羽林郎。
羽林是皇帝侍衛,有專門署地,平時住在宮內,五日一休。蓋俊以前爲郎時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時常外出遊蕩,現在就不行了,每天老老實實呆在禁中,也要參加朝會。用蓋俊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地獄一般的日子。更讓他鬱悶的是,休沐日也不得安寧,總是會接到無數酒宴請帖,還不能輕率拒絕,和卞薇在一起的時間少得可憐。
時間匆匆,轉眼來到光和七年最後一天,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中興?太平?真是諷刺啊!
中平二年首月,瘟疫爆發,蓋俊前獻焚屍策,但瘟疫有傳播的特性,極難控制,所幸蓋俊的提議得到皇甫嵩高度重視,流傳範圍暫時不大。正月初十,蓋俊收到一封家書,正旦當日,蔡琬爲他生下一個兒子,父親蓋勳喜出望外,爲嫡孫取名謨,謨通謀,希望孫兒長大後是個聰明的孩子。談及正事,蓋勳在信中憂心匆匆,隨着天氣逐漸好轉,涼州叛軍蠢蠢欲動,三輔,能抵擋住嗎。蓋俊握着書信久久無語。
二月初十,南宮雲臺發生火災,十一日,樂城殿外樂城門又着火了,由於宮殿皆爲木質,最易燃燒,不易熄滅,大火足足持續十幾天,焚殿無數座。這種體力活怎麼少得了羽林,蓋俊忙前忙後,把嗓子都喊啞了。
二月西疆局勢越來越嚴峻,朝廷開始調兵遣將,聽說西京長安的駐兵已經超過六萬人,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孫子曰:“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
皇帝劉宏纔不在乎保家衛國的士兵們已經一個月沒有領到糧餉了,他現在最關心的是重建燒燬的宮殿,整日爲費用愁眉苦臉,張讓、趙忠趁機進言增稅,不用多,每畝加十錢。劉宏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全國有五六億畝田,一畝增加十錢就是五六十億錢,和一年歲收差不多了,且這個錢不用給大司農,全是自己的。
樂安太守陸康上書勸諫劉宏收回成命,劉宏不樂意了,才加十錢,對百姓談不上負擔吧?認爲陸康引用亡國隱喻自己,大不敬,把他抓回京關進大牢。侍御史劉岱爲其陳情,乃遣逐回鄉。
劉宏又下詔讓各州郡進獻木材、石料,宦官趁機大撈油水。
正在這時,朱儁終於平息荊州黃巾,被拜爲右車騎將軍。同時河北諸賊自張牛角戰死,褚飛燕繼承張牛角基業,改姓張,山谷寇賊多附之,部衆多達百萬,乃遣使至京師乞降。朝廷亦希望皇甫嵩儘快從河北抽身,遂拜張燕爲平難中郎將,領河北諸山谷,每年可以舉薦孝廉。
至此,天下大定,惟有涼州不臣,調左車騎將軍冀州牧皇甫嵩鎮守西京長安。
二月末,西疆大戰一觸即發,左馮翊首當其衝,蓋勳爲了安全起見,讓妻子、兒媳來京。
家人到達當日,蓋俊接到消息立刻請假返家。
到家時卞薇、蓋繚正陪母親、蔡琬聊天,蓋俊目光繼而落到母親懷中嬰孩身上,這就是他的第二個兒子蓋謨,小名魏奴。蔡琬憂心自己身子孱弱,怕孩子先天不足,不好養活,才取了這麼個小名,倒是和蓋俊小字錦奴差不多。
“阿母,琬兒……”蓋俊快步走動母親案前,伏地叩拜。
“地上涼,快起來。”馬昭柔聲道,滿臉慈愛。她只爲蓋家生下一子,蓋勳又堅持不納妾,馬昭年輕時沒少聽到閒言閒語,但兒子很爲她爭氣,少有盛名,封侯拜郎,如今年紀輕輕已是兩千石大官了,甚至成爲擁有封邑的列侯,敦煌蓋氏自立宗算起,沒有一人及得上兒子。“你還沒有見過魏奴,來……”
“諾。”蓋俊上前輕手輕腳抱住蓋謨,小傢伙一點也不認生,咿咿呀呀伸出小手向蓋俊臉頰抓來。
小孩子哪裡有什麼力氣,蓋俊親了親兒子的小手,坐到蔡琬身邊道:“魏奴真淘氣。”
蔡琬笑道:“姑說魏奴和夫君小時候很像。”
馬昭點頭道:“是啊,錦奴小時候可淘氣了,十二歲那年差點……想想就覺得後怕!”
蓋俊笑笑不做聲。
“阿母……怕……”蓋嶷的聲音由遠而近,保姆抱着睡醒的蓋嶷進來。
蓋俊對將要起身的卞薇擺擺手,把蓋謨交給蔡琬,從保姆手裡接過蓋嶷,一邊悠一邊道:“阿父在,不怕……”
“阿母……咳咳……要阿母……”蓋嶷不理蓋俊,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看,這是你弟弟,弟弟都不哭,哥哥哭,羞不羞?”蓋俊話音剛落,那邊蓋謨也不知嚇着了還是怎麼,跟着哇哇大哭起來,蓋俊額上浮出青筋。
蓋嶷回到卞薇懷抱很快就安靜下來,蓋謨亦被蔡琬勸住。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蓋嶷已經很懂事了,食案上頻頻對卞薇說:“阿母吃。”看得蓋俊一臉嫉妒,自己對他那麼好,怎麼就不見這小子關心關心父親呢?
飯後,馬昭逗弄二孫,覺得倦了便回房休息,卞薇則和蓋繚抱着蓋嶷、蓋謨兄弟離開,堂上只剩下蓋俊、蔡琬二人。
“琬兒……”蓋俊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很久沒有合奏一曲了,來一曲如何?”
“好啊。”蔡琬笑着答應。
婢女送上琴笛,蔡琬看了看書案前正襟危坐的蓋俊,綠笛湊到朱脣邊,一縷笛聲猶如潺潺流水般淌出,填滿靜室。蓋俊閉目傾聽,待到一段結束,手指翻弄,琴聲應弦而響,與笛音交織,形成完美的契合。
大堂內,琴聲悠揚,笛聲婉轉,兩人時而傾情樂曲,時而四目交接,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