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也沒有商討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當初結婚匆忙,我爲此得罪了不少他們給我介紹的各路千金。後來徐林去了,即使態度再恭順,也讓我爺爺那個驕傲的老頭子覺得自己受到了氣。
所以我不能跟阿清離婚,不僅是我不捨得換太太,也因爲一旦離婚,她招來的不只是殺身之禍。
我本不肯,但allen不斷勸我,未果,又把徐霞衣派來。從法律角度分析,我跟阿清的婚姻其實有作廢的可能性,這個當然不用擔心,但徐霞衣終究是個細膩的女人,她從另一個角度說服了我。
她在跟着我做之前是在自己做,其實接過不少類似的案子,不過基本都是私了結局。女方家裡的態度一開始不論再堅持,最終終究會妥協,有的甚至當場見錢眼開,把女兒推回去。
女孩子的結局各有不同,有的真的自殺,有的勉強過下去。
我想,素阿姨是不同的,她是個好母親,貧窮,但值得敬重。但國內的大環境真的不太適合讓阿清離婚,因爲徐霞衣比allen更瞭解國內情況,接下來,我派了徐霞衣去溝通這件事。
這步棋走得不錯,很快,素阿姨把我叫了過去。
態度微妙地轉變了,開始訓斥我。
我當然要聽着,應着,也並不意外自己爲什麼半點煩躁也沒有。
大概是以爲我那個只會玩的爸爸給我的都太好,我沒有被人念過,當然,也沒有被人疼愛過。
只是事實總不遂人願,素阿姨還沒來得及原諒我,莫姨就來了。
我趕去時素阿姨已經被推進了急救室,莫姨站在外面,樣子也非常驚恐,不斷地對我解釋,她只是氣不過,覺得我們家人不該對人家這樣低頭。她一向如此,從小我跟任何人起爭端,學校也好,玩伴也罷,她永遠都是這個態度,非常地看人下菜碟。
當然,她一向都是無往不利的,但她好像始終沒搞懂,狀況是我求着人家。
我不敢把這件事告訴阿清,因爲知道她一定會因此而離開我。
素阿姨的葬禮辦過之後,我試探着要求阿清跟我回去,她沒有拒絕。
她沒有再要求做輸卵管手術,不再對我提出任何反抗,我開始摸不透她,偶爾做點激怒她的事,她也再無態度。
我漸漸相信她是終於開始認了命,直到——泄密門。
那件事給我的傷害並不大,但作爲一個公司的執行人,我必須要做出點什麼。
這會兒我在公司的身份其實有點說不出的尷尬,原本關係很好的林董事去世,他的兒子仇恨我。
所以我能博得的支持只有沈丹影和陳美琳,前者容易解決,後者就得想個辦法。
陳美琳的妹妹陳德音是個精神一直不太正常的傢伙,被傳言影響她也嫁不掉。也是因爲這個,陳美琳跟我提了幾次,說妹妹喜歡阿清,想帶來見見,我始終不想她們接觸。
不過這次,看得出阿清是衝着我來,她這麼處心積慮,我就得給她找點麻煩來惹惹。
文件是我從我手裡流出去的,我自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象徵性地查了一下,查出去處,這會兒那幫蠢蛋纔打給我,我一邊聽着那邊小心翼翼的話,一邊用餘光瞄着阿清的表情。
這一刻,我非常意外,因爲她面無表情。
她沒有流露出任何緊張或者恐懼,一絲都沒有。
我看着她那張精緻的臉,沉默地抿着嘴,眼神平靜,甚至有點得意。
我開始害怕,覺得脊樑骨嗖嗖地冒着冷風,她不止是恨我,她已經變了,變得我再也不認識。
或者她原本就這麼狠,只是她從沒表露過。
我想回去之後要不要跟她談談,或許我能試着放低一些姿態,爲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提供一些解釋,然而高速行駛時必然要爲走神付出代價,那一刻真的有點痛,我甚至能夠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能夠體會到利刃插進了內臟。
四周很吵,但在我聽來很安靜,我動彈不得,因爲流血也看不清任何事。只好叫阿清:“阿清?”
她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太好:“嗯。”
“受傷了嗎?”
“一點點。”
“jc來了嗎?”
“還沒有。”她說:“我已經報警了,也叫了救護車,你撐着點。”
“我也沒事。”我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每動一下,都牽引得胸口陣陣劇痛,但我還是握到了,沒有摸到溼黏,心裡略微放了心。
卻就在這時,她握緊了我的手腕,扯開了我的手,說:“我胳膊受傷了。”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骨折嗎?”
“好像沒有。”
“還能擡起來?”
“嗯。”
我開始吃力,但我怕她不懂措施:“動脈有沒有事?血多不多?”
“不知道,反正沒事。”她明顯在煩:“管好你自己。”
我不放心,縱然難受得要死,也打算先把她處理掉:“自己把手臂動脈按緊……那你的腰帶綁住。”
她沒吭聲,聽聲音,似乎是在動作了。
過了一會兒,靠了過來,我的手臂被綁了起來。
雖然知道這對我的幫助不大,然而這一刻,我原本變冷的心,又開始溫暖起來,感覺她的頭在我嘴邊,趁機吻了吻,她一僵,我就問:“我死了你覺得開心嗎?”
她很誠實:“開心。”
“那就把你的腰帶扯下去。”我說:“很快你就達成夙願了。”
我不知道她怎樣回答,因爲我終於休克了。
感覺自己飄飄蕩蕩,像是躺在水裡,又像懸浮。
那種感覺毫無知覺,瀕臨消弭。
後來我被一陣聲音拉了回來,還是阿清。
她在嘲笑我,恨我,詛咒我。
張開眼時,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娉娉婷婷,依舊那麼漂亮。那一刻我的腦子還在混沌,哪裡都不痛,哪裡都在麻。
我只是突然想,越是漂亮的東西毒性越強,小學老師都講過的道理。
美如蛇蠍。
清醒之後,我叫allen找來阿清,打算確認一下她的情況。
結果她真的沒事,有事的是我。
怎麼拉都拉不住,來不及派人,最後是我自己摔下去,又摔了個半死。
後來阿清跑了,跑去了維也納。
我這次有搞壞了脖子,連話也說不得。
事情瞞不住了,家裡人聞風跑來,我爺爺其實很疼我,火得不得了,爲了阻止他去維也納欺負阿清,我只好挪來挪去,差點又挪下了牀。
事情暫時壓下來,留待我傷好解決。
等我狀況穩定下來,allen就拿來離婚協議,問我:“要不要簽字?”
“不。”
“我建議……”他猶豫着,等我點頭才繼續說:“簽了吧,她會害死你。”
“不籤。”
“不愛你的人怎麼都不會愛你的,眼裡根本看不到你好的地方。”allen低聲說:“你受傷這麼重,她還高興地跑來落井下石,反正老先生也不打算動她,你不用擔心了。”
“我知道。”這次真的不打算動她,因爲我一向很堅決,一家人,他們都瞭解我。
allen走後,我拿着離婚協議書,看着她自己寫的那些要求,淨身出戶,永不聯絡。
有那麼一刻,我差點就簽上了我的名字,落筆時,又猶豫起來。
我想,我這輩子已經玩完了。
結了四年婚,收穫了一個仇人。
大概錯在我,總不可能在她。
漸漸開始收到她的消息,我知道她在維也納過得很開心,allen大概是怕我想她,給我拍了些照片。
她變漂亮了,不像跟我在一起時,毫無光彩,面無表情。
她也會笑了,跟陳德音那個瘋女人在一起,彈她喜歡的鋼琴,過她喜歡生活,沒有我的那種。
這時的我,躺在病牀上,整天掛着這個藥那個水,一身是傷,吃不下,喝不下。
董事會是在醫院裡開的,我就算這樣,他們也不會饒了我,開了一天一夜,跟我爭,要我處理阿清。
最後我總算贏了,開完這場會,我的喉嚨有兩天不能講話。
這種事小舅舅本不便露面,但董事會的消息放出後,小舅舅終於按耐不住地來了醫院。
見我這幅德行,便問:“那個女人在哪?”
“維也納。”
“我派人把她抓回來。”他道:“她在維也納做什麼?”
“在學鋼琴。”我不能讓小舅舅抓她:“讓她呆着吧,我沒事。”
“她是你老婆。”
我搖頭:“她早就當膩了。”
小舅舅憤怒了很久,我只好把整件事解釋清楚。
我這個舅舅不知道比我強了多少,他在業界最出名的並非財富,而是公正的爲人。他也教訓了我不知多少次,因爲我太護短,感情用事,這是大忌。
所以小舅舅在知道整件事之後,理所應當地站到了另一邊:“離婚吧,什麼女人都跟你過不了。”
“不想離。”
“小延延,做男人要講道理點。”他很少這麼認真地說我,雖然他還是在用他給我起的綽號稱呼我:“你現在就去維也納,把她想辦法哄回來,哄也好,騙也好,示弱也好,總之要哄回來。然後我去拜訪一下她們家,鬧到現在盛家的長輩一個正經的也沒有,你把人欺負了也沒有告訴我,叫我去跟人家家裡人道歉。想要人就照我說的辦,再衝動我就不管了。”
就這樣,我在小舅舅的安排下,去了維也納。
那天晚上我想讓她留下來,我對她說我愛她,甚至做好了接下來哀求的打算。
然而報應不爽,我最後還是栽進了自己製造的圈套裡。
以至於後面的事,越來越過火,越來越蹉跎。
差點就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