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兒聽了司棋這話,腳下一絆,差點就摔了個狗啃泥。好在旁邊就是高高大大的司棋,手一伸一撈,馬上挽救了柳五兒,免得她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還說去紫菱洲呢,我去瀟湘館混了快一個月,還不是被那撥陰魂不散地給弄回去了?”柳五兒對司棋的想法表示很無奈。
“也是,都說你是個紅人兒,怎麼紅人兒也能混成這樣?”司棋聽柳五兒這麼一說,估計又開始繼續鄙視柳五兒。不過她頓了頓,轉過臉來,對柳五兒說:“其實,有句話一直想對你說的,上回在小廚房,那碗燉蛋的事兒……真是對不住!”
柳五兒萬萬沒有想到司棋這樣的性子,竟然能將道歉的話說出口,足足愣了十秒鐘,才晃了晃腦袋,說:“啥?你說啥燉蛋的事兒?我怎麼不記得了?”
司棋瞅着柳五兒,聽她這麼說,突然笑了,說:“其實上回蓮花兒的事兒,我還真欠你個人情。上回我是刻意鬧的,那會兒就怕你娘是璉二奶奶那頭的人,一旦掌了權,就苛待我們姑娘。”
柳五兒無語,心裡想着自己的娘還真投靠了王熙鳳。不過,照這麼說來,這個司棋還真有心,竟然是爲了迎春,而刻意在人前顯出一副膽大、暴烈、市儈的態度來,這背後,卻掩着與潘又安的一番柔情。
司棋見柳五兒不答話,又是一笑,道:“其實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思了,那天在小廚房裡大家夥兒鬧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結果你卻是這麼個悶葫蘆,一聲也不吭的,怎麼,就等着我過來給你賠情不成?”
柳五兒見兩人已經漸漸將早先那一碗燉蛋的事情說開,當下對司棋心裡也不存芥蒂了,笑着說:“你既然曉得我明白了你的心思,那還用得着賠什麼情?你就覺得我氣量這麼小不成?”
兩人哈哈一笑,登時心意相通,將過去的事兒抹過去不提。柳五兒見司棋這樣,曉得以後只要自己娘不虧待迎春,司棋就一定不會再跟柳家對着幹了。消除了一個潛在的隱患,這令柳五兒心情極爲暢快。
而司棋臉上,卻見不到太多喜悅。柳五兒問起她有什麼爲難的事兒,司棋卻丟了個白眼給她,說:“明年這時候我表弟就要回來,我是鐵了心要嫁他的。可是我若嫁了他去,二姑娘身邊就少了個有擔當的來幫襯着。我們那兒繡桔是個好的,可是性子卻不夠辣,好多事兒都狠不下心去,也開不了口罵人。所以我剛剛纔想到討你這麼個伶俐的去二姑娘那兒。等我離開了二姑娘,你好歹還能幫上一幫……”
柳五兒聽着司棋說着這話,覺得活脫脫又是一個紫鵑。怎麼這些賈府小姐身邊的丫頭都這麼有情有義的呢?
可是她卻很鬱悶,因爲有情有義的丫鬟都喜歡來找自己,她分身乏術啊!於是柳五兒當着司棋的面,指指自己的鼻子,說:“可是……你覺得我就行了嗎?”
司棋想了想,果斷地說:“你也是個不行的!”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門口。柳五兒這時候突然想起《紅樓》原著裡寫着的司棋與潘又安的結局,那是個悲劇的結局,剛強的司棋一頭撞死,而癡情的潘又安則爲司棋殉情。眼下柳五兒與司棋脾胃相投,自然不願意司棋再走上這條思路,於是叮囑她說:“司棋姐,我說……”
她一手搭着司棋的肩膀,將小嘴湊到司棋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你和你表弟,日後相會還是要小心點兒,還有,你們定情用的什麼荷包啦,香袋兒之類的,自己收着就好,別往園子裡帶,萬一在哪裡失落了,叫人撿去了,就不好了。對了,你們那啥的時候,記得聲音動靜都小一點兒……”
她還沒說完,就被司棋在肩頭上重重拍了一記,司棋大聲笑着說:“果然還是你,有經驗……”
柳五兒覺得這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然而司棋卻很得意,覺得像柳五兒這樣到處惹了一堆緋聞的人,這樣的話才符合柳五兒的身份。結果兩人在前頭假作不歡而散。第二天,上下就都聽說柳五兒“又”與賈迎春的首席大丫鬟司棋結了怨,大家都很高興地看柳五兒的笑話。
這一日,有人從大觀園外頭來給柳五兒帶話,說有人在大觀園外頭等着,要見柳五兒。柳五兒見裡她的本職工作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於是拍拍手,起身往大觀園的角門外頭過來。
她走着,迎面遇上秋紋與麝月兩個。秋紋與麝月一邊走,一邊說:“……剛剛門外那個相公你見着了麼?簡直漂亮得不成話!”
“誰說不是呢?可惜人家不是來找你的,你還是省省這上頭的心思吧!”麝月毫不留情地潑了秋紋一瓢冷水。兩人一見着柳五兒過來,都齊齊地擺了一副臭臉出來,麝月“哼”了一聲,秋紋就乾脆接道:“是呀,不曉得是來尋哪個小騷|蹄子的!”
柳五兒無辜得很,覺得這都叫什麼事兒啊,她這明擺着就是躺槍。那麝月與秋紋兩個,不是弄錯了吧!
等她出了大觀園的角門,這才曉得,麝月與秋紋沒有弄錯,她也沒有躺槍。人家美得不成話的小相公就是來找她柳五兒的。
角門外,赫然站着蔣玉菡,一身的青衣布服,但是還是難掩他氣質風流、玉樹臨風。
“姐……蔣大哥,您怎麼來了?”柳五兒乍見“姐夫”,心裡還是高興的,趕緊迎了上去。
“我擔心你啊!”蔣玉菡說得溫柔款款,臉上顯出和煦的笑,果然百分之百的姐夫風範。“上次一別,就一直沒有你的消息,今天正好得空出了忠順王府,就順道拐過來看看你了。”
柳五兒上前,壓低了聲音問:“蔣公子,需不需要我通報,請寶二爺出來見上一面?”
蔣玉菡卻搖搖頭,說:“不必了,我今天來,就是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