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暗室騰刀光
昏黑的屋子裡,一截雪亮的利刃插入門縫,輕巧的挑開門栓。
他們已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時辰,一直等到屋內燭火熄滅,又估摸着人已睡下,才進門行事。
房門被撬開,屋內人毫無察覺,依舊蜷在被窩裡熟睡。
一人躡足向前,手中雪亮利刃,猛然向牀上之人斬下!
只是這一刀砍下,有些異樣,也未見血光崩裂。
正疑惑間,就見上方一道雪亮刀光亮起,猶如電閃般劈下,讓人來不及反應,乾淨利落的將人砍翻在地。
跟在後面的刺客,見同伴眨眼間被砍倒,大吃一驚,原來屋內人早有察覺,事先躲在房樑之上,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姓崔的害人不淺,不是說是個十幾歲乳臭小子,可沒說身手怎麼好,且殺起人來還半點不含糊。
他們幾人都是水監司鄒懷義的近衛親兵,鄒懷義劫船殺人銷貨的勾當,他們這些親衛都參與甚深。
當日他們因爲要在大營值守,沒去鄒宅拜壽,僥倖逃過一劫。
事發後又靠着手頭的老關係,躲過了推事院和錦衣衛的搜捕。
如今鄒懷義一案牽連太大,大江南北遍地網羅,只有逃亡海外才能一勞永逸。
但要逃離大周,需要拿到通關身憑,而那姓崔的正是有這種能量和門路的,只是要用屋裡這小子的命來換。
能做到鄒懷義的親衛,身手和膽識都是不俗,雖然見同伴被砍翻,卻也毫不退縮,手中長劍閃電般刺出。
幸好昨晚賈琮因爲心中不安,又大半夜未滅燭火,讓刺客心生顧忌,燈滅即醒,又因屋寒起身添炭,正好聽得院子中動靜。
且心中本就有防備,於是塞了枕頭衣服到被子中,自己卻上了房樑。
剛纔砍翻一人,整個人愈發鎮定下來,微微側身便躲過長劍,彎刀弧度極大的刀尖,擦着劍身向前掠去。
刀身翹起,勾子一樣的刀尖,詭異的在對方手臂上劃開一道口子,刺客的長劍哐噹一聲已掉在地上。
賈琮的彎刀形制怪異,本就不同尋常的刀劍,學的又是曲泓秀近身騰挪的刺殺本領,尋隙攻敵,詭秘難測。
對上刺客大開大闔的行伍之風,自然佔盡上風。
他對自己屋子裡物件擺設再熟悉不過,即使黑暗中也毫無阻礙,這又佔據了優勢。
趁刺客右手中刀,長劍掉落的間隙,便隨手抄起身邊的凳子,狠命砸下,就將對方砸翻在地,順勢上前補了一刀。
突然聽到院子中傳來驚叫聲,心中大驚,那聲音正是靜慧的聲音。
剛打開門衝出院子,就聽到風聲鶴唳,危急中身子猛然一偏,一道黑影擦着手臂飛過,釘在身後門板上。
就見靜慧臉色慘白的站在那裡,身後一把鋼刀搭在她的脖子上,地上還有一個翻倒的竹籃,撒了一地的竹炭。
賈琮見那人左手還拿着一柄手弩,心中震駭,這種手弩是軍中制式之物,在錦衣衛中配置最多。
當初水監司劉海帶領官兵鎮守大寺營造現場,賈琮也看到他們配置了這種手弩。
普通江湖匪盜,可沒這種東西。
那這人多半和錦衣衛或水監司脫不了干係。
“你的兩個同夥已經死了,你放了她,我就放你走!”說着又緊了緊手中的彎刀。
那人見自己倆個同伴進了房間,就沒再出來,多半已經不測,沒想到這少年竟然是個硬茬,心中驚懼萬狀。
剛纔進屋行事的兩個同伴,武藝都在他之上,而他是留在屋外警戒掠陣,如今勢單力孤,哪裡還會是人家對手,早已生出退意。
賈琮見他將利刃從靜慧脖頸處移開,心中卻半點不敢大意,又見那人將靜慧猛的一推,又飛快對着自己一箭射來。
這種制式手弩,體型不大,能一次上弦,多次擊發。
他向賈琮射出這一箭,沒想過要射中對方,只是爲了阻敵,還沒等賈琮側身閃過,緊接着一箭便向靜慧後心射去,然後轉身就跑。
射出這兩箭,已足夠讓他爭取到逃走的機會。
賈琮從一出門,目光就沒離開過靜慧和那人掌上的手弩,他甚至都沒怎麼去躲射向他的那一箭。
就在那人發射第一箭後,已飛身向靜慧撲去,他不敢想象,靜慧如此近距離被射中,是怎麼一種後果。
就在賈琮將靜慧撲倒在地的瞬間,他感到右肩一陣劇痛,那這名刺客已也趁機跑得沒了蹤影。
賈琮見靜慧臉色慘白,躺在自己懷中,好在安然無恙,不禁長鬆了一口氣。
那一箭斜着射穿了他右肩的衣服,在肩頭劃開一條很深的口子,距離頸部只有兩指頭多寬,只要再偏一些位置,就能射穿脖子。
雖然避開了要害,但鮮血很快浸溼了半邊衣服,看起來有些嚇人,靜慧嚇得不知所措,只是抱着他流淚。
賈琮安慰道:“不是致命傷,死不了,先扶我回房。”
此時天色漸亮,剛纔一番拼鬥,其實時間很短,甚至都沒鬧出多少動靜,但旁邊的院子還是亮起了燈光。
賈琮扶着靜慧進了房間,就把門插上。
忍着劇痛,查看地上兩人,一個已死,另外那個被他從房樑上躍下一刀,並沒一刀致命,不過早就傷重不省人事。
又找出曲泓秀給他的那瓶傷藥,靜慧解開衣服時,發現他肩頭皮開肉綻,稍一牽動就血流不止,忍不住哭出聲來。
洗淨傷口後,又教靜慧給他敷藥,好在曲泓秀的傷藥一向靈驗,很快就止住了血,只是賈琮傷後又耗費心神,已有些支持不住。
此時東方已經發白,微明的晨光從窗外照進,將屋內的昏暗一點一點抹去。
那些深埋在靜慧心中,難言根由的恐懼和迷惘,彷彿也在這煦暖晨光中,漸漸消散。
就像被撥開層層迷霧,從心底泛起的滿腔柔意,清晰而堅定。
屋子裡桌椅狼藉,地上還躺着一死一傷,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卻又充滿着一種脈脈溫軟的氣息,靜慧扶着賈琮坐在牀邊,輕輕靠在他身上,賈琮的右手半抱着她,掌中緊握的彎刀已丟在一旁。
……
修善師太發現靜慧一早去給賈琮送竹炭,卻久久不歸,派人過去查看,才發現出了事情。
蟠香寺屬於吳縣管轄範圍,等到吳縣縣衙得到消息趕來,已過了卯時。
在賈琮的提示下,領隊的班頭又找來大夫,那名重傷的刺客也被保住了性命。
這次行刺極可能涉及水監司,那日賈琮在樂餘街又看到崔博望,甚至連金陵衛所都有牽連,這種情形下自然要留下那個刺客活口。
當吳縣縣令知道遇刺之人,竟是如今名震江南的承事郎賈琮,而行刺者很可能就是金陵水監司餘孽,哪裡還有半分怠慢。
一邊拘拿醫治人犯,一邊緊急行文應天府,協商後續事宜處置。
畢竟刺客逃走一人,又涉及金陵水監司大案,誰也拿不準刺客是否會去而復返。
要是這位承事郎在吳縣管轄之地出事。不要說朝廷要追責。
單江南士林民議的口誅筆伐,都能讓他在吳縣再無立足之地,爲了萬全起見,將賈琮接進縣府後衙養傷。
畢竟刺客再囂張,總也不敢直入縣衙行刺。
自從賈琮受傷後,靜慧便再也沒離開他半步,雖然她還是想不起過去,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