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在嚴嬤嬤和胡嬤嬤的協助下把院子清理了遍,胡嘉頓時感覺居住環境有了改善,人身安全也得到了保障,心情都要開朗許多,只要是賈赦和張氏逗他,無不是笑臉相迎,可把兩人給樂得。
隨後,張氏把嚴嬤嬤留在了身邊,努力惡補早年疏忽的宅鬥技術,而胡嬤嬤,則被她派去照顧胡嘉,帶着從她身邊新划過去的兩個丫鬟白蘭和白梅,至於新來的奶孃,她的任務只有餵奶了。
張氏從孃家借來的兩個嬤嬤,嚴嬤嬤人如其姓,一看就是個嚴厲的,哪怕明知她沒有惡意,胡嘉都有些怕她。胡嬤嬤也不是個慈眉善目的,但是有嚴嬤嬤作對比,她看起來就要和藹得多,兼之她姓胡,跟上輩子的胡嘉一個姓,待她難免就要親熱些,主要是最開始那個王媽媽,給了胡嘉很深的陰影,他甚至懷疑,陳媽媽和青竹是被冤枉的,可惜兩個人都找不到了,無法求證。
那天探望王氏時,賈敏曾對張氏說過,要提醒賈代善給侄兒們取名,張氏聽了只是笑笑,並不以爲然。賈家的取名習俗,她進門就知道了,都是要到孩子滿過週歲以後,據說是怕孩子養不大,賈敏一介閨中少女,哪裡就能說服長輩,再說兩房的哥兒都喚作大哥兒,說不定就是史夫人授意的,要是王氏一個人,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兩房的排行分開,張氏是很樂意的。
不想沒過幾天,賈代善真的就說起給胡嘉取名一事,張氏聞言愕然,看來賈代善對嫡女的寵愛,真是非同一般。胡嘉聽了也很激動,整天大哥兒過去,大哥兒過來的,他早就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了,不過這家人姓賈,寓意再好的字用上去,效果也是怪怪的。就像紅樓夢裡的賈寶玉,寶玉兩個字多好啊,可惜是假的,不曉得祖父會給他一個什麼名字,千萬不要太古怪啊。
賈代善武將出身,讀書不多,給長孫取名卻很認真,又是翻閱古籍,又是請教高人,折騰了小半個月,終於給胡嘉訂下了大名,賈瑚。瑚乃宗廟禮器,瑚字用作嫡長孫的名字,再是恰當不過,賈赦和張氏見了這個名字,都很高興。胡嘉更是樂壞了,賈瑚不就是胡嘉倒過來嗎,真有意思,看來他和這兩個字,是註定有緣。從現在起,他就是賈瑚了,胡嘉兩個字已經完成使命。
賈瑚的名字定下來沒兩天,二房的大哥兒滿月,王氏就在史夫人耳邊說起,既然瑚哥兒用了瑚字,他們哥兒借堂兄的光,用個璉字可好,史夫人沒有立時答允,只是她要想想,王氏沒敢多說。
自從嚴嬤嬤來了,張氏得了她的提示,每次到上房請安,都會對上房的丫鬟有所表示,反正賈赦有徐太夫人給的體己,張氏的嫁妝又極豐厚,這點小恩小惠,根本不算什麼,隨手就撒出去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上房的丫鬟們得了張氏那麼多的好處,有什麼消息,總要給她通報一聲,反正張氏這個人很好說話,平日只管打賞,從不讓她們做什麼爲難之事,她們也該有心回報。
璉字的含義和瑚字相同,也是宗廟禮器,賈赦當初聽了這個名字還跟張氏開玩笑說,他們要快點給瑚哥兒添個弟弟,名字就叫賈璉。雖然是夫妻間的玩笑話,可是瑚璉二字,的確是長房的子孫才適用,王氏在史夫人面前給兒子求璉字爲名,心思是不是太大了。張氏聽了這個消息,不由擰緊了手中的帕子,要是史夫人聽了王氏的話,真的說起這個事,她該如何應對。
此乃小道消息,只要史夫人沒在賈代善面前提及,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在這個家裡,也就只有賈代善爲人處事還算公允,雖然器重幼子,也沒放任長子不管,勉強算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要是無端惹了他的猜忌,他們長房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因爲史夫人,一顆心是徹底偏到了二房,也不知她從哪裡來的信心,賈政將來能成氣候,都是十八歲的人了,還沒考中秀才呢。
張氏的孃家侄兒,哪個不是十二、三歲就中秀才的,最晚的一個,也只有十四歲。賈政倒好,讀了十幾年的書,童生試都沒能考過去,張氏每每聽到史夫人說賈政的好話,心裡都彆扭地要命。
嚴嬤嬤見張氏憂心忡忡,就勸道:“大奶奶不必太過擔心,依奴婢的淺見,國公爺在大事上,還是看得很清的,前兒二房的大哥兒滿月,太太不是說要大辦,最後辦出來,也不過就是那樣。”嚴嬤嬤相信,以史夫人的性子,要是沒有賈代善的壓制,她真敢把二孫子的滿月酒辦到瑚哥兒的規模。
張氏聞言輕籲口氣,眉間的憂色稍減了兩分,嘆道:“嬤嬤的話有道理,老爺固然偏重二房,也沒冷落了大爺和我,瑚哥兒出世到現在,他給的賞賜也比二房那個多得多,看來老爺心裡,還是有成算的,不像……”張氏的話沒有說完,又是輕輕一嘆,人世間的父母,要說對子女完全平等、全無偏頗的,只怕罕見,就是他們張家,張首輔和俞氏,對二兒子一家,也是最照顧的。
張氏上有三位兄長,大哥和三哥中了進士,目前都是放在外任,只有二哥,考中舉人之後兩次會試落榜,他不肯再考就進了族學,教族中子弟讀書。因他沒有出仕,兒女親事難免就要艱難些,俞氏就讓長媳出面,給侄兒侄女尋了好親事。爲此,張氏二哥很是感激兄嫂,可張氏的大哥說了,他身爲長子,常年外放,不能在父母膝下盡孝,全賴二弟和二弟妹,他們纔是感激不盡。
諸如此般,都是兄弟之間相親相愛的,哪像賈赦和賈政,互相看對方,都是極不順眼的。
嚴嬤嬤見張氏放寬了心,又道:“大奶奶明白就好,只要國公爺是公允的,你和大爺守着瑚哥兒,千萬把他教好了,就什麼也不必擔心。”要不是賈代善看着靠譜,張首輔如何會要這個親家。
提及兒子,張氏的神情更加溫和,柔聲道:“瑚哥兒倒是個聰明乖巧的,有時我覺得累了,他還會伸手抱我,拍我的肩膀,這麼小小一個人兒,他怎麼就能知道這些,真是叫人愛得不行。”
賈瑚原本躺在搖牀裡閉目養神,聽張氏提到自己的名字,趕緊“咯咯”兩聲,昭示自己的存在。
最近這段時間,賈瑚一直在努力練習發聲,爭取創造八月能言的名聲。他爹一不聰明,二不勤奮,要不是孃親監督着,不知能有多混,在祖父眼裡,竟然不如屢試不中的二叔。他要幫着把祖父的好感度刷起來,不然祖母的枕邊風天天吹着,萬一哪天祖父被她說動了,也把心徹底偏到二房去,可就不好了。不過截止目前,已經八個月零七天的賈瑚,還是沒有成功發出他想要的聲音。
張氏聽到賈瑚醒了,就命人把他抱了過來,賈瑚一到張氏的懷裡,就張口叫“娘”,可惜最後發出的是“羊”。張氏初時還不在意,以爲賈瑚像往常一樣亂叫,多聽了兩遍發覺不對,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問道:“嚴嬤嬤,你聽,瑚哥兒這是不是在叫我‘娘’,就是叫得不是很像……”
“羊,羊……”賈瑚見張氏似乎聽懂了自己說的話,不由叫地更歡了,小胳膊還不停揮舞。
張氏喜極而泣,含淚道:“瑚哥兒,娘聽到了,我的瑚哥兒,可真是聰明,我的兒啊。”
賈瑚眼下只能發出含糊的單音節,說不出更多的話,他見張氏哭得厲害,就使勁擡起胳膊,想用衣袖幫她擦眼淚,雖然擦不到,卻把張氏感動地更厲害了,眼淚花兒一個勁兒往外淌。
嚴嬤嬤見狀哭笑不得,和張氏的兩個大丫鬟紅楊、綠柳勸了小半天,才勉強給勸住了。
晚些時候,賈赦回到正房,已經收拾好心情的張氏抱着特意被她留下的賈瑚笑臉盈盈地迎他。
因賈瑚有自己的房間,賈赦不由好奇道:“都這個時辰了,瑚哥兒怎麼還留在這裡?”除了兩個月前,賈瑚受到驚嚇那幾天,他從來都是自己睡的,見他還留在正房,賈赦頗有些不習慣。
張氏笑而不答,只把賈瑚默默往前一遞。以前,賈赦也是遵循抱孫不抱子的習俗的,可是前段時間,賈瑚差點被人陷害,夜夜啼哭不止,他難免就破了例,結果發現抱兒子的滋味還不錯,尤其他兒子又聰明又聽話,就抱上癮了,只要是房裡沒有外人的地方,沒事都會抱抱,此時也是伸手來接。
賈瑚立即展開雙臂,附帶一個大大的笑容,向賈赦的懷抱撲去,嘴裡大聲叫道:“爹!”
賈赦冷不設防,沒想到是這麼大的驚喜,一時間嚇得都不會說話了,半晌方道:“哎呦!我的兒子哎!”短短七個字,被他說的那叫一個百轉千回,然後就是催促賈瑚,讓他再多叫兩聲。
“爹,爹……”好容易有個能夠說清楚的字,賈瑚不介意多說幾遍,說得可帶勁了。
張氏心裡明明歡喜得緊,卻故作幽怨道:“瑚哥兒就是和大爺親熱,早先叫我的時候,都是叫的‘羊’,而不是‘娘’,到了大爺這兒,我才教了幾遍,一聲‘爹’可是叫得清清楚楚。”
賈赦心中得意,還不忘顯擺道:“瑚哥兒,我們再來一遍,叫‘娘’,不是‘羊’。”
賈瑚認真觀察他的嘴型,而後信心十足地開了口,朝着張氏大聲道:“羊!”可惜還是失敗了,賈瑚不好意思地擡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去看賈赦和張氏,反而逗得他們哈哈大笑。
此後幾天,張氏認真糾正賈瑚的發音,不僅教會了他叫“娘”,還會了爺爺的“爺”。
在討好賈代善這件事上,長房一家三口無需商量,也是默契十足的。果然,賈代善聽到大孫子那聲清脆的“爺”,笑得簡直合不攏嘴,逢人就誇他家孫子聰明,才八個月就會說話了。
沒過兩天,賈瑚又學會了“奶”,史夫人是不怎麼喜歡長子長媳,不過嫡長孫會說話了,她還是很高興的,難得抱了賈瑚兩回,雖然她從心底認爲,她的二孫子,會比賈瑚更加聰慧、早熟。
只有王氏,見此情形心裡很不舒服,不過她的兒子還不到三個月,眼下連翻身都不會,等他會說話了,只怕賈瑚都會滿院子到處亂跑了,想到兒子日後事事都會被人壓制,王氏心裡那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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