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舉起酒杯又道:“難得飛蘭公主對玉玲這樣好,還一曲助興。本宮心裡着實高興,來人呢。”說着她遞了眼色給醉香,醉香已經上前應聲,“賞賜飛蘭公主哥哥先前送進來的織錦緞兩匹,並上好的宮花十二支。”
太后不以爲然,笑着對懷裡的飛蘭道:“還不謝過貴妃娘娘?”
淑貴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飛蘭與玉玲是一樣的人,自己的母家郭絡羅氏樣樣也不輸於多羅氏,只可惜自己如今位份低她許多,只是區區貴人,連飛蘭也要這樣受屈。
沒想着飛蘭卻笑着道:“蘭兒不能收下貴妃娘娘的賞賜。”她的模樣認真的很,太后也是一驚,然後問道:“貴妃賞賜給你了,你爲何不要呢?”
“飛蘭是二公主,是玉玲的姐姐,有好的東西禮應留給妹妹。飛蘭便將織錦緞與宮花借花獻佛轉贈給三妹妹作爲賀禮就是。”說完她不卑不亢的笑着從太后的懷裡走開,走到多羅晴柔的面前笑着道:“飛蘭謝過貴妃娘娘了。”然後又拉起玉玲的手道:“三妹,生日快樂。”
我想連淑貴人自己也沒有預料到飛蘭會這樣行事,我的心裡已經在不住的讚歎,還一個一點即通的飛蘭。皇后溫柔笑着對多羅晴柔道:“本宮替妹妹高興呢,難得飛蘭這樣疼愛妹妹的孩子,玉玲能有這樣的姐姐是她的福氣呢。”說着笑着看着多羅晴柔,那笑容早就讓柔貴妃尷尬的紅了臉,她的心裡一定已經恨得咬牙切齒,只是嘴上還要附和着道:“是了,飛蘭公主真是懂事。淑貴人教導有方。”
淑貴人笑着站起身在她身後道:“臣妾不敢當,多謝貴妃娘娘的賞賜。”然後含笑坐下,飛蘭已經回到了自己額孃的身邊,看着不遠處的我,我點點頭,她得到了我的肯定,之後笑着躲進淑貴人的懷裡。
“皇上!”說話的是嵐嬪,她道“沛淳也要爲三公主表演舞蹈助興,臣妾不才替公主清歌一曲。”
太后道:“難得今日你們都有這樣的興致,都肯爲玉玲慶生,哀家和皇上皇后只管飽飽眼福就是了。”
皇帝道:“嵐嬪的歌聲朕也許久沒有聽到了,你唱就是了。”
皇后笑着道:“今日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臣妾的兩個金項圈這會子越發顯得禮輕了。”
皇帝笑着又道:“這不妨事,皇后他日再擺一席,請她們到你那裡熱鬧一日也就是了。”
衆人已然安靜了下來,嵐嬪的身量與伉妃差不多,都是纖瘦高挑的,只是她的容顏不如伉妃的姣好,最多算是個標準,日常的妝扮也是按着嬪位的位份,不敢有一絲僭越,梳着一成不變的髮髻,就是鬢邊的簪子也是很少見她更換。屈居多羅晴柔之下的她,少不得要收斂自己的光彩,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什
麼長處,能叫她這一個乏味尋常的女子位居嬪位而且在多羅晴柔的麾下這麼久。
直到她宛若黃鸝般的嗓音一響起我才知道,她原來有她的好處。“玉樓明月長相憶,柳絲嫋娜春無力。門外草萋萋,送君聞馬嘶。畫羅金翡翠,香燭銷成淚。花落子規啼,綠窗殘夢迷。”歌聲清麗脫俗,宛若從天籟傳來一般,清脆如黃鸝啼鳴。
沛淳繼承了她母親的身材,卻少了她額娘骨子裡的韻味,舞蹈只是平平,雖然動作皆是標準毫無錯漏的,只是難免叫人覺得落於俗套毫無新意。
衆人皆被嵐嬪的歌聲傾倒,太后道:“嵐嬪當年也是這樣的嗓音,自從有孕就再沒有歌唱過了,算起來也有六七年了。今日聽來竟然不比當年遜色半分,倒越發覺得神韻更好了。當真是做了額娘之後不同從前那個青澀少女了。”太后笑着道。
“太后娘娘見笑了,臣妾不過是助興罷了。怎比得了衆位妹妹呢?”她自謙着。
皇帝很少注視她,今日溫柔的問道:“‘花落子規啼,綠窗殘夢迷。’你可是想家了嗎?”
嵐嬪風淡雲輕的道:“臣妾是皇上的人,大金就是臣妾的故鄉,皇上在哪裡哪裡就是臣妾的家,臣妾何來想家一說呢?”
皇帝點頭道:“說的好。”然後又有些愧疚的道:“朕……很久沒有去看你了。憐星閣夜晚的景緻朕今日倒有些想看一看了。”
這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嵐嬪感念的回望着皇上,眼波之中有說不盡的羞澀和喜悅,她屈膝含笑道:“臣妾今夜備下美酒,請皇上過去一觀就是。”
衆人都明白皇帝今夜必然要到嵐嬪的憐星閣去了,太后也是點頭的笑着一語不發。皇后賢惠更是什麼都不說了。只有多羅晴柔臉色不好。嵐嬪是她的人,飛蘭搶了玉玲的風頭也就罷了,而如今搶了她風頭確實往日躲在自己身後,對自己惟命是從的嵐嬪母女,她怎能不氣。
皇帝笑着又道:“沛淳越發出落的和嵐嬪一樣的模樣了,越發秀氣了。”
太后也道:“大公主過了今年也有7歲多了,倒比同齡的孩子都長大的大些。”太后打量着沛淳,她扭捏的含笑抓着裙角搖晃着,站在嵐嬪身側。
那做派確實不如飛蘭大氣穩重,“呵呵,嵐嬪教女無方啊。”多羅晴柔的聲音冷冷的道,嵐嬪原本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擡頭看着柔貴妃,眼神中帶着害怕。
多羅晴柔道:“‘行莫回頭,語莫掀脣。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此爲女子之立身的準則,莫說是公主了,就是尋常百姓家的閨秀也要謹遵不敢有違。沛淳是皇上的大公主,到了這個年紀,怎的動輒還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呢?學足了奴婢的小家子氣。哪裡有半分公主的做派和行事的樣子呢?”然後她帶着諷刺的目光瞥了一眼嵐嬪。
嵐嬪呆在原處,不知該如何是好,齊佳貴人笑着打着圓場:“公主年幼,愛動不守靜也是有的,等年歲長些,自然就出落的端莊穩重了。”
多羅晴柔回頭瞪了一眼齊佳貴人,唬得他不敢多言,多羅晴柔嬌笑着
道:“越是這些行動坐臥的事情越要趁着年幼教導公主,所以本宮才說嵐嬪教女無方呢。倘或公主這樣出去行事舉動,叫滿朝文武看見了,只會背地裡非議皇家的威嚴。”
“嗯,柔貴妃此話識大體。”太后點頭贊同,看着沛淳公主與嵐嬪道:“公主可背誦了女子德行的文章嗎?”
“《女論語》,《女德》,《女戒》都背誦了。”嵐嬪只好懦懦的回話。
太后道:“嗯,公主的德行最重要,他日婚配了便是皇上和大金的臉面,只看着公主的行事就知道皇帝的後宮如何了。沛淳年幼,難免坐臥不安靜,你做額孃的要時常教導她。”
“臣妾以爲公主的行事言行完全是跟着額娘言傳身教的,太后娘娘。”柔貴妃又接話道“玉玲也同樣年幼,卻很穩重懂禮數,臣妾想着沛淳公主不如白日裡跟在太后娘娘身邊,學着您的舉動行事,往後必然不是這般了,自然太后娘娘您半點風采也足夠了。”
她的話拍足了太后的馬屁,還捎帶這貶損了嵐嬪與沛淳,太后只是笑着道:“哀家成日倒是安靜,每日禮佛誦經,只怕沛淳越發跟着哀家呆的沉悶了,反而沒了她這個年紀的童趣。再者公主還是應該跟着她的生母。”
“嵐嬪雖然不及妹妹的身家,到底也是朝中臣子家的女兒,想必教導出沛淳公主也不會遜色的。”皇后一面也替嵐嬪說話。
皇上終於開口道:“幼女才六歲,未知拙與巧。你們又何必這樣大動干戈,倒把沛淳嚇着了。”皇帝看着正默默立在嵐嬪身側的沛淳,可憐她高挑的個子,卻沒有半分靈氣。
多羅晴柔見皇帝袒護,也就不再多說了。嵐嬪攜着大公主歸座,多羅氏的一個冷眼已經落在她的身上。嵐嬪忙低下頭,唯唯諾諾的樣子叫人看着憐惜。
少頃,戲班子已經準備好,吹來彈唱起來,小戲子們也在殿前咿咿呀呀的唱着。衆人有的去偏殿更衣,有的到殿外醒酒,我扶着夏菡到偏殿換了一件宮衣,又重新理了理髮髻。
纔要回去迎面撞着多羅晴柔進來,她看見我只是瞥了一眼,我福下身子道了吉祥,她冷冷的道:“貴人好琴藝啊,到底是飛蘭公主機靈可愛,有着淑貴人的血統啊。”
我屈膝又福了福身子道:“飛蘭公主是皇上的孩子,自然是像極了皇上纔會這樣聰明可人,只看玉玲公主的可愛懂事就知道了。”我奉承了一句。
多羅氏冷哼一聲:“冬古貴人有了身孕之後越發會說話了,很合本宮的心思呢。”然後她用手掌托起我的下巴又道:“只是你也別高興的太早,她人的孩子怎的也不是自己的,你忙着給人鋪路的時候也要想想你自己!”說着她的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之上。
我不卑不亢的福下身子,躲開她的手掌,笑着道:“臣妾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後嗣,自然也有公主們的福氣了,有皇上和太后的眷顧,臣妾沒有任何顧慮!”
多羅晴柔又是一個冷哼,她回頭看着身後站着的沛淳和嵐嬪,笑着又道:“同樣是皇上的孩子,可有人就是爛泥,怎麼也扶不上牆的!是吧?嵐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