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飛蘭在我身邊,每日的時光大多都是用於照顧她,陪伴她。漸漸的,我發覺自己開始離不開她了。
每日清晨她會瞪着大眼睛,看着我醒來,白日裡她會依偎着我或讀書或看字或教她一些女紅功夫,或看着幻月莫影陪她玩耍,每日裡除了操心她,還要着人用心在她的飲食上,因爲她腿傷不能走動,擔心她時間久了腿上沒有力氣,所以下午還要爲她按摩小腿的肌肉,大抵也要一個時辰。
到了晚上,她不肯與乳母睡,所以只好抱到我的寢殿與我同眠,每每都會撒嬌耍賴要我給她唱一首小曲。
雖然照顧這個女兒讓我十分疲憊,但她也給予我許多溫暖,她會在我每日從鳳鸞宮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讓我見到她甜美的笑容,會奶聲奶氣的對我說:她想死我了。也是因爲她,漫漫長夜我不再總是無眠,或是時常驚醒,因爲我的身邊總有些溫暖,那是飛蘭小小身體的溫度。卻驅散了皇宮裡冬夜的寒冷孤寂。
皇后的鳳鸞宮中,衆妃嬪都到了,今日的我請安遲了,原因是飛蘭的藥被宮人們不慎打翻了,重新煎藥,又等着藥涼些了才喂公主喝下。因爲只有我能哄她喝下,其餘的宮人是斷然不行的。
“皇后娘娘吉祥,各位姐姐吉祥,臣妾來遲了,請娘娘恕罪。”我屈膝下去半跪着道。
柔貴妃最先答話了:“哎喲,本宮原以爲今日貴人是不會來了呢。例來貴人請安都來的很早,怎麼今日卻晚了?”
我見柔貴妃問我,只好辯解道:“今日早起公主的藥被下人打翻了,重新煎熬耗了時間,故此來遲了,求娘娘寬恕。”
皇后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冬古貴人起來吧,本宮知道你近日照顧公主辛苦了。她本不是你所出,孩子也大了,必然有些不聽話,你自己又年輕沒做過額娘,照顧起來有些吃力也是有的。本宮是知道的。”
我道:“臣妾年輕,蠢笨的很,不敢說辛苦。原是臣妾該做的罷了。”
皇后笑笑道:“好了,好了,起來坐下吧。夏菡,還不好生扶起你家貴人?”
伉妃又道:“冬古貴人與飛蘭公主相處的如何?”她是個實心之人,說話辦事向來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我笑笑點頭道:“很好,臣妾與公主十分投緣,只覺得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她乖巧懂事很討人憐愛。”
我的話才說了一半,那邊嵐嬪接過話來道:“是了,孩子最單純簡單了,誰對她好她就真心對誰,時間久了自然把你當成自己的親額娘看待。”
那邊柔貴妃接過話,冷冷的一笑,然後道:“這別人的孩子終歸是別人的孩子,怎麼會和自己所出的一樣呢?隔着肚皮必然就隔着一層心呢。眼下雖然小,但長大了什麼樣就保不準了。哪裡比得上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呢?”然後她斜眼看了看嵐嬪,唬的嵐嬪趕緊不敢吭聲了。
齊佳貴人也道:“娘娘聖明,有本事的人斷然是要自己生的,養別人的孩子也是萬般無奈罷了。”
我只感到,祥嬪,齊佳貴人,毓嬪,柔貴妃,都在偷笑。皇后終於開口道:“好了,你們不要再非議冬古貴人
與二公主了,宮闈裡妾妃之德都忘了嗎?誰再嚼舌頭,本宮就罰他抄寫一千遍《女論語》!”
衆妃子果然安靜了下來,皇后又道:“前兒皇上賞了冬古大人黃金百兩,還賜了他御用朝靴。這是天家恩典,也是皇上看着你照顧公主有功,你自己要知恩圖報纔是。”
我點頭道:“是,臣妾一家都感激皇上皇后恩典。”
大抵又說了些瑣事,便各自散去回宮。且說鍾粹宮裡,齊佳貴人與我同時返回,她啐了一口,厲聲道:“有什麼了不起的,狐媚子,勾搭了皇上還要勾搭公主在自己宮裡,我呸,真是不要臉。”
早就習慣她的無理取鬧和指桑罵槐,隨她去吧。平日比這難聽十倍的也有,不過一笑置之。
然而漪紅閣裡的飛蘭聽到了,畢竟孩子最害怕大人爭吵,她見我回來,哭了起來:“娘娘不要和齊佳貴人吵架,不要爲了飛蘭吵架。”
齊佳氏仍舊在外面破口大罵,心裡被揪得生疼,原不過是自己習慣了被人踐踏欺壓,也可以一力忍耐,但飛蘭原本是淑妃的女兒,尊貴的二公主,何曾受過這樣的驚嚇與委屈呢?到底是我沒用,帶累了她跟着我受屈辱。
我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看着她帶着淚水的眼睛,溫柔地道:“飛蘭乖乖,我沒有和人吵架。是齊佳貴人自己無緣故的惱了,在外面叫嚷一會就好了。你要記着,何時也不必因爲別人的吵嚷而哭泣害怕,那隻不過是別人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她點點頭,我接着道:“今日外面天陰沉沉的,一會咱們用了午膳,我抱着你在被子裡歇晌可好?等晚些起來了,便彈琴給你聽,可好嗎?”
飛蘭用力點頭道:“好啊好啊。”
午膳過後,夏菡放下棉簾子,將寢殿裡的地龍裡放入新的銀炭,我脫掉自己的宮衣,又解開上襖,將飛蘭的小冬衣也退了。夏菡還煲了湯婆子放在被褥裡面,暖帳裡還有一個熏籠,又兼有厚重的棉被蓋在身上兩層。
我和飛蘭躲在那溫暖柔軟的棉被裡說了好一會子話,高興的時候,她還會在我身上抓弄着,弄得我極癢難耐。玩耍了一會,便有香汗侵了出來。
飛蘭枕着我雪白的手臂睡着了,她柔軟細膩的頭髮在淌軟枕之上。望着嬌小的她我的視線也漸漸模糊了,滿足而踏實的睡了過去。
因爲外面天氣陰沉,加上寢殿裡的窗戶在冬日多用錦帛封住,又加上夏菡怕寒氣侵入便放下所有棉簾子,因此寢殿裡十分昏暗。不知道外面的時候了,只覺得有些悶熱難耐,便掀開被子,將寢衣的衣袢解開了兩個,裸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口上端一點點白嫩的肌膚。
飛蘭熟睡着,而我已經因爲有些口乾舌燥漸漸甦醒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軒轅天佑。他正坐在我臥榻的邊上的圓凳上看着我與飛蘭。見我睜眼望着他,他瞬間將目光移開。
這纔想起自己半個臂膀子都是裸露的,那一瞬間難爲情到了極致,胸口上的肌膚也裸露着,這可怎麼好。我羞臊的厲害,甚至有些溼潤的水汽瀰漫在眼睛裡。
趕緊抓起被子捂住身體,輕聲道:“皇上
怎麼也不讓人通報?臣妾睡着了不知道皇上駕到。”
他悄聲道:“朕適才經過鍾粹宮,想着飛蘭,便進來探望。”
我道:“臣妾施禮了,只是……請皇上移步正殿,容臣妾換好衣衫。”這話說完,我的臉頰已經滾燙了。
皇帝點頭嗯了一聲便揹着手離開寢殿,我趕緊起身,繫好身上的扣袢並穿好宮衣上襖。又對着鏡子檢查了一下發髻。看了看還在熟睡的飛蘭,便踱步出來面見皇上。
這個時候夏菡等人已經進來服侍了,“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我重新給皇上請安施禮。他揚手叫我坐下,自己看着我炕桌上的一冊古籍,就這樣坐着,外面是西北風的呼嘯之聲。殿內是弱弱的香氣並銀炭燃着的劈劈拍拍的聲響。
飛蘭在寢殿睡着,大殿裡皇上安靜的看着古籍,喝着我親手爲他泡的香茶。一切是那樣的靜謐祥和,讓人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
良久皇帝纔開口道:“所謂肌如美玉,朕今日算是見過了。”
他突然開口說的卻是這樣一句,頓時讓我心猿意馬,臉上滾熱起來。他又接着道:“適才看着你攬飛蘭入睡,朕感到那一幕很美,一時竟然看住,不能自持了。”
皇帝見過無數佳麗,也擁有無數的美女,我想他一時貪看不是我如玉般的肌膚而是他的愛女飛蘭在我懷裡好夢的樣子。
“皇上是一個好阿瑪,飛蘭心裡也同樣惦念着您。每每都會對我提及,自己如何想念皇上。”爲了不教自己尷尬,我故意岔開話題。
皇帝道:“飛蘭自小就懂事,雖然她年幼卻比沛淳更明理,時常剋制自己,言談也頗和朕的意思。”說着皇帝嘆息起來,“只是她額娘不爭氣,連累了公主受苦。朕雖然是阿瑪,可是疼愛女兒一點不遜色於額孃的心,近日時常想來探望卻……”
說到這裡,皇帝停住了,他只是看着遠處不再吭氣,他自責於自己將愛女的親生母親打入冷宮,雖然惦記飛蘭,但礙於淑妃的事情,總是剋制着自己。
聽到這裡,我豁達的笑着道:“臣妾以爲皇上貴爲天子一定有大漠一樣的胸懷,想不到還不如小小的飛蘭公主?”
皇帝不解,我隨即又道:“飛蘭公主只是一個四歲的孩童,尚且懂得隱忍剋制自己,爲了不惹皇阿瑪傷心,忍着疼痛強顏笑容,倒是皇上,卻不能放下淑妃的往事,多親近公主。說到底不是皇上小心眼了嗎?”
軒轅天佑的臉色從迷茫不解一下子變爲啞然失笑,他笑着道:“朕小心眼?哈哈哈哈”
我接着道:“正是,就是皇上您小心眼。”說着便將飛蘭忍着思念生母忍着疼痛在皇上面前裝出一副快樂無邪的樣子一一告知,聽得皇上也頗爲動容,又到寢殿裡仔細的看了看飛蘭。又問了她的飲食並傷勢。聽說飛蘭好的很快,皇帝心裡十分高興。
“僅僅數日,飛蘭的傷勢有所好轉,這大抵都是你的功勞。”皇帝讚許的看着我,然後他微笑着道:“冬古宛兒,你真的……很合朕的心意。”
這話他從未對我說過,這合心意到底是爲了我照顧公主得當,還是爲了我自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