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她一個宮就能把所有的雞蛋都用了?偏咱們去要就沒有。這幫內務府的奴才就會見風使舵的。”幻月在院子裡氣的摔了籃子。
小計子道:“幻月姑姑這是打哪來?竟然氣成這麼樣?”
“還不是方纔去內務府的伺膳署去要些雞蛋,小主總是進的不香,前兒太醫說是腸胃到了秋季偶然虛弱,這不想着做些雞蛋膏也能多少進些。誰知道那幫小婢女竟然告訴我沒有多餘的雞蛋了。我明明看着一大筐呢。到不在乎幾顆蛋,就是氣不過她們欺軟怕硬的。”幻月又道。
“那姑姑就該和她理論,明擺着有這麼多。”
“我當然不能讓。誰知道她們說那些雞蛋一早薰華宮就要了去,說是給夢貴人準備的。現在伺膳署都得緊着夢貴人那裡,讓咱們主子將就些,還說這是皇后囑咐的。我就不信了,她一個人就能吃了整個皇宮裡所有的雞蛋?皇后日理萬機連雞蛋的事也管了?”幻月氣得嗓門提高了許多。
我正歪在內室繡着一個荷包,聽着幻月的話,手裡的針停了下來,看着荷包上的小小花紋長長地吁了口氣。
夏菡也聽到了外面的話,她端着一盞茶過來道:“小主別爲幻月姑娘的話煩心纔是。正經的小主哪個沒受過內務府的閒氣。將來早晚有的晉升,那些小人鼠目寸光,來日小主位高之時再好好收拾她們。眼下保重自己纔是。”
聞言撂下手裡的絲線和荷包,端起青瓷祥雲杯,口吐香氣,吹散了杯口的熱氣道:“難爲你們了,一個個跟着我這樣不爭氣的主子受了多少委屈,不僅不怠慢,反而處處爲我打算。我眼見着夢貴人身邊的小紅這兩日穿衣打扮都在你之上了,論資歷和本事她遠不如你的。到底是我累了你們。”
夏菡聽到我這樣說,趕緊雙膝跪倒,清淚徑直就淌了下來:“貴人這樣說便是惱了夏菡?奴婢實在不敢承受。當奴婢的只有盡心伺候您,忠心不二的份,豈有挑三揀四的。
況且夢貴人眼下是比咱們得勢一些,可是奴婢眼瞅着她對待下人的苛待,遠不如小主對奴婢等的用心,這後宮就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出能和小主比的。不僅不打罵,還時時處處拿咱們當自己姐妹看待,奴婢有難,小主也不遺餘力護着我們周全。這樣的主子奴婢等只有一死方能報答一二,哪有不盡心的?”
趕忙揚手道:“你說就是了,何必老是跪我,既然也說待你們如同自家姐妹,可見是你又要和我外道了。”
夏菡趕緊起身到道:“是。”然後接着道:“小主也不必過於在意這後宮的閒話,更不必在意他們的白眼。只看着皇上就是了,小主往後的日子長着呢,恩澤、子嗣、地位、家族的榮耀一個都少不了您的。
奴婢打前朝就伺候主子,這後宮裡的女人見了太多。莫說奴婢誇張,像小主這樣的學識才情奴婢都不曾見過的。不然怎的皇后當初如此忌憚小主。若再說美貌,小主就更是首當其衝,後宮裡的老嬤嬤常說如今大金第一美人就屬冬古貴人了。”
我咯咯地笑着道:“花言巧語!往日總說夏菡姑姑最穩重,今日倒把你的油嘴給
露了。”
夏菡也是破涕爲笑,幻月和莫影擡着兩牀棉被進來,看見我二人笑着,又看到夏菡在摸着眼淚,大有不解。
就這樣日月變化,乾坤交替,皇上進後宮的日子,一多半都在夢貴人那裡,太醫每日去診脈,所有上好的保胎藥都緊着送去。再後來進入九月中,因天氣涼了,皇后所幸免去納蘭氏的晨昏定省,太后總是吩咐芬吉把自己用好的脂粉或吃食給夢貴人也送去一份。納蘭氏的肚子倒底有些微微隆起。
她每日撐着腰,在薰華宮裡來回踱步,葉姐姐和富察氏白日總是躲出來,直到上夜纔回宮歇息,第二日天一亮照例又躲出來。納蘭氏因着月份大了,脾氣也漸漸不好,竟然也敢對皇上發些小脾氣,又不敢過分出格,總是生氣後又去討好,周而復始,後宮總被攪得氣氛緊張。
這一日我陪着淑妃去浴凰宮看望柔貴妃,因她清早沒去鳳鸞宮請安,推說感了風寒。所以淑妃叫冬兒備了舒散的薑糖紅棗茶過來。
沒想浴凰宮的座上賓都在,嵐嬪、齊佳氏,就連與柔貴妃不睦的伉妃也在,我二人坐定後,淑妃道:“臣妾與冬古貴人聽說娘娘早起感了風寒,所以送些舒散的薑糖紅棗茶過來看望娘娘。”
柔貴妃哼了一聲道:“你們倒還真待得住,區區一個賤婢都爬到咱們頭上了,你們還忙着給本宮做什麼紅棗茶?懲治了她,滅了她的威風,本宮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淑妃低聲下地道:“臣妾知錯了。”
柔貴妃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便緩和了道:“不是本宮說你,好歹你是大皇子和二公主的額娘,怎麼還不如個貴人?在她面前也沒個一宮娘娘的做派?”
嵐嬪攔住話道:“娘娘也別怪淑妃了,您是不知道,納蘭氏有皇后撐腰,又有龍嗣在身,就連皇上時常也敢吃罪,竟敢也對皇上不敬。”
“當真如此猖狂?!怎麼敢對咱們皇上不敬,本宮伺候皇上多年,到如今還是小心謹慎的,向來只有皇上責怪本宮的份,哪有嬪妃去出言冒犯的呢?這納蘭氏區區一個太醫之女,這樣狂妄粗鄙,貴妃娘娘,求您給咱們做主。”伉妃第一次對柔貴妃這樣畢恭畢敬。
然多羅晴柔何等的精明,她自知如今的自己無法動得了納蘭氏分毫,便道:“這主本宮早晚會做的。”說着銀牙緊咬自己發狠。
淑妃也只是低頭不語,我更不知道如何插話,齊佳氏道:“有貴妃娘娘在,臣妾等便在無後顧之憂了。”
多羅晴柔譏諷似的笑道:“人家也入宮,你也入宮,冬古貴人也伺候皇上些日子了,怎麼你們的肚子就這樣不爭氣?若她此番得個公主你們還有機會,若是個皇子啊,本宮也要讓她踩在腳底了。哎”
多羅晴柔的話無疑是在挑撥我們在座之人與納蘭氏,其實她有孕以來,內心最難受的要數齊佳氏和伉妃了,齊佳氏本來也是貴人,比納蘭氏還高出一等,眼下人家晉封就有封號已經遜色了,又逢納蘭氏得子,孩子生產之後,保不其還有的晉封,納蘭氏再封便是嬪位,就是高出齊佳氏一等了,她的齊佳一族也是大金的名門望族,
父輩就是將軍,宮裡爲貴人的她倒不如太醫之女,她怎能甘心。
伉妃就更是不甘了,她貴爲妃子,又是皇帝身邊時間最久的,然而卻一直沒有子嗣,她對所有懷有皇帝孩子的女人本來就充滿嫉妒。恰逢納蘭氏還總在伉妃面前招搖過市,背後還對人說伉妃不能生養,早就把伉妃得罪了。但伉妃家事不好,在後宮又沒有實權,自己又蠢笨沒有謀算,所以到底拿夢貴人沒法子。
“啓稟娘娘。”說話的人是嵐嬪身邊的九兒,她道:“方纔皇上正往長樂宮去,說是上一次沒瞧着伉妃娘娘並大公主,這一次要去看望。”
伉妃聞言大喜,忙拉住嵐嬪的袖口道:“那本宮得趕緊回去,別叫皇上等着。”
這九兒趕緊又道:“娘娘此刻不必回去了,薰華宮派人把皇上請去了,皇上此刻已經調頭往薰華宮去了。”
伉妃的臉色一瞬間慘白到了極點,她咬緊牙道:“這個賤人。”
嵐嬪趕緊擺擺手道:“九兒也是,皇上沒去就不必回來告訴,沒得惹娘娘不高興。越發不會當差了。”
柔貴妃又道:“哼,你怪奴婢有何用,伉妃趕着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時候她背地不定阻攔過皇上來咱們跟前多少次了。”
多羅晴柔這些話是故意而說的,嵐嬪的婢女怕也是故意來報的,不然怎的非趕着大家都在纔來稟報。一來伉妃人前掛不住臉這恨也多了一層,二來那柔貴妃什麼氣性,今日說話反倒有些忌憚夢貴人反而縱了伉妃漲脾氣。
我與淑妃回到她的瑤光殿,我道:“這女人湊到一起便愛生出嫉妒心來。往日也不見柔貴妃與伉妃多麼和睦,這夢貴人獻媚,反而讓她二人聯手了。”
淑妃道:“這就是柔貴妃的高明之處了,她最會駕馭人的心裡,從前貞妃還是皇后的時候,她就挑撥了皇帝與貞妃之間生事。本宮也吃過虧。伉妃爲人心胸狹窄,又沒心機,算是最好利用了。不喜歡的人就藉着別人的手除掉,多羅家最擅長的了。”
我又道:“皇上也有月餘沒來瑤光殿了吧?自從上次御花園一見,飛蘭也好久沒有見到阿瑪了。”我摸着飛蘭公主的旗頭。
淑妃道:“後宮中的生存之道,第一便是要控制住自己的欲
求,本宮已經有這兩個孩子了,本宮不求皇上的恩愛了,也不求皇上常來看望我們母子,只求能保住飛蘭與凌俊的一生平安。後宮爭權奪勢,有欲求便置身自己於火海之中,稍不留心便有可能引火燒身。本宮倒不害怕,只是飛蘭和凌俊還那樣小。”
後宮中漫長、冷漠、殘酷,若說沒有欲求那是不可能的,每一個深宮裡都有動人的女子,她們都等待着一個人,嫉妒心的恐怖就在於它可以催生出可怕的念頭,最終變成害人的利爪。
我的心應該不是嫉妒,但也不是無慾無求的,恩澤,本小主不在乎,子嗣,本小主沒想過,那麼我內心深處最近時常隱隱作痛的,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麼呢?我,已經有些糊塗了。只知道每當聽見一個人的名字與其他女子的糾纏在一起時便會心痛,那個人就是,軒轅天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