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初定的日子漸漸逼近了,按着大金的規矩,凡是皇親國戚成婚的均要由皇帝指婚,擬一道指婚的聖旨,交給禮部對女方的父親宣讀了,指婚是由男子到女子家裡下聘禮。經過初定之後,也有大定的,但是現如今大定的越來越少,乾脆就省略掉了。宗親裡辦婚禮講究吉利,所以一般就叫人送的聘禮皆是藉着物件的諧音,如金玉如意,聚寶盆,絨花,腰纏萬貫等等。爲了圖一個好彩頭。
按照習俗,直到初定那一日新郎纔可以見一見自己即將迎娶的福晉,軒轅皓哲臨近初定的日子,經常叫下人來漪紅閣送些好的衣裳脂粉,綾羅綢緞,首飾玩意,怕我一時沒有或者爲難些。他很細緻,總是有些信箋給我,多是叫我保養和一些傾訴衷腸的話。
直到初定這一日,一大早便有天正署占星看卦,到了吉時之後,便有內侍官捧着明黃雙龍戲珠紋樣的聖旨出來,這個時候冬古靖已然候在外面了,聽着內侍官緩緩的道:“禮部右侍郎冬古靖接旨。”
“臣冬古靖接旨。”他鏗鏘有力的道。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今有冬古靖之女冬古宛兒,聰慧敏捷,端莊淑睿,敬慎居心,性資敏慧,率禮不越,今以冬古靖之女冬古宛兒配軒轅皓哲郡王爲福晉,望今後勤謹奉上,和睦夫妻。欽此。”
冬古靖一直對我的期望是侍奉皇帝而後早日協助他在大金平步青雲,可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皓哲貝勒給攪合了,然而皇帝指婚豈有違抗的呢?所以縱然心不甘情不願的還是草草的謝恩接旨了。
這個時候,我已然在內室裡梳洗妝扮上,按着郡主的儀制穿好了朝服,身後是五彩的霞披,額頭前面垂着的全是赤金的流蘇。
冬古靖與軒轅皓哲此刻正在殿外,“岳父大人,皓哲這廂有禮了。”
按着大金的規矩,雖然長幼有序,但是還要按着尊卑禮數行事,所以縱然冬古靖是我的義父,少不得也要還禮,“貝勒爺客氣了。小女承蒙貝勒爺擡愛。老臣喜不自勝。”
今日是初定自然按着規矩是要如數下聘禮,聘禮分爲兩份,一份是給父母的叫做賜幣一份是我的叫做儀幣。
“大人,賜幣已經着人送到府裡去了。全部是按照軒轅家族祖宗上定下來的定數。皓哲雖然年輕,而且只是個貝勒,但是我是真心愛宛兒的,今後必然和她一道孝順大人,必不叫您煩心的。”軒轅皓哲的聲音透過簾子微微的傳了進來,我盤着腿坐在榻上,聽着他和冬古靖的對話,莫名的感到滑稽,如今這個結局除了我以外冬古靖怕是最最不甘心的了。他好容易一步步算計好了,沒想到竟然落了個這樣的結果。
只等着他們都說完話了,冬古靖已然無心在宮中,他先一步進來和我告辭,無奈煩躁的眼神,皺着的眉頭,拱手道:“臣先告退了。”
我安安靜靜的看着他,沒有任何表情,他走上前幾步,與我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然後狠狠的道:“你是怎麼搞得?白白枉費了咱們的籌謀。”然後甩了袖子就離開
了,看着他負氣的樣子我倒有些痛快,一絲寒冷邪惡的微笑浮在了嘴角。
夏菡施禮後對我道:“小主,皓哲貝勒在外面呢。這會要進來了。”如今已然過了聘禮,又接了皇上的聖旨,所有的事情都是板上釘釘了,軒轅皓哲,已然是我還沒成婚的丈夫了。
他今日一身朝服,外面是一件大紅的煙羅紗長衣罩住朝服,胸口是一個金線繡城的四指金龍。頭上戴着朝冠,也是紅色的絲絨底子,滿面春風,洋溢着難以言表的喜悅。
他看着我坐在乾乾淨淨的榻上,便皺了眉頭,關切的問道:“怎麼不用我先前給你的雪狐褥子?雖然天氣好轉了,也要入春了,可是到底大殿裡比外頭還陰冷的,你這麼直接坐着不怕着了寒氣嗎?而且一連要坐着很久。”
夏菡一聽,早就去內室裡取來了雪狐的褥子,給我墊下,“再去去個墊背來,叫她靠着,這麼久了,她一直直挺挺的坐着一會該腰痠了。女孩子家本來就嬌弱,又不想我們活動自在些,你總要拘禮,自然身子也累。”
夏菡果然聽話,進去又拿了大紅色的靠背來,他又道:“你這些日子可是有的忙了,如今更要好好保養了,再有四日就是咱們的大婚了,到時候你要是身子不合適必然頂不下來的。”
說完他紅了臉頰,又對我道:“你……有沒有怪我?”
我要搖了搖頭,“我怪你什麼呢?你待我很好。”
“你沒有怪我問也不問你就去求皇上賜婚吧?”他見我不惱便十分開心。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哪裡有我怪你的份呢?是你不嫌棄我罷了。自古女兒家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到了宮裡自然是皇上之命。縱然你去求了皇上,也是他指了婚的,那麼便是順利成章了,宛兒豈有怪你的道理。”我低着頭只是平靜的訴說着。
“你能這樣想說明你果然是個懂事理,明白感情的好女人。你放心我軒轅皓哲這一生都會好好愛護你的,斷然不會叫你受半點委屈的。雖然我只是個貝勒,將來了不起也就這樣了,縱然不能讓你成爲妃嬪那樣的尊貴,可是在我心裡你是唯一,有了你,我軒轅皓哲這一生都不會再娶。”他說着舉起自己右手,放在額頭出,對着蒼天發誓。
“這是何苦呢?我相信您就是了。”我淡淡的一個微笑“輔政親王還好嗎?”
他的臉色忽然從喜悅和激動變爲失落爲難,“阿瑪看重我,又是個思想古板的,他自然對你有許多的偏見,但是你放心,咱們的婚事是請奏了皇上,由他給咱們做主,阿瑪也無法了。再者他已然年邁,等成婚之後,他早日抱着孫兒也就都釋懷了。其實你不要看阿瑪爲人平日兇悍的樣子,他骨子裡是個極其溫暖的人呢。”軒轅皓哲笑着道,看來他對於軒轅宏烈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貝勒爺,今日是初定,您別光顧着說話啊。這會正是吉時,趕緊把儀幣給小主定下吧。”說話的是個喜婆子,她應該是軒轅皓哲的乳母一類,看着也是極其和善好說話的樣子。
“對了對了,您看我一高興竟然忘了。”他打着自己的後腦,然後兩手擊掌叫外頭的隨從帶着一堆婢女和小廝進來,看打扮便知道都是府裡的人。
又有一個小廝,捧着一張賬冊,照着人擡進來的東西一一念着:“首飾:金鈿、銀鈿若干,紅寶石藍寶石各十顆、瑪瑙翡翠玉環個四對、金戒指十枚、翡翠耳墜子六對、如意髮簪兩支,聚寶盆頭釵兩支、掐絲琺琅鳳冠一個、金鳳冠一個、點翠鳳冠一個、絨花若干、蝶戀花簪三支、花鳥草蟲簪各三支、鑲嵌東珠兩顆的黃金耳墜子三對、雕花赤金鐲兩對、金銀鈕釦百顆、金領約十個、狐狸皮十張、水獺皮十張、貂皮十張、錦緞十匹、蘇繡十匹、蜀錦十匹、流光錦十匹、天香絹十匹、京繡十匹、妝緞三十匹、金帛十匹、煙羅紗十匹。,棉花三百斤。銀盤銀碗銀壺銀牙箸各十套。四季朝服朝裙,朝珠各兩套。黃金如意一柄、白玉如意一柄、墨玉如意一柄、琉璃如意一柄、沉香如意兩柄。”
“好了,不必唸了。”還沒等小廝唸完,我已然有些不耐煩了,這些時日,來來往往恭賀的人太多太多了,黃金翡翠,綾羅綢緞我已然見得太多,也聽了太多。
“你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軒轅皓哲喜悅的問着我,可以看出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對我的關切和在意。
“這些就足夠了,再沒有什麼需要的。”我淡淡的微笑,完全心不在焉。
“皇上賜的宅子,已然叫人去收拾了,幔帳鋪蓋你全都不要費心,我自然叫人準備了。”他替我想的周到“府裡什麼都有,平日的擺設古玩阿瑪已然叫人添置了,至於杯盞牙箸銀壺酒杯,這裡都有了,你過了目,我就叫人送去咱們府裡。”
“很好了,難爲你這樣細緻。我也是個省事的,這些你就都叫人送去吧。皇后娘娘也爲咱們準備了些。”我敷衍的笑着。
他情不自禁就拉起我的手,他握得很緊,護甲已然隔住了自己的掌心,“你對我說‘咱們’?這是第一次聽你這樣說,直到你這樣說了,我才覺着一切都那麼真實,你就要做我的福晉了。”
我掙扎着抽出自己的手掌,然後笑着道:“貝勒爺怎麼了?原是個在尋常不過的詞了。雖然初定過了,但還請貝勒爺自重些。”
他的手很溫暖,人也很溫暖,只是被他拉着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裡卻是那樣的冰冷。
“好,我一切都聽你的。宛兒,我好喜歡你啊。爲了你什麼都值得,真希望明日就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他又說了許多忘情的話,然後道“那一日鏡清小築,因爲祥嬪的事情你寬慰我,只說你不相信一見鍾情,可你卻不知道,只在那一刻我的心裡就對你鍾情不已了。最終還是叫我擁有你了。”
他十分忘情,這樣的話若是換做別人只覺得甜蜜窩心了,可我聽着只覺得心裡憋悶。一個聲音一直在我的腦子裡迴盪着,“他待我很好,他待我很好。”只有這個聲音的存在,我才能堅持下去。
如今距離大婚只有四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