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漢軍旗不少,爲了彰顯滿漢一家,這幾年皇宮特別重視七夕。“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皇宮的夜晚被流光溢彩的宮燈綵帶點綴得耀如白晝,夜空中閃爍着燦爛煙花,秀女們赴完了晚宴,便和宮中嬪妃們到御花園的欽安殿前聚集,宮女們在屋檐上掛上許多九孔針,針孔正對月宮,昌貴妃取過侍從們呈遞的五色線,小心翼翼地穿着針,再接着,遊世淮朗聲道:“有請榮妃、惠妃、宜妃、德妃四位小主穿針!”我們上前取過五色線各自穿了過去,餘下的嬪妃也都依次穿了針,再就是焚香乞巧,宮中女子虔誠地對織女星拜祭,昌貴妃賞賜了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或喜悅或榮幸的歡笑,然則另一邊的小屋裡,兩個少女對着窗外的煙花和月亮看得出神,她們原也是要來參加慶典的,因爲一些緣故在小屋裡靜養。
燕燕看着窗外的夜景,對思卉道:“姐姐,外面好像很熱鬧啊,哇,那些焰火好美啊。姐姐你快看啊。”思卉看着月亮道:“不知道故鄉的七夕是不是也這般熱鬧,那時候,街上、巷坊,小商小販都賣着許多工藝品。”燕燕看出思卉的憂思,也擔憂道:“不知道媽媽她們怎麼樣了。”思卉低下頭道:“夜深了,我們早些歇息吧。”燕燕道:“姐姐,就這樣睡了也太沒意思了,不如我們來乞巧吧?”思卉猶豫片刻,微笑道:“好,我們來乞巧,現在還能看到月亮,咱們對月穿針吧。”燕燕喜滋滋道:“那我去拿針線來。”說着,二人便拿針線對着窗外的明月穿針,思卉還在琢磨,燕燕便高興叫道:“姐姐,我穿過去啦!太好啦!穿過去啦!”思卉也穿了過去,打着哈欠道:“我乏了。”燕燕道:“不能睡不能睡,現在睡了乞巧就不靈啦!”思卉道:“那我們做什麼?”燕燕託着腮,思索片刻,靈光一閃道:“不如我們來繡香囊吧!”思卉抖擻了精神道:“也好,我們就按蘇繡的法子繡吧。”姐妹二人刺繡不提。
次日一早,榮妃便盛裝打扮,端坐在儲秀宮正殿裡,恭福晉和側福晉進殿請安:“妾身參見榮妃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榮妃走下階扶起恭福晉:“妹妹快快免禮。”恭福晉道:“姐姐,昨兒七夕,妾身在府裡主持家事,未能得空,今日純禧和額駙要回宮面聖,稍後就過來,商量榮憲的婚姻大事。”掌事太監額爾瑾進殿裡打了個千兒:“奴才叩見幾位主子,回稟娘娘,純禧公主陪着榮憲公主來了。”榮妃微笑迎道:“快請進來。”額爾瑾將兩位公主請進來,純禧一身蒙古裝束,向榮妃行禮道:“兒臣參見榮娘娘、福晉、額娘,願榮娘娘、福晉、額娘吉祥。”榮妃對純禧道:“純禧快快免禮。”純禧起身,側福晉道:“額駙在練武場那兒都佈置好了,咱們這就去吧。”榮憲疑惑道:“去那兒做什麼?”純禧道:“咱們啊,就當去瞧個熱鬧,妹妹,那些蒙古巴圖魯可英俊了。”榮憲撇嘴道:“我今日乏了,不想去。”恭福晉見狀,詢問道:“公主可有意中人了?”榮憲低下頭攥着手絹不語,榮妃對恭福晉道:“那孩子哪有什麼意中人。”又轉向榮憲道:“榮憲,今日你長姐和姐夫帶了蒙古武士來,咱們去看看,不選駙馬。”純禧拉過榮憲的手道:“妹妹,咱們就去看看,要選駙馬還要等皇阿瑪親自安排,滿蒙聯姻是大事,馬虎不得。”榮憲勉強微笑道:“那我就去瞧瞧。”榮妃微笑道:“事不宜遲,別讓額駙等急了,咱們走吧。”衆人便隨着榮妃往練武場去。
到了練武場,侍衛奮力擊鼓,額駙班第率領一衆武士齊聚在擂臺上,單膝跪地行禮道:“巴圖魯叩見大清榮妃娘娘,願娘娘鳳體安康,吉祥如意!”榮妃道:“都起來吧。”衆武士道:“謝娘娘!”便起身,班第縱身一躍到高臺,上前抱拳道:“兒臣見過榮娘娘,回娘娘的話,已經準備妥當!”榮妃道:“好,那就快開始吧。”班第應了聲便拿出名冊,朗聲對臺下道:“今日比武,意在顯我蒙古風采,列位須得全力以赴,都聽清楚了嗎!”武士們朗聲答道:“聽清楚啦!”班第道:“好,按照名冊上的分組,兩兩一對打擂,其餘人在擂臺周圍等候。”衆武士都退下擂臺,班第道:“第一組,巴雅爾對戰查乾巴拉!”兩個強壯武士上了擂臺,班第道:“預備!開始!”兩個武士便較量起來,侍衛開始奮力擊鼓,純禧和側福晉喊着:“加油!加油!加油!”一旁的侍衛也都吶喊助威,榮憲攥着手絹玩,恭福晉對榮憲道:“榮憲你快看,多有意思啊。”榮憲勉強微笑了一下,恭福晉對側福晉道:“我覺得那個不錯。”側福晉仔細一瞧,道:“是不錯,不過,我們再看看?”恭福晉道:“也好。”純禧一邊拍手鼓掌一邊對榮憲道:“妹妹你瞧,好!好!”榮憲根本就沒興趣,只呆坐着許久,倒是榮妃興致高,看得津津有味,而同樣看得津津有味的,還有宮中的宮女,都放下差事跑來一睹壯漢風采。
送藥的小蘇拉跪在宜妃面前掌嘴,宜妃用玉滾按摩臉頰道:“今日就當是小懲大戒,若以後還這麼憊懶,耽誤了陳秀女的病情,就到慎刑司領罰去吧。好了,打得差不多就停吧。”小蘇拉停下,紅腫着臉頰叩頭道:“奴才多謝娘娘寬恕,以後決不再犯。”宜妃慵懶道:“好啦,沒什麼事就先跪安吧。”內爾吉斥道:“以後做事仔細着!”小蘇拉恭順地叩頭跪安,內爾吉扶起宜妃,宜妃道:“今兒天兒好,陪本宮去御花園走走。”內爾吉應着便伺候宜妃往御花園去。小蘇拉哭着提着藥籃走在長街裡,以茹陪着一衆秀女說笑路過,以茹見到小蘇拉,對衆秀女道:“姐妹們先走吧,我還有忘了東西要回去取。”秀女道:“那你快去快回,咱們先走一步了。”相互頷首後,以茹跟着小蘇拉走過拐角,叫住了那個小蘇拉:“公公且慢!”小蘇拉不知以茹是何人,便問:“姑娘是…?”以茹道:“先別問我是誰,大家萍水相逢,宮裡的日子不好過啊。”小蘇拉點頭道:“是啊,稍有差池就要挨罰。”以茹道:“公公因何事被罰?”小蘇拉道:“去練武場看熱鬧,耽誤了給陳秀女小主送藥。”以茹道:“原來是這樣,我也是待選的秀女,我叫姬以茹,以後你有什麼困難需要,都可隨時來永壽宮找我。”小蘇拉道:“奴才卑賤,恐叨擾了小主。奴才還有差事,就先告退了。”相互道別後便各自離去。
以茹煮了兩個溫雞蛋到御藥房找那個小蘇拉:“給,拿這些敷臉會消腫些。”小蘇拉接過溫雞蛋,哽咽道:“謝謝小主。”以茹道:“我還不是小主呢,只是略表關心,你是專門給那個得病的秀女送藥的?”小蘇拉敷着臉道:“是。”以茹道:“難爲你了,那秀女的病情可有起色?”小蘇拉左顧右盼道:“有些起色了,但是……”以茹疑惑:“嗯?”小蘇拉道:“那個小主的病症有些奇特,太醫們都說是蕁麻疹,可奴才仔細瞧了,她也許在裝病。”以茹驚道:“你說…她裝病?”小蘇拉點頭:“或許是宜妃娘娘的意思,我們做奴才的也不好揣測什麼。”以茹思索道:“怪不得,原來是這樣啊……”說着又掏出幾張銀票給小蘇拉:“你還要幫她們,我也沒啥可以幫你的,這些小意思還望公公笑納。”小蘇拉推辭:“誒呦,這可使不得。”以茹微笑道:“宮裡頭的日子難捱,有些錢兩傍身終歸是好的,快收下吧。”小蘇拉收下道:“那奴才就收下了,以後小主有何吩咐,奴才願意肝腦塗地,爲小主盡忠竭力。”他要跪下叩頭,以茹攙他起來:“公公快起來。”
秀女們三三兩兩對着小屋指指點點,這個道:“你們說,到殿選那日,她會不會參加不了?”那個道:“那還用猜嗎?自然是被撂牌子送出宮外。”還有的道:“得了麻子還矯情賴在這兒,什麼時候才殿選,好讓她滾出皇宮。”“就是。”燕燕推開門,跑出來道:“都說什麼!”秀女們像見到髒東西一樣躲着燕燕:“哎呀跟着病人,髒死了,可別靠近我。”燕燕罵道:“你們全家都有病!”思卉坐着整理絲線道:“左不過每日都聽她們說,習慣就好了。”燕燕重重關門,走到思卉身邊道:“姐姐,她們的嘴巴太欠了!”思卉微笑道:“如今天熱,上火不好,坐下來靜靜氣。”燕燕坐着扇扇子,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燕燕喊道:“誰啊?煩不煩!”以茹提着藥籃在門外道:“思卉姐姐在嗎?我是永壽宮的秀女以茹,我來探望你。”燕燕道:“你不怕被傳染?”以茹道:“不怕。”燕燕打開門道:“那好吧,你進來吧。”燕燕領着以茹到思卉面前,以茹將藥籃放在桌上,端出裡頭的藥道:“姐姐,快趁熱喝吧。”思卉看了看藥的顏色,微笑道:“我稍後再喝,妹妹早些離去,染了疹子便不好了。”以茹道:“那我在門外等着,姐姐喝完了藥,就把藥籃放在門口吧。”以茹出去,思卉端起藥碗聞了聞,附耳燕燕道:“那藥的顏色和氣味不大對勁。”燕燕聞言,故意打碎藥碗:“哎呀,姐姐,你怎麼樣!有沒有被燙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思卉道:“好好的藥就這麼浪費了,若延誤了病情,宜妃娘娘怪罪下來,你我怎麼向娘娘交待?”燕燕哭道:“姐姐,我怕。”以茹推門進來,見到灑落在地的藥汁和碎碗,上前收拾道:“沒關係,我跟御藥房說一聲,再讓他們煎了送來。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燕燕哽咽着搖頭,思卉道:“都是燕燕不好,浪費了妹妹的心意。”以茹收拾好,提着藥籃道:“沒事,人孰能無過,我再去煎一副,妹妹先告退了。”以茹離去後,思卉道:“她方纔提起永壽宮,或許綠兮的事,多半也有她的緣故。”燕燕道:“姐姐,無論什麼人要害你,燕燕我都會保護你的,絕對不會讓壞人得逞。”思卉微笑道:“好了,快來幫我整理絲線吧。”姐妹二人整理絲線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