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殿裡靜悄悄的,太監宮女都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便聽得杜延玉冷哼一聲,“想來本宮這裡耍威風,他們是找錯了地方!”
“娘娘息怒!”
立時便有宮女太監跪倒了一遍,蕭懷素掃了一眼,這才上前來輕聲勸道:“娘娘也莫要嘔自己,橫豎劉才人也得到了懲處,”說罷又靠近了一些低聲道:“三表姐剛纔好威風啊!”對杜延玉擠了擠眼。
蕭懷素是當真覺得杜延玉變得不一樣了,也許在這個後宮裡不強則弱,爲了生存下去,爲了不被人欺負就勢必要變得堅強起來。
其實杜延玉有這樣的轉變也是適者生存的道理,她沒有覺得什麼不對。
杜延玉臉色一紅想來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便輕聲回道:“讓你瞧着我這副模樣了,若在後宮不這樣,只怕她們要聯合起來欺負死我!”說罷也輕嘆一聲,“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從前不懂得這個道理,可如今都明白了過來。”
“娘娘過得也不易。”
蕭懷素感慨了一聲,又挽着杜延玉的手往殿內而去,“眼下鬧了一通,我怕元哥兒已是醒了,咱們過去看看吧!”
“好。”
杜延玉點了點頭,與蕭懷素邊走邊道:“我知道你也不願意皇后去瞧元哥兒,別人家的孩子又不是她自己生的,眼巴巴地想要來湊熱鬧,真是惹人討厭!”
“罷了,橫豎不也沒讓她們瞧着嗎?”
蕭懷素笑着擺了擺手,似是想到了什麼面色就是一斂,“不過我瞧着那個劉才人確實有些陰險,專事挑撥之能事,皇上身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
依她所見,其實皇后本人的性子也算不得太差,就是內斂嚴肅了些,外加一些死腦筋,若是真要起什麼歪腸子只怕也是沒有的,都是身邊人慫恿,尤以那個劉才人爲最。
江美人倒是老實,到了“清寧宮”後從頭到尾也沒說什麼,安靜得像個花瓶似的。
“她?”杜延玉說起劉才人便是一臉的冷笑,“她是和皇上一同長大的,到底還有那麼幾分香火情,不過若是她做得太過,我總有辦法懲治了她!”
其實杜延玉心中也有她的打算,皇后這個人並不難對付,但要想真正搬倒皇后或許她眼下還做不到,但留着這些黑心爛肺在皇后身邊指不定就要引着皇后犯下錯誤,到時候她再推波助瀾一番,不怕不能成事。
從前她只是秦王府的一個側妃,而如今卻是皇上的貴妃,身份地位的轉變不得不讓她所求變得多了起來。
杜延玉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她能成爲皇后,那她的兒子就是正經的嫡子,今後大統的繼承人,爲了這個目標她也不能放棄努力。
天時、地利、人和,她真是哪一樣都不缺,而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便只能一鼓作氣地向前走,再也沒有回頭路!
“娘娘,宮中人心險惡,我就怕你會一不小心吃了虧。”
蕭懷素擔憂地看向杜延玉,如今皇宮的三個女人都聯合起來與杜延玉作對,她的處境也有些艱難。
“你放心,虧我也沒少吃,不過吃一塹,長一智,如今的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
杜延玉輕笑一聲,袖中的拳頭也是緩緩收緊,每個人的成長都有她必經的歷程,若這一切都是上天給她的考驗,爲了呆在那個男人身邊,爲了讓他們的孩子有好的前程,她是什麼都敢做的。
“娘娘還要照顧好自己纔是。”
看着杜延玉神情中的凝練與堅毅,蕭懷素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有幾分不是滋味,後宮確實是個吃人的地方,不僅磨練人的意志,也會漸漸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從前的杜延玉是多麼溫和可愛,可如今的她卻是……
若是沒有能力改變環境,便只能爲環境所改變。
蕭懷素輕嘆一聲,又說起了元哥兒的事,“娘娘當真是要爲元哥兒向皇上請旨嗎?”她原本以爲這是杜延玉的權宜之計,只爲當時堵住皇后一行人。
“這還有假?”
杜延玉笑着捂了脣,又轉頭對蕭懷素道:“原本皇上就在我面前提前過,不知道該怎麼賞賜表妹夫纔好,如今有了這個由頭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這樣的封賞會不會太過厚重呢?”
蕭懷素微微有些猶豫,元哥兒纔出生多久就要享受這樣的奉祿與封賞,她怎麼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這樣的旨意一經宣召,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眼紅嫉妒呢。
“表妹夫如今算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功臣,他又不看重權勢,這樣的獎賞又怎麼算得厚重?依我說,還是皇上賺到了呢!”
杜延玉嬌聲一笑,能通過這樣便宜的手段便籠絡住寧湛,想必皇上知道也會點頭答應的。
蕭懷素遂纔不再說其他,等到了偏殿廂房時,果然見着元哥兒已是醒了,此刻正窩在奶孃懷裡吃奶呢,見着她們來了也只是掃了一眼,又埋頭在自己的食物中,吃得津津有味。
“還是當孩子好,什麼都不用想,也什麼都不用煩惱。”杜延玉略有些羨慕地看着元哥兒,“總是無憂無慮的!”
“是啊,人長大了總是會懷念幼年的時光,純粹、天真,可以恣意地哭鬧,可以隨意地嬉耍,可長大了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蕭懷素微微有些感慨,與杜延玉對視一眼,眸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等着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後,皇上果然往“清寧宮”來了。
也幸好元哥兒是醒着的,蕭懷素忙抱了他與杜延玉一同接駕,等着皇上坐到了上首,這才站起來退到了一旁。
“安平,你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朕了,不用那麼拘束!”
皇上雖然面色稍緩,但眉宇間已然帶着那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確實有着帝王的威嚴。
“皇上說得是。”
蕭懷素微微頷首,目光一轉,杜延玉便會意地接過了話頭,“皇上,臣妾原本也請了皇后娘娘過來的,只是這個時候她卻還沒到,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請了皇后過來?”
皇上濃眉一挑,帶着幾分笑意地看向杜延玉,“怎麼沒事想着請她過來?”這意思大抵就是從前也沒見你們怎麼交好,怎麼眼下卻變樣了?話語裡卻是透出了一絲對她的寵溺。
“昨兒個皇后娘娘便帶着江美人與劉才人到了臣妾宮中,原本是想要看看元哥兒的,只是不湊巧元哥兒剛剛睡下了,臣妾便請皇后娘娘今日再來,橫豎皇上也在這裡,咱們也好聚聚不是?”
杜延玉說得輕巧,皇上卻也不是不知昨日“清寧宮”發生的一切,微微沉吟之後才道:“愛妃昨兒個做得對,劉才人確實有些放肆了,安平的孩子怎麼着也輪不到她來說嘴!”說罷沉下了面色,對身旁的太監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將劉才人降爲采女,以示懲戒!”
“是,皇上!”
便有太監應了一聲,又恭首退到了一旁吩咐另一個太監去辦此事。
蕭懷素微微有些驚訝,昨兒個杜延玉明明已經懲治了劉才人,卻不想今兒個皇上又來一通,劉才人若是知道自己降爲了采女只怕恨不得一頭撞死吧。
杜延玉卻給了蕭懷素一個安心的眼神,轉過頭卻又換了副表情,不得不婉言勸着皇上,“昨兒個臣妾對劉才人已是小懲大誡,眼下皇上這般……會不會太過了?”
“愛妃不必多說!”皇上卻是一擺手,態度堅定道:“從前也是朕太縱容她了,若是她像愛妃這般知道進退,如今也不是這個下場。”
杜延玉遂不再提起這事,又把昨日與皇后說的話又與皇上說了一遍,“臣妾想着皇上不是還沒想到怎麼賞賜寧大人,如今賞在元哥兒身上豈不更好?”
“愛妃這個主意當真是不錯!”
杜延玉這一說,皇上果然露出了欣喜之色,“阿湛一直跟在朕身邊,也好些個年頭了,又立下大功,朕就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厚賜於他,輕了,對不起他的功績,重了,他又不敢領受,愛妃這一說卻是恰好!”言罷頷首輕笑,“回頭朕就擬旨。”又對蕭懷素道:“安平,你將寧煜抱來給朕看看!”
寧煜這個名字還是皇上給元哥兒取的,蕭懷素自然不會推拒,走前幾步到了皇上跟前,這才笑着道:“平時裡元哥兒最是小氣不過,如今見着娘娘與皇上都是不哭不鬧的,顯見得是乖了幾分呢!”
皇上細細打量着元哥兒,片刻後才點了點頭,“這個孩子眉宇間有些英氣,這點像阿湛,只是五官更像你,將來長大定是個俊俏兒郎!”說罷有些感慨地望了一眼杜延玉,想來也是指望着她能生一個如此可愛的孩子。
蕭懷素笑道:“謝皇上誇獎。”一頓又道:“將來皇上與娘娘的孩子定也是俊秀無雙,聰慧可人的!”
“承你吉言!”
許是蕭懷素這話正說到了皇上心裡,他這才牽起了一抹舒心的笑容,又拉了杜延玉的手拍了拍,“朕也指望着玉兒給朕生個白胖小子!”眸中的情意顯而易見。
“皇上……”
杜延玉不由紅着臉,嬌羞地撇過了頭去。
蕭懷素姐妹正陪着皇上與元哥兒逗趣,便聽得有太監在外高聲唱喝,“皇后駕到!”
杜延玉給蕭懷素使了個眼色,在皇上身旁緩緩站定,笑道:“皇后娘娘只怕先前有些事情耽擱了,不過眼下來也正好。”
皇后這一次只帶着江美人一同來的,臉色有幾分不好,只是在見着皇上時才擠出了一絲笑意,盈盈拜下,“臣妾見過皇上!”
“皇后免禮!”
皇上斂了面色,沉聲吩咐道:“給皇后賜座!”
“謝皇上!”
皇后理了理裙襬在一旁坐下,又見得杜延玉與蕭懷素都站得與皇上那樣近,親疏關係立現,不由暗自咬了咬牙。
她本來就不想提早到來,免得與杜延玉又要一番虛應,她着實不耐,可沒想到這來得晚了,竟然讓杜延玉先在皇上跟前告了一狀,那劉才人就這樣降爲了采女,她心裡很是不甘。
“娘娘昨日不是就想看看元哥兒了嗎?今日正好巧了,皇上一來元哥兒就醒着。”
杜延玉笑顏如花,似乎一點也沒有瞧見皇后眼中的深惡,又指了蕭懷素道:“表妹,還不快帶着元哥兒給皇后娘娘看看,也望娘娘沾沾元哥兒的福氣,早日爲皇上誕下龍嗣呢!”
“娘娘,臣妾帶着元哥兒給您請安了。”
蕭懷素自然走到皇后跟前,抱着元哥兒福了一禮,皇后打量了元哥兒一眼,也沒表現出多大的歡喜,只點了點頭,“是個齊整的孩子。”又吩咐身旁的宮女,“將本宮那一雙金鈴鎖奉上。”
便有宮女捧着一暗紅色的錦盒遞到了蕭懷素面前,便聽皇后道:“隨意挑了幾樣小玩意,安平郡主可別介意。”
“娘娘言重了,臣妾代元哥兒謝娘娘賞賜。”
蕭懷素說完話,身後的代兒便上前來將錦盒接了過去,那廂杜延玉卻是不依地對皇上道:“皇上,您可還沒給元哥兒見面禮呢,可是忘記了?”
“你啊你!”
皇上無奈地看着杜延玉,搖了搖頭,想了想才解下了腰側的陰陽魚玉佩,“這是朕的貼身之物,如今就給寧煜把玩吧!”
“皇上……這有些貴重了。”
蕭懷素猶豫着沒有上前去接,元哥兒卻是伸長了手想要抓住玉佩下長長的絲絛,杜延玉看了笑道:“表妹,皇上的賞賜你就接着吧,你看元哥兒多喜歡,到底是帶着龍氣的東西,也能庇佑元哥兒健康成長不是?”
“那如此臣妾就收下了,謝皇上。”
蕭懷素接過玉佩遞給元哥兒,他果真抓着絲絛玩得不亦樂平,還想往嘴裡塞呢,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有皇上在這裡,皇后即使有什麼委屈與不快也不好發作,就算想要質問劉才人的事情眼下也不是時候,指不定還讓杜延玉鑽了空子,在皇上跟前給她上眼藥。
想到這些,皇后忍了又忍,好不容易等到皇上起身離去,這便也帶着江美人離開了“清寧宮”。
走到“清寧宮”外不遠處的石階上,江美人快步追了上去,在皇后耳邊輕聲道:“娘娘,您怎麼沒說劉妹妹之事呢?”
“怎麼說?”
皇后腳步微頓,面色一沉狠狠地咬牙,“已經被貴妃當先告了一狀,若是本宮質疑皇上的決定,那不是自找沒趣嗎?”一頓又道:“再說,君無戲言!”說罷又回頭望了一眼那閃耀着金色大字的牌匾,袖中的拳頭都握緊了。
當初她爲什麼要做個賢惠的妻子,爲皇上找了個這樣的女人,真是自己爲自己樹了個強敵!
杜延玉又有跟隨着杜家的一衆大臣在身後支持着,蔣家雖然也慢慢崛起,但與杜家卻是不能比的。
“那劉妹妹不就……”
江美人嚶嚶地哭了起來,從前她與劉才人是一同侍奉在皇上左右的,眼下劉才人這般,她頓時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她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不能像劉才人一樣爲皇后分憂解難,劉才人一不在了,恐怕她對於皇后來說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先做采女吧,等着過段日子本宮再向皇上求情,想來念着從前的情分皇上會顧念幾分的。”
皇后淡淡地掃了一眼哭成個淚人似的江美人,這個女人美則美矣,卻是缺少了一絲靈氣,怪不得留不住皇上的心。
或許她也該爲皇上物色幾個善解人意的美人,總要能爲她所用的,不能讓杜延玉在後宮一人獨大,雖則皇上說是三年不選秀,卻也並沒明言阻止後宮添上幾個美人。
皇后現在也明白過來,能坐上這個位置她要的並不是皇上的寵愛,而是地位的穩固,家族的榮耀與繁衍,當這些都兼具時,皇上的寵愛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只是可惜的是,她明白得太晚了些。
三日之後,蕭懷素帶着元哥兒回到了家中,她總算是鬆了口氣,又將在宮中的事情說給寧湛聽,“皇后確實與貴妃娘娘不合,我看着也是緊張得要死,也幸好貴妃娘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怕不被她們幾人給欺負了!”頗有爲杜延玉抱不平的意思。
皇后聯合着其他人一起針對杜延玉,那本身就有失公允,杜延玉採用些非常手段也無可厚非。
再說劉才人有那樣的下場是她罪有應得,蕭懷素一點也不同情這個敢拿她兒子作伐子的女人。
“好了,宮裡的爭鬥也無需咱們操心,自有宮裡的貴人們關注着,如今你們母子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寧湛摟了蕭懷素在懷中,又看了看不遠處在小木牀裡睡熟的元哥兒,只覺得身心無比安寧。
時光靜好,歲月安然,這其實才是他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