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零微殘憶掀開車簾,發現火堆邊只有安南一人,而楚銘和石之逸早已不見人影了,這讓她不禁眉頭皺起。
奇怪,他們去哪裡?難道,是去談我的事了?那石之逸到底有沒有發現我的身份?想了想,零微殘憶不覺搖頭,不,我應該沒有露出破綻呀。
忽然一陣風吹進了車廂裡,定眼一看,星魄已經坐在了零微殘憶身邊。雖然驚訝於星魄的突然到來,可零微殘憶還是很平靜地放下了車簾,以免外面在盯她哨的安南發現星魄已經回來了。
坐定後,零微殘憶正要開口問星魄楚兒的情況,卻不想星魄竟用“千里傳音”對她說:“楚兒身上的‘醉夢遙’已解!”
這個消息雖然讓零微殘憶很高興,可她還是沒有笑出聲來,因爲星魄用“千里傳音”和她說話,無疑是在提醒她安南在外面,不可讓他聽見他們的談話。
想了想,零微殘憶也用“千里傳音”對星魄說:“楚兒和無憂他們還好嗎?”
星魄同樣用“千里傳音”回道:“楚兒已無大礙,至於無憂,”猶豫了一下,“他不放心你,也跟來了。”
“他來了?”零微殘憶不由驚異,“那他在哪?”
想了下,星魄搖了搖頭,“他說,在必要的時候,他會露面的。”
聽此,零微殘憶不禁皺眉。他來,是想了結這一切嗎?那他,還是要與楚銘正面交鋒嗎?
看着零微殘憶沉思的臉,星魄又問:“你的身體怎麼樣?好些了嗎?”
“沒事了,”零微殘憶微微一笑,“已經好了六七成。”
看了看零微殘憶,星魄還是有些不放心,伸手取出懷中他來時甘露交給他的藥瓶,遞給零微殘憶,示意她吃下。明白這是甘露爲她準備了,零微殘憶也就微笑着接過,服下一顆。有了甘露的藥,看來過了今夜,她便可以恢復了。
想到楚銘,零微殘憶便又用“千里傳音”說:“石之逸來了,我擔心他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如果他告訴了楚銘,恐怕我的計劃會失敗,你快去看看。”
聞言,星魄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的輕功高超,宛若一陣風般,在這夜裡,外面的安南就更是難以發現他了,只當是一陣風拂動了車簾,依舊有一下沒有下地在撥動火堆。
夜林中,夜鶯鳴叫,涼風輕拂。
“皇上!”石之逸衝背立在他面前的楚銘恭敬地拱手一拜。
“怎麼樣?”雖然很不想提,可楚銘還是問,“依你看,她到底是否與蘇家有關?”
“依屬下看,”低吟了下,石之逸還是說,“這個零微姑娘,十之,與蘇家有關,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當年蘇家大小姐蘇青絮的女兒。”
聞言,楚銘震驚地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瞪着石之逸,“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石之逸,此事關係重大,你不要信口雌黃。”
“屬下豈敢矇騙皇上。”石之逸低眉,有些慌張地說,“請皇上相信屬下,沒有根據,屬下怎敢胡言?”
楚銘閉目,深吸了口氣,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而後才平靜地問:“那你說,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是!”想了想,石之逸看着楚銘,“敢問皇上,您可曾見過當年的雪貴妃娘娘?”
“雪貴妃?”楚銘驚異,睜開眼,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石之逸,“這與她有什麼關係?”
“如果屬下沒有猜錯,您一定沒有見過她吧。”石之逸很肯定這點。
楚銘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哼!父皇爲了怕母后找她麻煩,便將她藏在了絮雪宮,不得任何人入內,也不許她出來,連我也一樣,試問,我又怎麼可能見過她?
“那又怎樣?”
“如果您見過雪貴妃,就不會對零微的身份如此不確定了。”見楚銘不明白,“因爲,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你說什麼?”楚銘大震,不敢相信地看着石之逸。“她和蘇倩雪長得一樣?”
“或者說,她長得和當年的蘇青絮蘇姑娘長得相像。”見楚銘沉默不言,似是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便有緩緩道,“其實,早在當日瑞陽武林大會上,屬下就有所懷疑了,只是沒有證據證明,就一直沒有提。而今日與她一談,她的話中雖沒有破綻,可這正是她最大的紕漏。”看了眼楚銘,“她看到屬下突然到來,一點驚訝也沒有,似是早就猜到屬下會來。而且屬下身爲武林盟的長老,看到我們如此關係,她卻一點也不好奇,連問也不問一下,好像是已經知道了你們關係。”
“零微向來聰明,也許在武林大會上,她已經猜到了你我之間有着某種關係,所以不問,這也不一定呀。”楚銘不自覺地出言爲零微殘憶辯解。
“皇上說的是!”石之逸應下,轉而說,“可是,皇上有沒有發現,她這個人,似乎太過鎮定了,而且她雖然面上帶笑,言語溫和,可她的眼中卻是冷清一片,好似她早已經不將一切放在心上了。”頓了下,“皇上,您知道嗎?在和她說話時,屬下腦中一直浮現着雪妃的影子。”見楚銘不解,“當年,看守藏着蘇姑娘她們的秘莊的人,就是屬下。那時雪妃娘娘雖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可屬下永遠不會忘記,她那雙藍眸中與年紀極爲不相當的冷淡和她那身淡然通靈的氣質。如今屬下又在這位零微姑娘身上看到了這一切。雖然屬下沒有見過長大成人後的雪妃娘娘,但聽聞她與當年的蘇青絮蘇大小姐長得一模一樣,屬下可以肯定,這個零微,除了那雙眼不是藍眸外,簡直就與雪妃娘娘神似了。”頓了下,“如果說,只是一張臉相似,還可以說是巧合,可是,如果連聰明、眼神、氣質都一樣的話,區區巧合二字又豈是能說得過去的?”
沉默許久,楚銘看着石之逸,還是有些難以相信,“如果說,她是蘇青絮的女兒,那她與她的小姨如此像,還說得過去。可是,蘇青絮已經死了二十年了,當年你也應該是親眼看到了的纔是呀。二十年前,她就已經死了,那她怎麼可能生下如今才十八的零微?”
“可如果蘇青絮當年沒有死呢?”石之逸的話讓楚銘再次震驚,“請皇上想想。當年,先皇下旨殺了蘇家滿門,蘇青絮因此而恨上了先皇。如果是您,您會不會想手刃仇人,爲族人報仇?身負血仇的她,又怎會輕生自殺?”
“可她是愛父皇的,”楚銘難以相信石之逸所推論的一切,依舊在找理由推翻。“自己所愛之人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想報仇,恐怕也下不了手吧。如此爲難,族人皆死,她有了輕生解脫之念,也很合理呀。”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還活着,也許會,可她不可能能夠拋下自己最愛的妹妹,獨自去死。難道她就不怕先皇會殺了蘇倩雪嗎?”
看了看楚銘,石之逸嘆了口氣說:“皇上,屬下知道您很不希望零微姑娘是蘇家後人,可請您冷靜地想想,屬下說的這一切,是否合情合理。事關重大,還請您不要如此感情用事。”
石之逸的懇求讓楚銘不覺冷靜了下來。是呀,他在做什麼?爲什麼這麼爲零微說話?他還像他嗎?還是那個一向鎮靜的楚銘嗎?拋開雜念,楚銘細細地又將石之逸所說的一切可疑之處想了一遍,確實是目前最合理的說法。
“如果蘇青絮當年服的毒藥只是假死之藥,那麼她逃出秘莊後,就極有可能真的像你所說的,嫁人生女了。那零微,也是最有可能是她的女兒的人。”想到什麼。楚銘又皺眉,“可是,無論她有多像,她都沒有蘇家後人的標誌,天生的藍眸呀。”
“這,”石之逸也有些皺眉,突然想到無憂,“皇上,無憂建立的天下第一樓神秘之極,至今也沒有人說得清天下第一樓在什麼地方,裡面又有些什麼人。可屬下想,以天下第一樓的實力,樓中必定有不少奇人異士,那麼,他們想將零微的藍眸隱藏住,也應該不是件難事。”
“你是說,”楚銘蹙眉,“她吃了可以改變眼睛顏色的藥?”
這可能嗎?對了,師父曾經提過,當年有些蘇家後人爲了避免一死,就服用了一種藥物,將眼睛變成了常人的黑眸,想矇混過關,只是後來還是被父皇識破了,而且父皇還下旨將琉球國境內的那種藥全都銷燬了。難道,零微真的是吃了這種藥嗎?想到零微殘憶是蘇家後人,楚銘就心下一痛。
見楚銘如此,石之逸不禁深嘆。皇上和先皇還真像,都爲蘇家女子所苦。想了想,石之逸便道:“皇上,其實就算零微姑娘是蘇家後人也沒什麼,”楚銘看向石之逸,不知他要說什麼。“畢竟當年蘇家並未犯什麼大錯,零微姑娘更是無辜,只要你們真心相愛,相信就算零微姑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不會爲了那些往事而計較什麼的。”
“你是說,”楚銘蹙眉,“讓我忘記她蘇家後人的身份,只這麼與她相愛?”
這可以嗎?可是,爲什麼不可以呢?石之逸說的對,一切早已經過去了,那一切都與我無關了,又何必計較什麼蘇家不蘇家的?只是,我是真的喜歡她,可以爲了她不去計較她的身份,可以與母后和師父周旋,那她呢?她又是真的喜歡我嗎?如果不是,那她是否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因而,是爲了報仇而刻意接近我的呢?想到這些可能,楚銘腦中便混亂如麻,心生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