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山之上機關重重,水天間亦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機關暗器,而獨立湖心的水榭內更不例外。在零微殘憶房中衣櫃後的牆上輕敲三下,衣櫃會自動移開,其後的牆上露出個供狀的洞口。從其進入,是望不到盡頭的臺階,暗道內壁刷有夜明珠粉,雖不很明亮,卻也足以看清檯階。
臺階一直往下而去,走了半柱香後,纔看到盡頭。暗道盡頭又分了兩條岔道,一東一西,同樣看不到盡頭,有着幽暗詭秘的光線。
無憂走人暗道,至岔口處,不理會西路,徑直往東路走去。
東路直通一個密室,打開梨木雕花門,就見裡面一律的石制器具家用,燭光明亮。石牀上鋪着兩層白狐皮毛製成的暖毯,錦被疊放在內側;桌上放着些瓜果糕點,還有些飯菜。
“無憂?”巧瑜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看了眼牀上躺着不能動彈的楚兒,心中明白了幾分,不禁微笑着迎上。“楚兒一直不肯吃東西,你來得正好,這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衝無憂輕頷一首,便知趣地退出了密室。
待楚兒離開後,無憂瞥了眼桌上一點也沒動過的飯菜和玫瑰糕,便走到牀前,伸手在楚兒胸前幾處大穴點了番。
“好了,你可以說話了。”他已經解開了楚兒的眼耳口三處大穴,使楚兒能看能聽能言。
“哼!”楚兒不理他,依舊閉着眼睛,賭氣地冷哼了聲。
無憂無奈地笑了笑,坐到牀沿上,推了推楚兒。“別生氣了,我有話問你。”
“有事就找我,沒事就關我,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憑什麼要任由你利用?”瞪着無憂大發脾氣。
無憂不怒反笑,“原來楚兒也有這麼大的脾氣,看來我以前,一直都把虎崽當小貓養了。”
楚兒白了眼無憂,“錯!我纔不是虎,我是風,被你關的太久,刺激形成的狂風。”
“好好好,你是狂風!”無憂順着他道,“那就請無所不知的風,告訴我,楚銘中情蠱一事,是怎麼回事。”見楚兒不語,“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來問你嗎?就別拿喬了。”
“想知道,有條件!”
無憂瞭然一笑,“好,你告訴我,我就給你解穴!”
“一言爲定!”楚兒一笑,也不怕無憂會反悔,直接說了。“其實你已經猜到了,情蠱出自巫家,楚銘身上的情蠱,正是五年前,巫霸天親手給他中下的。”
無憂皺眉,“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於他,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反而會落個埋怨,不過他必須這麼做,因爲這是楚澤的遺旨,更是巫家的職責。”見無憂不解,又往細裡說,“表姐說的不錯,楚家代代出情癡,無論性格如何,風流或無情,一旦真的愛上了一個人,就無法自拔。歷代琉球的皇帝,癡情者不少,其中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更不乏。爲了所愛之人,禍及江山,或者爲之放棄江山,隱姓埋名,例子太多了。這也是琉球一直無法強過水月國的原因。爲了江山社稷的安定,百餘年前的先祖就命巫蘇兩家想出個根治之法來。於是巫家獻出了情蠱,絕了皇嗣與心愛之人相守的可能。這樣雖會使動情者痛苦餘生,卻也可使他們將所有精力放在朝政上,做好一個皇帝。”
“巫家獻蠱,本是爲了忠君,爲了國家,可他們沒想到,情蠱有一嚴重的弊點,那就是,凡中蠱者在動過情後,便很難有後代子嗣。巫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直給皇儲下蠱,而中蠱者又大都動過情,也就無法再爲楚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了。爲了皇位的繼承,只能從旁支裡找到合適的人來立爲儲君,加上皇家的爭鬥,兄弟相殘,楚家的子嗣也就逐漸凋敝,以至於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後來巫家之所以會消失,不僅是因爲與蘇家交惡,也與這件事有關。他們認爲對不起楚家,無顏再輔佐,就離開了。不過對於情蠱的養殖並未放棄,他們一直在培養更完美的蠱蟲,希望能夠消除這一缺點。”頓了下,“不過五年前楚銘登基,巫霸天就在暗中給他下了情蠱,他後宮佳麗無數,可至今也沒有子嗣,看來,這個缺點也沒怎麼消除。也許巫霸天早就知道了這點,可他還是給楚銘下了,看來,他是想讓楚銘無子,以便楚銘死後,琉球有可能落入他巫家之手。”
細想了想這件事,無憂不想去理會那些陰謀陽謀,只是輕笑,“楚兒,你是不是該感謝楚銘呀?如果不是他,中蠱的就會是你了。”
“我本就是無心無情的風,不可能動情,情蠱對我纔沒用呢。”楚銘翻了翻眼皮,“哎,知道的都說了,還不快給我解穴?”
無憂無奈地搖了搖頭,“真不該來找你,又讓你算計了。”一邊解穴,一邊道,“楚兒,你可真厲害,演了這麼場不算高明的戲,卻能牽扯出這麼多來,一讓希兒認清自己的心,二爲考驗北冥昊宸的真情與智慧,三看看情蠱是否有用,四讓我知道情蠱的存在,真可謂是一石四鳥呀。”
穴道已解,楚兒連忙翻身而起,扭動了下已經有些僵的身子,便衝無憂笑道:“這個,是第五隻鳥!”
無憂一愣,“我只是給你解了穴,可沒說要給你自由,隨你亂跑。”
“如果風不想留,誰能困住風?”楚兒有些不屑,走到桌邊坐下,一手用筷子夾菜,一手拿過玫瑰糕,邊吃邊說着,“如果你想再點我的穴的話,告訴你,一次可以,再來一次就沒用了,我可不會那麼傻,再對你沒一點防備了,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無憂不禁自嘲苦笑,“你真行,害我和希兒出醜,以換你的自由。”
“我從來都是自由的,如果我想出去,之前我也不會乖乖地待在這,我只是想讓你認同我,放心我。”看向無憂,“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一個小孩子,不需要你像護着小雞一樣護着我。我是海東青,你應該放我自由,總把我藏在羽翼下,我又如何成爲天空的主宰,成爲一代鷹王?”
無憂怔住。是呀,他自以爲關着楚兒是對他的保護,卻忘了,楚兒從不需要他的保護,以前不用,現在和以後更不用。楚兒是自由的,擁有可以保護自己的本領。如果他以保護之名去圈禁他,那纔是對楚兒的一種殘忍。
無憂輕笑着揉了揉楚兒的頭頂,“一會兒是風,一會兒是鷹,你就這麼不想做人呀?”
“什麼自由,我就是什麼。”將一口菜塞進嘴裡,嚼了兩下就嚥了下去。“鈺,回頭和遙兮說一下,給我做的菜裡多放點鹽,這樣我才能快快長大。”
“你不是說,你不是小孩子了嗎?”無憂只覺好笑。
“我的心智早已經是成人了,可我的身體卻是五歲小孩,我要長高長大些,這樣你們猜不會把我當成小孩子看。”
無憂愣了下,繼而輕笑。“你放心,從此以後,沒人會把你當五歲小孩,你是自由的。”清風,該自在飛揚了。
明白無憂的意思,楚兒欣喜。“多謝你,鈺!”情不自禁地撲上去,在無憂的臉頰處親了一口,“這是給你的獎勵!”
無憂用手摸了下楚兒親的地方,結果卻是一手的口水和油漬,嘴角不禁抽搐,臉也黑了幾分。楚兒見了,更是沒心沒肺地笑了。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獎勵,那我再告訴你,今天這場戲,應該是一石六鳥。第六鳥就是讓巫雲揚知道,其實我一直藏在水榭。”
無憂挑眉,“這麼說,連環計還有第三計?”
沈希白中毒,是爲了讓無憂和冷箏知曉楚銘的身世,這是第一計;讓衆人誤會零微殘憶和無憂之間的關係,此爲第二計。而這些,不過是爲了後文而做的鋪墊。
“是什麼?”無憂不禁好奇。不會,又是在算計他或希兒吧?
“放心,與你們無關,最多,邀請你們做個配角。”楚兒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