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昔日莊嚴肅穆的宮闈此時卻是混亂不堪,到處都有大量的攜財逃跑的宮女太監;後宮的嬪妃逃的逃,散的散;金銀珠寶,搜刮一空,滿園花草,踐踏得不成樣子。往日的熱鬧與富貴,都化爲了催命符,只有出的人,沒有進的人。
靜貞宮裡,此時只有雲姬、侍荷沒有逃走,她們依舊堅守着這塊地方。
雲姬呆坐在大殿的鳳椅上,眼睛一直盯着緊閉的大門,似在等什麼人推門而入,侍荷依舊靜立在一側,不離不棄,和平常無異。
“娘娘爲什麼不走?”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雲姬驚異,大門並沒有被打開,那人卻是從後殿走出來的。秀雅絕俗,美目流盼,氣若幽蘭,書香韻味,天藍錦衣,馬蹄蓮香。
雲姬驚異地看着眼前的這個讓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呆愣着,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詩儀看着她,有些不忍。“娘娘不想離開這座皇宮,是因爲,太后之尊,還是因爲你的兒子?”
提到楚銘,雲姬異常激動,立即站起身來,直視着詩儀,問:“無涯,你們,你們到底要把銘兒怎麼樣?”
雲姬沒有求饒,只是詢問,因爲她也有她的尊嚴。
詩儀輕嘆,“娘娘,我叫詩儀,無涯,不過是男裝時的化名。”
“我不管你是子衿,是無涯,還是什麼詩儀,我只知道,你是他們的人,你一直在騙我。”想到詩儀以書無涯身份待在她身邊的日子,雲姬就不禁苦笑,“無涯,不,詩儀,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想怎麼樣,想怎麼處置銘兒,請你告訴我!”
“爲什麼你不問問,我們會怎麼處置你呢?”詩儀不禁問。
“我?”雲姬一愣,繼而大笑,“這還用問嗎?他們當然會殺了我,我是他們的仇人,柳枝、蘇倩雪,她們都是我害死的,還有楚澤的死,與我也逃不了干係。他們如今回來了,還奪回了江山,自然是要報仇的。”
“那你,就不想讓我去爲你求情嗎?”詩儀猶豫着問。
雲姬驚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求你,你會去爲我說情?”
詩儀點了點頭,“是的,我會!”
“爲什麼?”雲姬很是不明白。
“因爲,你是一個好母親,你雖然做了那麼多惡事,可都是爲了你的兒子。”頓了下,“還有,我們,是朋友來着,你忘了嗎?”
“朋友?”雲姬愕然。
“是呀,”詩儀輕笑,“娘娘忘了,之前我們在這宮中相處的日子了嗎?雖然我們各爲其主,雖然那次我確實是爲了得到風起才故意接近你的,雖然你是楚銘的母親,也雖然你是無憂和阿銳的仇人,可是,除了對身份的隱瞞和一點利用,我對你的其他感情,卻都是真的。你讓我,想起了母親的溫暖,這都是不可磨滅的。”
雲姬呆愣,繼而笑了。“侍荷,你聽到了嗎?原來,她並沒有騙我。”
侍荷含淚點了點頭,很是感激地看着詩儀。
“無涯,”雲姬走到詩儀面前,笑着道,“雖然你說你叫詩儀,可我還是喜歡叫你無涯。”拉過詩儀的手,想以前一樣微笑着對她說,“無涯,謝謝你在這個時候來告訴我這些,可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該爲我自己做過的事負責,無論他們是要殺還是要剮,我都認了,我不會讓你去爲我求情,因爲我知道,就算我放下尊嚴去求,他們也不會放過我。”
“不會的!”詩儀連忙搖頭,“無憂和阿銳都不是嗜殺之人,對你的仇恨也並不是你想的那麼深。何況,蘇倩雪的死是她自己造成的,你只是在她想自殺的時候幫了她一把而已,阿銳不會把這筆賬徹底算在你頭上的。”
雲姬笑着給詩儀理了理頭髮,“傻丫頭,就是他們放過了我,你又覺得,我會有什麼下場?囚禁?放走?不論哪一種,都不是我想要的。”
詩儀心驚,“你想死?不論他們殺不殺你?”
“不殺我想死,而是我已經沒有活着的必要了。”雲姬慘然一笑,“幾天前,楚鈺他們剛剛圍困盛都的時候,路瑤就告訴我了,銘兒中了‘子夜輪迴’,甘露都救不了他,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我本來就該死,只是一直在爲銘兒活,如今他命不久矣,我還有活着的必要嗎?與其落到他們的手裡受辱,倒不如,我自己來好了。”
詩儀驚愣,“你想自殺?”
這時,緊閉的大門打開,詩儀看去,原來是冷箏和小如來了,小如手中還端着碗藥湯。
看此情形,詩儀當時明白了,連忙擋在冷箏的身前,“小箏,你要幹什麼?”
冷箏淡淡地看了眼詩儀,“這是她求我的!”
詩儀一驚,不敢相信地看向雲姬。“你這又是何苦?”
雲姬微笑,和詩儀初見她時一樣的溫柔迷人。“無涯,人都會死,只是我的時間到了罷了。”
“你……”詩儀無奈,雲姬說的沒錯,無論她自不自殺,這天地間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是驕傲的,她有自己的尊嚴,這樣,是最好的結局。
冷箏看着雲姬,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你放心,楚銘畢竟是我弟弟,他活着的時候,我會好好照顧他,不讓他受辱的。”
雲姬知道這是冷箏唯一能做的,也不怪她。“謝謝!”
冷箏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小如將湯藥遞給雲姬。雲姬看了看這黑乎乎的湯汁,毫不畏懼地端過,正要一口喝下,侍荷卻輕喚了她一聲,似是不捨。雲姬對此一笑,並不理會,依舊一飲而下了這碗甘露爲她準備的安樂湯。
服下了這碗湯,她會昏沉沉地睡去,不會有任何痛苦,只是會在睡夢中死去。這,是甘露特意爲雲姬準備的,許是因爲她自己也將成爲母親,所以不忍心雲姬死得太痛苦。
看到雲姬如此爽快與無畏的喝下這碗毒藥,冷箏有些明白了。“撇去其他不談,就憑你這傲骨與脾氣,我爹喜歡你,也是沒有喜歡錯。”
雲姬驚愣,“你說什麼?”
“我爹他是喜歡你的!”冷箏淡淡地說,“有一次,他喝醉了,一直在彈那曲《塞夜雪吟》,我好奇地問他爲什麼這麼喜歡這首曲子,分明,他做了很多曲子,有不少都比這首好聽。他醉醺醺地說了你們的故事,只是以前我以爲,故事中的阿雲不過是琉球的一個普通女子,也沒多放在心上。後來從楚銘那裡知道了他的身世,纔想起了這件事。”
雲姬呆呆地站在那,像是不相信,也或是以爲這不過是她在做夢。
良久,雲姬才笑着道:“謝謝!”淚水也說着聲音落下,“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只是,我很對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死,是我,害死了他。”
“不!”冷箏輕搖了搖頭,“那是爹的選擇,我以他爲傲。”頓了下,“他也會以你爲傲的!”你們,都是這樣剛烈的人。突然想到她的母親,那是個平常的大家閨秀,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嫁給了她的父親,他們兩個人一直都相敬如賓,平平淡淡地生活着,根本沒有所謂的愛情。
“謝謝你,瑤兒,也謝謝你,無涯,謝謝你們在我人生的最後一刻,陪在我身邊!”
“哐當!”
藥碗跌碎了,雲姬也昏倒在地,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侍荷看着,雙眼空洞,拔出頭上的釵子直刺心臟。冷箏和詩儀都沒有阻止她,更沒有讓人來救她,因爲,她們都想成全了她這份隨主而去的衷心。
與此同時,無憂他們也已經領兵向皇宮的方向而來。正在碧宇宮的沈希白和甘露則將已經因“子夜輪迴”而陷入昏迷的楚銘帶到了偏殿,並開始召集因無處可去而留在宮中的太監宮女打掃昭華殿(上朝的正殿)、碧宇宮(皇帝寢宮)等幾處重要的宮殿,以準備迎接無憂和文武百官等人。
琉球史記:明帝六年,正值天災,內憂外患之際,帝銘乃外姓人身世揭露,流落民間多年的先帝血脈舉兵起義,經數月征戰,終於六月底,直搗黃龍,佔領皇宮,推翻了明帝的統治,開始了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