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日東昇,天朗氣清。
柳葉新裁,垂映湖畔,庭院中杏李桃樹都發了嫩芽,青綠的一片迎着灰瓦白牆,着實清新可愛。
打開閉了一夜的朱窗,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顧影塵頓覺渾身舒暢,連帶着那一夜等待的苦悶心急也淡去了幾分。
已經一夜過去,也不知道詩儀什麼時候才能醒。心中暗歎,回過頭看向幔帳輕垂的牀上,卻正好對上了那雙流盼的美目,頓時愣住了。
“詩儀?”不敢相信地叫了聲。
詩儀側頭看向顧影塵,發現他面色有些憔悴,竟看着她呆住了,不禁覺得好笑。可這一笑,就扯動了身上的傷,眉頭不由得皺起。
顧影塵見狀,連忙上前,“別亂動,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坐到牀尾,靜靜地看着詩儀,她那蒼白如紙的臉讓他不禁心上揪疼,自責更甚,“對不起詩儀,是我那劍傷你太重了,險些要了你的命。”
詩儀微微皺眉,腦中不禁回放出昏倒前的那一幕幕,心中瞭然。不由微微一笑,虛弱道:“不,我該謝謝你的那一劍纔是。如果沒有你的那一劍,我落到其他人的手裡,就沒有醒來的機會了。”環視這個屋子,感覺有些怪。“這是什麼地方?”突然想起楚銳冰冷地躺在她的懷中,臉色頓時煞白,急忙伸手想拉着顧影塵的衣角詢問,卻忘了手臂上的那道鞭傷,這一動,傷口撕裂,殷紅的血立即溢了出來。
“嗯!”詩儀吃痛地咬脣,悶聲呻吟,痛得小臉都紅了,冷汗直冒。
這可嚇壞了顧影塵,連忙按住詩儀,讓她不能再亂動。“你幹什麼?一身的傷還這樣亂動,好不容易纔止住血,你又想傷上加傷嗎?”不禁斥責。
詩儀卻是不理會,忍着痛楚,急忙問:“阿銳呢?他在哪?”
顧影塵一愣,沒想到詩儀竟是要問楚銳。見她這般心急,也知道她和楚銳感情甚篤,便立即道:“你別急,他沒事,還活着,就在隔壁。”
“活着?他,還活着?”詩儀驚愣,他真的有活過來了?和我一樣活過來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顧影塵笑了笑道:“是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他用龜息神功詐死,後來又有風起自行爲他治癒了傷口。現在,他只是失血過多還沒有甦醒罷了。”怕詩儀還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有王妃和無憂照顧着他,你就不必擔心了,還是乖乖地把自己的傷養好吧。”
“無憂來了?”詩儀驚喜,可眉頭又是一皺,“王妃?哪個王妃?”琉球什麼時候有王妃了?
顧影塵一愣,不禁嗤笑。“怎麼?連自己的好姐妹也忘了?天下第一神醫甘露呀!”
詩儀恍然大悟,“我忘了,甘露已經和昊羽成婚了,是水月國是羽王妃了。”有甘露在,她確實不必再擔心了。看向窗外的藍天綠意,“那,這是哪裡?”
“這裡是清風苑!”顧影塵給詩儀掖了掖被子,“應該是你們天下第一樓的地方,在城郊,是無憂送你們來這養傷的。”
“原來如此!”詩儀暗自鬆了口氣。無憂來了,那一切自有安排,無需她再操心什麼了。這樣想着,竟又生出了幾分睏意。
“怎麼?累了?”顧影塵微笑着道,“那就再睡一會兒吧,我會一直守在這,等吃飯或喝藥的時候,我再叫你吧。”
詩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剛想閉上眼睛,卻突然意識到什麼,不禁瞪着雙眼看着顧影塵。
顧影塵只覺奇怪,“怎麼了?不是困了麼?”
“你,”看着顧影塵,詩儀滿是狐疑,“爲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她記得,在離山的時候,他對她分明還是很客氣,很疏離的。
顧影塵微愣,繼而笑了。“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對你的嗎,無涯?”
詩儀驚瞪雙眼。他知道了?突然想到在絮雪宮她撕下**的那一幕。呵,她怎麼忘了,當時,他也在場的呀。平靜下來,竟有幾分愧疚和害怕,有些不敢直視顧影塵。“對不起,我騙了你,你在怪我嗎?”
怪?他是要怪她了!顧影塵板着臉道:“我當然要怪你,明知道我記掛着你,卻不直接告訴我,你就在我眼前;明知道這次任務兇險萬分,卻執意接受,下山前更是不支會我一聲,就那麼不辭而別了。若非這次皇上派我來琉球,恐怕我連你死了,也不知道你就是書無涯。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嗎?”凝視着詩儀的雙眼,他的一腔委屈噴涌而出,過後,卻又是滿眼的憐惜與深情。“不管你是無涯也好,詩儀也罷,也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求你記住,你是我顧影塵此生,最爲憐惜的女子!”
最爲憐惜的女子?詩儀驚愣得不敢相信,他,是那個意思嗎?
門外的人也同樣驚住了,呆呆地站在那,也不知道是該推門而入,還是轉頭離開了。
洛臻凝視着眼前的這扇門,可以想象到詩儀聽到這話後,有多麼驚喜與滿足,不由得,自己也在心裡笑了起來。我的好大哥,你也有開竅的一天呀,看來爹孃也該張羅你的婚事了,省得眼紅南宮宏得了時珂這麼個兒媳婦。嗯,詩儀這個嫂子,我還是很滿意的,希望,你們有情人早日成眷屬,來年,也讓我當個姑姑吧。
想了想,還是決定轉身離開,不去打擾房中的兩人了。爲他們欣喜過後,洛臻竟又生出了幾許落寞。那張平淡無奇卻鑲有黑玉般的雙眸的臉深深印在了她的腦中,也許,她也該找個機會,告訴他,她心中的答案了。
庭院深深,白煙嫋嫋,一股藥草香瀰漫着半個院子。
靈蔓聞訊趕來,快步踏入院中,就見甘露正彎着腰在牆角守着五六個藥罐又是加柴,又是搖扇的,很是辛苦地煎着治傷藥與滋補藥。
“小露!”靈蔓叫喚着直奔甘露,忙拉着她的衣角,“情況怎麼樣?阿銳和詩儀都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
“別急!”甘露好笑着拉下靈蔓的手,伸手給她擦了擦跑了一頭的汗,“他們好着呢,只是些皮外傷,並不礙事,調養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下牀了。”
聽此,靈蔓這才鬆了口氣,輕拍了拍胸口,慶幸道:“還好都沒事,不然,我都會後悔自己竟聽從無憂的話,真的袖手旁觀了。”看了看那幾間屋子,“那好,我就去看看他們,你忙吧。”
“快去吧!”甘露一陣好笑,轉過身想繼續煎藥,不想一陣藥香涌出,她竟有些犯惡心,不禁用手捂嘴。奇怪,她煎了這麼多年的藥,怎麼會對藥香反胃?
靈蔓尚未走遠,見她這樣,連忙問:“怎麼了?不舒服嗎?”說着就伸過手來想給甘露把脈,卻被甘露擋開了。
“我沒事,不用看了,可能是一夜沒睡,有點累了吧。”雖這麼說,可心裡也覺得怪,以前她就是三天三夜煎藥不睡也沒事呀。
“真的假的?”靈蔓狐疑,甘露是神醫,身體比她們誰都好,這番說辭她纔不信呢。雙目一轉,豁然開朗。“噢,我知道了!”嬉笑着指了指甘露上下,“纔不是累的,八成是有了吧,看來有人就要做孃親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呀?”甘露臉頰潮紅,羞惱道,“這怎麼可能?”雖然,她與昊羽已經成婚了近兩個月,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十來天,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懷孕了?
“爲什麼不可能?”靈蔓反駁道,“萬事皆有可能,再說了,”偷看了下左右,小聲在甘露耳邊說了句,“你得相信昊羽有那能力呀。”
聞言,甘露血氣充腦,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了,羞惱之極。“你,你亂說什麼呢?”氣得直把靈蔓往外推,“快給我走,別在這淨說些不正經的話。”
“我哪不正經了?還有比這更正經的話嗎?”靈蔓不依不饒,見甘露一副氣得要殺人滅口的樣子,只好連連擺手,“好好好,我不說了,我這就去看阿銳,你繼續煎藥吧,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連忙跑開,只留下甘露氣得在那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