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散,月朗、星稀。
陳戈諾長髮高束額前散發隨風而舞,一襲堇色勁裝襯得整個人在月光下若有似無。
“自景客院跟到賞目園,蕭少主可真是跟了不少路啊。”她足尖輕點身形一晃立到蕭鈞琮跟前的樹頂。
蕭鈞琮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行蹤一開始就暴露了,驚的失了神色一個不穩就要摔下樹去,陳戈諾眼疾手快,將銀鏈一甩穩住了他。
“呼呼,”蕭鈞琮站穩身子,乾脆揭了面罩,“遮掩的這麼嚴實還是被姐姐發現了,看來姐姐對我是很熟悉了!”說着又學當年學堂老夫子那般搖頭晃腦的道了句“如此這般甚好甚好。”
陳戈諾嘴角一挑。的確熟悉,在你還在學堂搖頭晃腦時我早捧着聽雨閣的送來的江湖各家各派的功夫路數秉燭夜攻。
蕭家作爲燎更城僅次於城主府的大家又肩當護城之責地上功夫自然了得,只可惜有得必有失,過於注重那些,輕功倒真是輕了。
“到底是個養尊處優的主子,被抓了現行還能調笑。”
蕭鈞琮聞言一怔,倏的又覺得有滿滿的話要反駁可卻又不知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沉默不語。
陳戈諾自嘲,傷人心這檔子事她總那麼擅長。
收回銀鏈足尖輕點乾淨利落的旋身離去。
“姐姐若是同意隨我回蕭家,我便助你達成來定霄莊的目的。”蕭鈞琮隨行上前,追在陳戈諾身後。
“目的?我來這隻爲養傷,何來的目的需要你助?”
“那你又爲何在此刻以此打扮在此地呢?”蕭鈞琮反問。
陳戈諾突然止步旋身面向蕭鈞琮,蕭鈞琮止步不住腳下一脫力身子一倒直接倒掛在了樹枝上。陳戈諾垂眸瞥着摔懵了的蕭鈞琮,蕭家的輕功,真的不好、不好。
“就算你不願回蕭家,你孃的靈牌還立在蕭家難道你就不去祭拜嗎!”蕭鈞琮掙扎着想下去,奈何外衣糾纏樹枝一時無法分開。
“她,我當年就說過,她與我無關。”陳戈諾跳下樹立在他面前,撫着巧奪天工。
“你!好好好!”蕭鈞琮連道了三聲“好”,“可無論你再絕情也躲不過身爲蕭家人的命!蕭澀梨!”
陳戈諾食指一頓,沒錯。就算她是陳家未來的家主也改變不了自己是蕭家庶女的身份,如今巧奪天工又在她手上蕭家定不會放了她。
思及此,陳戈諾忍不住咬脣長長吸了口氣,故做鎮定道:“那又如何?我的命在我的手裡幹你蕭傢什麼事?”
左手一揮甩出附在巧奪天工裡的利刃劃斷他衣袍。蕭鈞琮狼狽的墜落惹起一地塵埃,他雙拳緊握,兩道劍眉之下的眼睛噴着不甘。
陳戈諾下意識的食指撫向左腕,倏的,又似排斥地推開它。
她自問,這究竟是個依賴還是麻煩?
夜霧輕寒,隱了月色、隱了堇色。
“蕭澀梨!楚家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得的!”
陳戈諾止了步,蕭鈞琮起身奔向前揪住陳戈諾的衣袖,“除非我出手相助。”
陳戈諾無限鄙視,甩開蕭鈞琮的手,鳳眸瞥去,“你?”
“自然是我,即使是楚家的綠肥、紅瘦只要我出手相助都能手到擒來!”蕭鈞琮擋到她跟前自吹自擂。
陳戈諾緩緩轉回眸,擡頭看向他,將他的話當成童言無忌,道:“我要的就是綠肥、紅瘦。”
蕭鈞琮以爲陳戈諾只是故意爲難孩子氣的一板臉,“我不說笑!”
陳戈諾頭一歪,鳳眸一眨,語氣毫無波瀾:“我在說笑。”
說罷,繞過蕭鈞琮繼續緩步行回景客院。
蕭鈞琮想着,這澀梨子姐姐應該不會真爲了綠肥紅瘦吧,她要那兩個沒用的物什做什麼?他一把抓過陳戈諾的手,“你真不會要吧?”
陳戈諾轉眸掃了他一眼,嘴角一挑嗤笑一聲,“蕭少主不是知道我是在說笑嗎?”她抽回手,餘光掃向樹林,“時辰不早了。”
說完足間輕點躍上樹梢,霧漸濃漫在一襲堇色之上隱沒了玲瓏的身姿,“代我向蕭老爺問好……”
聲音平淡悠遠,待蕭鈞琮回過神時蕭淵程已立在他身後。
“澀梨。”老夫爲她起的名真是貼切啊!
“爹?”蕭鈞琮一驚,他老人傢什麼時候來的!蕭淵程踱步上前負手而立,夜色裡墨瞳深邃,“可惜這梨子要熟在他家了……”
“啊?”蕭鈞琮明顯沒有認真聽自家老爹的話。
蕭淵程未理睬他,繼續道:“可惜果子熟了更容易腐爛。”
蕭鈞琮愈發不明白老爹在說啥,瞅了一臉高深莫測的蕭淵程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爹怎麼也來了……楚家的不會也跟來了吧?”
蕭淵程心中長嘆一聲後輩無望,甩袖離去,獨留蕭鈞琮染霧溼衣。
方入夜時楚家宴客,蕭淵程只是遠遠的瞥見被楚慕珥拉來的陳戈諾,當時只覺她長的像一位故人,後來發現自家那個少根經的兒子老往那邊瞧,當時只以爲兒子看上人家姑娘了,未曾想宴席未過半那個自稱言若的姑娘便匆匆離席,楚家的木耳又旁敲側擊的問他可有找到長女,他才猜測那個言若或許就是兒子一直在尋的澀梨。
散了席他見蕭鈞琮坐立不安便讓他早早歇息,其實只爲了讓蕭鈞琮去證實他的猜測而已。結果果然不出他所料可他未想到一直被蕭鈞琮謊稱丟失的巧奪天工竟然在她腕上!
原本失去一個不貼心的女兒對於蕭家無關痛癢,但一個戴着巧奪天工並垂涎綠肥紅瘦、且又使銀鏈的女兒-這果子即使是要爛也要爛在蕭家!
次日晌午,剛洗漱完畢的陳戈諾端坐在寢室外的朱漆的梨木桌邊,冷冽的鳳眸似漾不起一絲漣漪的死水,“既然如此蕭老爺就請回吧。”
“怎麼,放棄了?”蕭淵程扣着桌,“就算湊齊了地藏圖與地宮圖,缺了紅瘦也是無濟於事,他們會放過你嗎?”
他們?是陳家?
“這與紅瘦無關吧。”
蕭淵程聽出陳戈諾話裡的味道,脣上青胡一挑,道:“綠肥到手了就不急着紅瘦了?要知綠肥紅瘦可是一對,況且你那綠肥是假的。”
陳戈諾聞言心裡一沉,難道蕭家遲遲不願將綠肥交於老醫,是因爲不願交出真貨?陳戈諾如是想。
其實蕭淵程以爲陳戈諾受楚家矇混,得了個假綠肥纔不急於紅瘦。而楚家至今未將綠肥交與老醫,只是因爲……
“綠肥紅瘦參商局,破之則二者具毀,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