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古代,這樣諱疾忌醫的下人是很多的。因爲生病就代表着要養病,養病就代表着原來你的位置要被別的丫鬟給取代。看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丫鬟們生病都要偷偷的治。生怕被管事的人知道了,在當家主母面前說一句,就要被趕出去。
劉七巧想了想,像春月這種的,雖然說還有家裡人,可人家早已經不把她當成了閨女,如果在老王妃這邊也混不下去的話,只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想到這裡劉七巧就也理解了她的想法,從王妃那邊拿了幾吊錢,給老王妃送去。於是杜若和劉七巧就又多了一次單獨相處的機會。
劉七巧出了院子,偷偷牽起杜若的手,兩個肩並肩慢慢的走在寺院的過道中。想想也是蠻鬱悶的,談戀愛不能光明正大就算了,如今偶然的偷情機會居然還在寺廟裡頭,劉七巧越想就越覺得緊張刺激,勾着杜若的手指,扭頭看着他,也不說話。
月光在杜若臉上鍍下一層淡淡的光暈,他本身就長的文質彬彬,俊美無儔,長髮用同色的絲帶在後腦紮了總角,幾縷垂落在臉頰的邊上。此時他的神色很淡然,握着劉七巧的手指帶着幾分堅定的力道。
“杜若若,我們的事兒,你現在籌謀的如何了?”劉七巧湊過去問他,雖說她只是一個等提親的,不過看在杜若如此賣力用功、不畏艱險、再接再厲的份上,劉七巧決定也關心一下事情的進展。
杜若想了想蹙眉道:“大概搞定了祖母,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劉七巧覺得哄老人開心這一點上,她最近頗有心得,於是便眯着眼問杜若:“需要我略盡綿力不?”
杜若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了我自己能搞定就自己搞定!”杜若轉身,雙手按在劉七巧的肩頭,此時的劉七巧小小的個子,頭頂只在自己的下巴上,扎着丫鬟最尋常的雙髻,一雙眸子卻烏黑靈秀。杜若一時看的癡了,眸光帶着幾分柔和,緩緩道:“七巧,你只要好好等,等着我去提親就好。”
劉七巧的臉一下子又紅到了耳根,推開杜若提着燈籠往前頭快速的跑了幾步,小聲道:“等明年這個時候,我也差不多長髮及腰了。”
“什麼?”杜若沒聽清劉七巧的話,有點疑惑的問她,劉七巧抿嘴笑笑,一臉得意,然後悄悄的告訴杜若:“在我前世的那個地方,只有女孩子長大了,長髮及腰的時候纔可以嫁人的,這是規矩。”
杜若頓時伸手攬了劉七巧的頭髮瞧了瞧,然後發出感嘆道:“幸好你不是自來卷,從今天開始,我再給你配一種生髮烏髮的藥丸吧。”
劉七巧頓時癟了嘴,連連搖頭。
老王妃是許久沒有遇到過這麼多人,一把葉子戲玩到了亥時,等上牀睡覺的時候直呼腰都快直不起來了。劉七巧再度發揮作用,當年在康復機構實習的時候,學過幾手按摩,雖然沒有大師傅的功夫,但是對於老王妃來說,也是綽綽有餘的。
劉七巧伺候老王妃睡下,從裡間出來,看見春月正在次間收拾鋪蓋,她的臉色這會兒看上去已經好了不少,但是精神狀態略顯萎靡,劉七巧從房裡出來,她都沒有打一聲招呼,還是劉七巧先喊了她道:“春月姐,你今兒沒事吧?看你臉色還是不大好,不如你說說你哪裡不舒服,改明兒我讓杜太醫偷偷給你開幅藥吃一吃?”
春月似乎正在想心事,聽劉七巧這麼說,一下子回過了神來,臉上神色閃爍道:“我也沒什麼不舒服,只是我慣不太能坐馬車,也許是這害的。”
劉七巧想了想了,覺得也合理,便沒有再多問。前世劉七巧就是個暈車狂,小時候班級組織的集體旅遊從來沒參加過,因爲不管去什麼地方,劉七巧一路暈車過去,就再也沒有半點玩的心思了。不過現在的劉七巧倒是不暈車,不管是馬車、驢車還是牛車,她現在覺得,只要能不用雙腳走,就是好車。
“春月姐,那你好好休息,我回王妃那邊去了。”劉七巧回去之後,青梅已經服侍了王妃睡下了。青梅今日也是累了一天,一早打了水洗了,就歇在次間的榻上,見了劉七巧道:“你也早些睡吧,明兒還得起早。”
劉七巧其實早已經累壞了,急忙也打了水洗了,和青梅擠在一個榻上睡覺。
寺廟的夜靜悄悄的,尤其是她們這半邊,連個打更的人都沒有。外頭的草叢中,有着蛐蛐歡叫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頭,倒不顯得寂寞。
青梅翻了個身道:“這寺廟裡頭果然比王府清靜,怪不得那些老太太們最喜歡往這兒跑。”
劉七巧滾上榻,拿起半邊薄被蓋在自己肚皮上道:“那是自然,在寺廟裡頭,又可以禮佛,又有那麼多帥氣的小和尚可以跟自己參參禪、悟悟佛偈,簡直是人生樂事。”
青梅扭過頭來,帶着點審視的意味看着劉七巧道:“怪道我看你每次瞧杜太醫那眼神不太一樣,原來你慣是喜歡帥小夥的啊?我還當你是對杜太醫有什麼想法,每次他來你前前後後那殷勤的樣子,簡直讓院裡頭專門負責領人的小丫頭羨慕妒忌恨。”
“有嗎?”劉七巧指着自己,蹙眉問道:“沒這麼明顯吧?”劉七巧極力控制住自己將要紅的臉,壓低了聲音問:“我真的表現的非常明顯嗎?”
“難道你自己一點兒沒有感覺?”青梅很擔憂的看着劉七巧,那眼神就好像在說:花癡是病,得治。
劉七巧其實是刻意壓制過的,奈何她演技終究是沒有秦氏那般過關。況且青梅這種在王妃跟前伺候的大丫鬟,看人的本事自然是有幾分的,所以她也只好順着青梅的話繼續道:“誰不喜歡長的好看的人呢?就老祖宗還覺得我長的好看,第一次見面就給了見面禮呢。其實男人女人也差不多,王爺對王妃這麼好,不還是有幾房姨太太嘛,再說我就看看,還能少他一塊肉了。”
青梅也素來知道劉七巧不拘小節,聽她這麼說反倒放心了下來。一開始她見劉七巧和杜大夫這樣熱絡,心裡也說不上不放心,只是覺得劉七巧畢竟是王府的丫鬟,若是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倒是辱沒了王府的家風。她是一個家生子,早已經把自己的一切和王府緊密的連結了起來,所以對於小丫鬟們的作風問題,也是很關心的。
“反正你以後注意着點,別走的太近了,人多嘴雜的,杜太醫據說還未娶親,這樣對彼此的名聲也不好。”青梅好心的勸慰着。
劉七巧知道青梅的好意,只點了點頭,深表自己已經完全的領悟了。看着青梅放下心安然入睡,劉七巧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她和杜若談一場戀愛,前有家長當道、後又好姐妹勸誡、真可謂是困難重重。劉七巧穿越到古代這麼幾年來,終於深切的感受到來到古代之後的第二大難事,除了沒有姨媽巾用以外,談一場輕輕鬆鬆的戀愛,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因爲辰時老和尚就開始講經,所以一衆人卯時不到就起牀了。匆匆用完了早膳,劉七巧跟着老王妃和王妃一起去了佛堂。講經的地方是在大雄寶殿,一排排頭頂油亮帶着香洞洞的帥氣小和尚每個人都看上去清俊光滑,不得不說吃素真的很養皮膚。
杜老太太和安靖侯老夫人也起了一個大早,劉七巧發現杜若沒跟着來,大約是一大早就離開了。
這時候從外面又進來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女子,小腹已高高隆起,看月份只怕還有個把月就要生了。那女子雖然穿着不算華麗,但是身上的用料考究,頭上的髮飾是一整套青玉雕刻出來的玉簪,看着讓人耳目一新,又很配這種佛門之地不喜奢華的意境。
王妃上過香,正打算在一旁的酸枝木長几邊上的墩子上坐下聽大師開講,轉頭見了那人之後,臉上一喜,忙讓七巧和青梅扶了過去招呼道:“蕭夫人,怎麼你也來法華寺聽經?”
那人由兩個丫鬟扶着,正低頭過門檻,聽人喊了她,忙擡起頭,看見了王妃也是露出一張笑臉來,但難掩眼底的幾分漠落:“原來是恭王妃,這可真是巧了。”蕭夫人入了殿內,由兩位丫鬟扶着拜過了菩薩之後,才上前來給王妃見禮,兩人攜手而坐。
王妃看了眼蕭夫人的身子,只關切道:“怕是要生了吧,怎麼這個時候還跑來跑去,你也太不當心了。”
蕭夫人低下頭,臉上神色淡淡的,小聲道:“我聽聞這法華寺的大師開壇講經,又恰巧今日是六月十五,我便來了,再給將軍求一個平安符寄去前線。”
原來這蕭夫人正是如今大雍的兵馬大將軍蕭定的太太,當日蕭定奉了皇命北上抗擊韃子的時候,這蕭夫人剛剛懷上第五胎,如今掐指一算已經過了七八個月了,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都要出世了,自己卻還在邊疆禦敵。王妃看看蕭夫人,頓時覺得自己幸福多了。
劉七巧跟着王妃聽了半日經書,才知道和尚講經講的都是梵語……可憐見的,要是講英語或許劉七巧還能聽懂幾句,可是講梵語那就真的是白瞎了。劉七巧看見一旁的衆位老太太臉上露出神聖的神色,頓時覺得有時候精神領悟比思維領悟更讓人敬佩。
都說老和尚唸經,有口無心,可是這時間倒是一分一毫也不短的。一段經文朗誦完之後,劉七巧覺得自己的腿也快站麻了。幾位老太太夫人要不是有墩子坐着,只怕也早已扛不住了。但是對於這種神聖的事情,向來要用膜拜虔誠的心態來進行,所以雖然大家又累又渴,但是還是毫無怨言。一臉赤誠的雙後合十,跟着老和尚阿彌陀佛來,阿彌陀佛去的。
經文誦完,衆人依次散去,王妃便和蕭夫人又攀談了起來。
“蕭將軍可有家信,提及邊關的戰事?”王爺以前和蕭將軍是帳中的同僚,所以王妃對蕭將軍的境況也非常關心,只忍不住開口問道。
蕭夫人是京中人人稱讚的賢內助,蕭將軍年少喪母,蕭老將軍一生戎馬,忙的連續絃再娶都沒空。是以這位蕭夫人,從十七歲嫁入蕭家開始,就是蕭家的當家主母,已經爲蕭家生下了四個兒子。劉七巧一邊聽青梅跟她介紹蕭夫人的偉大事蹟,一邊在心裡默默感嘆道:這蕭夫人如今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按照她的頻率,在絕經前生出一支蕭家軍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收到的家書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這幾日還沒有什麼消息。”蕭夫人說着,臉上還是不由自主露出一些擔憂的神色,又道:“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他次次出征總有那麼點小災小難的,我也習慣了。”
話雖然這麼說,可蕭夫人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習慣了的感覺。其實劉七巧特理解這種軍人家屬,自己的男人說沒了就沒了,想想也覺得擔驚受怕。
王妃見她神情漠落,便又忍不住問:“怎麼這次打了這麼許久,我看着倒是快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蕭將軍能班師回朝。”
蕭夫人看了一眼王妃,不能說蕭將軍在信中提及,朝廷可能還會派兵增員,而派去的統帥很可能就是恭王,她不知道恭王妃知不知道這事情,所以只能不鹹不淡的說:“大概快到攻堅階段了,說是朝廷還會派人去,預備着給韃子最後一擊,興許今年還能過上一個安生年。”
然而王妃確實一個很警覺的人,雖然她平常看上去什麼都不大放在心上,可是作爲一個深閨女子,她的那份敏感的心思卻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如今朝廷有多少可用之人,她在樑府當閨女的時候聽自己老子說,嫁給了王爺又聽王爺說。這朝廷的可用之將一大半都已經在前線壓着了,朝裡哪有什麼更多的人選。
王妃的臉色頓時生出了三四分的不對,但還是笑着道:“不計派誰去,只要能打跑韃子,便是好事。”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正要各自回各自的禪房,蕭家的丫鬟忽然從廟門口的大道上匆匆跑了進來,見了蕭夫人臉上神色跟着急了幾分,忙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太太,何副將派了人送信回來,說是五天前,老爺在和韃子打仗的時候,被韃子給射中了一箭,如今還昏迷不醒呢!”
蕭夫人一聽,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口中只輕輕的擠出一個音節,她身後的丫鬟忙扶住了她大喊:“太太,太太,你沒事吧?”
蕭夫人身子顫了兩顫,直挺挺的往後倒。王妃見狀,忙讓七巧過去幫忙,劉七巧快速跑上前,卻見蕭夫人下身的長裙下已被鮮血染紅了。想來她是一時太過激動,動了胎氣,提前見紅了。
那名來報信的丫鬟見狀,嚇得直哭,忙上前扶着蕭夫人道:“太太,太太你可要放寬心那!”
蕭夫人似乎是醒了醒神,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伸手捂着肚子道:“我,我沒事……”
劉七巧見狀,忙上前扶住了蕭夫人,安撫道:“將軍夫人不要擔心,眼下這一胎,只怕是要早產了,您還能忍得住嗎?”
蕭夫人臉上煞白,王妃見狀,忙讓青梅去請了王府的婆子擡了肩輿過來,將蕭夫人送入她們住的禪房。
此時蕭夫人的陣痛已經開始了,且一陣快過一陣。但是這次蕭夫人輕裝來到法華寺,身邊只帶着兩個丫鬟,一個老嬤嬤,根本就沒有帶上穩婆來。兩個丫鬟心急如焚,其中一個年長的稍微冷靜一點,轉身對那年紀小的道:“你現在就出去,給方纔帶信來的那人說,讓他馬上找一個穩婆,一個奶孃到寺廟中來,晚了可就要出大事了。”
劉七巧伸手撫摸了一下蕭夫人的腹部,孕期還未足月,沒入盆不說,還是一個臀位。見那丫鬟忙着喊穩婆,便轉身對那丫鬟道:“穩婆不用着急請,我會接生,不過夫人這一胎未足月,這會兒胎位不正,順產的危險性比較大。”
劉七巧說着,已經解開了將軍夫人的衣褲,仔細檢查開指狀況。生過幾胎的人陰&道狀況良好,這一點劉七巧不用擔心,估摸着過不了多久,就能開全指。
“你們先出去燒熱水,準備乾淨的衣服。”劉七巧一邊檢查,一邊向衆人發號施令。她轉身,看見王妃也跟了進來,才道:“太太去外面等着吧,有我在蕭夫人不會有事的。”
王妃自是相信她的,可又有點不放心蕭夫人,便道:“我就在廳裡等着,有什麼事只管喊我。”正這時候,外面的幾位老太太也聞風趕到了,大家都是佛友,聽到這種事情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方纔在殿中聽經的人都已經到了。
蕭夫人剛剛纔發動,還沒到最後疼得最密集的時刻,幾位老太太怕她分心,便沒有進房去安撫,只在外頭問王妃道:“蕭夫人怎麼樣了?去請穩婆了嗎?我看着這法華寺山下有幾個村落,只怕還是去村子裡請一個年紀大點的,應應急,這會兒子要是回京城去請,也來不及了。”
王妃朝房裡頭瞧了眼,回道:“七巧已經在裡面了,有她在蕭夫人定然不會有事的。”
老王妃是知道劉七巧的本事的,才鬆了口氣,點頭道:“幸好你帶着七巧來了。”老王妃說着,表示不解道:“好好的怎麼就要生了呢?看她肚子還得有一個月光景。”
這時候幾位老太太也湊上前來問了起來,王妃只好把方纔那丫鬟彙報給蕭夫人的話又說了一遍。幾位老太太臉上也個個神色凝重,雙手合十念着阿彌陀佛道:“希望佛祖保佑蕭將軍和蕭夫人都能安然無恙啊。”
杜老太太嘆道:“今兒一早大郎就走了,不然的話,有他在也更讓人放心些。”杜家雖然是醫藥世家,可是杜老太太和杜太太都不懂醫術,遇到這事兒也只有乾着急的份兒。
裡頭的蕭夫人已經開始發動了,喊聲也一聲大過了一聲,有丫鬟端着熱水進去。劉七巧一邊用熱水泡乾淨自己的手,一邊道:“夫人,你這一胎未足月,眼下是臀位的,屁股先出來,若是孩子出來有什麼問題,我劉七巧保證不了。”
劉七巧剛纔已經探了手進去測了一下,是標準的完全臀位,這種現象她在古代還是第一次遇到。在現代的時候,一般要是到懷孕晚期還是臀位的話,醫生都直接建議剖腹產的。但是古代條件限制,剖腹產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辦法,但凡有更穩妥的辦法,劉七巧也不願意冒那種風險。
劉七巧測定了一下胎兒的大小,認爲按照蕭夫人這已經是第五胎的經驗,產道是完全可以容納的下嬰兒的臀部的。但是臀位在生產的過程中,對於胎兒的風險是很大的,弄不好會讓嬰兒窒息死亡,或者留下終身殘疾。
一旁的老媽媽聽了這話,頓時有些着急,急忙上來道:“你是不是穩婆?我們家夫人已經生過了四個少爺,都是平平安安的,你若是不行,就先等穩婆來了再說。”
劉七巧也不生氣,那帕子擦了擦手道:“這位老媽媽,你行你上!”
老婆子頓時臉色一紅,說不出話來了,只在那邊安慰蕭夫人道:“夫人,小廝已經去請穩婆了,你再稍微忍一忍。”
劉七巧知道這時候還沒到最後的生產時刻,所以她也沒着急。在現代這種不懂事的醫患家屬她也不是沒少遇到,質疑醫術的,懷疑醫德的,哪家沒幾個極品家長呢!
所以劉七巧整了整衣裙,從裡間走了出去,見一圈的老太太們都圍着王妃,便上前扶着王妃道:“太太,我們走吧。”
王妃一臉狐疑的看着劉七巧道:“七巧,你怎麼出來了,蕭夫人的孩子生了嗎?”
劉七巧臉色淡淡的,也沒什麼不悅的表情,只小聲道:“裡頭的老媽媽說我若不是穩婆,就不要亂動,等穩婆來了再說,我看着蕭夫人才發動不久,大抵還能熬個個把時辰,就先出來了。”
“你這丫頭,脾氣怎麼就這般大呢,人家說你幾句你就急了?”王妃聞言,忙勸慰劉七巧道。
劉七巧臉上的神色確實少有的一本正經道:“我雖有心救人,卻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蕭夫人這一胎早產,胎位不正,我能保住蕭夫人,卻未必能保住她的孩子,我如今是王府的丫鬟,不能因爲這個事情,壞了兩家的關係。”
老王妃一聽,確實是這個道理,雖然情急之下劉七巧救了蕭夫人,但若是孩子沒保住的話,好事沒做成,反倒讓兩家的關係生了嫌隙,倒是得不償失。
這時候杜老太太聽了半天,總算是有點明白了,便開口道:“這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便是十月懷胎、瓜熟落地,也難免有個意外的,生孩子從沒有打包票的,就算是穩婆來了,那又怎麼樣呢?丫頭,這是哪個奴才跟你說的這種話?我以杜家老太太的名義告訴她,便是宮裡的貴人,生孩子死了也是尋常事情,沒有哪個穩婆是可以拍胸脯保證母子平安的。”
“就是就是,姑娘你莫怕,救人要緊,孩子就算有什麼問題,蕭夫人也會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我們這幾副老骨頭還有些分量,到時候都給你作證,你千萬別想太多了。”
這時候裡頭的蕭夫人又開始了新的一次陣痛,劉七巧算算時間,陣痛的時間已經是越來越短了,下面應該快到了生的時辰。
劉七巧本來就不是一個拿喬的人,再加上幾位老太太都真心勸慰劉七巧,劉七巧便點了點頭,重新轉身入內。這時候蕭夫人已經開到了十指,是馬上就可以發力生產的時間了。
“夫人,一會兒肚子疼的時候用力,我會用手擠你的肚子,你跟着我的力道一起,用力把孩子擠出來。”臀位的孩子第一步最難出來,因爲臀部比頭部的直徑距離大很多。關鍵問題是,古代的女子沒有側切這一說,所以這種過度用力很容易造成外陰撕裂。幸好蕭夫人是已經生過好幾胎的人,在這一點上面,恢復起來應該會比較快。
蕭夫人免禮點點頭,見她又進來了,忍着疼痛說:“這位姑娘,我那老媽媽也是太過關心我,纔會說那種話……你別……”
劉七巧擺擺手,指尖按在蕭夫人的發緊的肚皮上,開口道:“夫人快別這麼說,現在儲存力氣盡力生產要緊。七巧理解她的意思,只是作爲一個醫者,七巧希望能得到患者家屬的認可,這一點是必須的。”
一陣快速的宮縮襲來,蕭夫人努力的用力,劉七巧伸手緊緊按住了蕭夫人的肚子,低下頭觀察進度。
一旁的老媽媽也焦急的看着進度,忽然高興的開口道:“太太,是個男孩,是個男孩啊!”可是那臀部僅僅只露出了半刻,伴隨着宮縮的結束,嬰兒的臀部又回到了產婦的產道中。
劉七巧額際的汗珠已經緩緩滑落,原本就是三伏天氣,產房更是悶熱的沒有半點風進來。劉七巧轉身問那老婆子道:“你會不會接生?”
老婆子連連擺手,一臉尷尬的說:“我不會,我……”
劉七巧這時候也有些爲難了,之前幾次,總有穩婆或者杜若在一旁協助,她可以專心關注胎兒的動靜。可這時候,卻沒有人能幫她,她壓住了蕭夫人的肚皮,卻沒有沒空去接生胎兒,這樣下去真的很浪費時間。
劉七巧擡頭看了一眼房間角落上候着的丫鬟,擡頭道:“你出去問問,有沒有哪位有過接生的經驗,便是沒接生過,看過別人接生也是好的,讓她進來幫忙。”
那丫鬟急忙點點頭,往外頭廳裡走去。外面的廳裡除了王妃和杜太太,其他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太太,剩下的都是韶華之齡的少女,只怕劉七巧提的要求,還真沒幾個人能有呢。
丫鬟把話說完,外頭的太太、老太太們也都懵了。大家都生過孩子,可唯獨沒給別人生過孩子。這時候杜老太太蹙眉道:“我算起來,我大媳婦生的時候,也是在我兒子身邊搭過手的。”
杜太太臉色一紅,想起當日在馬車上生下杜若的情景,頓時覺得當日的一切似乎還歷歷在目。
杜老太太想了想,轉身對着那丫鬟道:“我進去隨你看看吧。”
劉七巧千算萬算,沒算到進來的會是杜老太太。這可怎麼好呢?人家可是杜若的奶奶,怎麼好指使她幹事兒呢?可現在她自己實在是脫不開人手啊。
劉七巧也顧不得其他,引着老太太來到蕭夫人的牀邊道:“老太太,你摸着她的肚皮,一會兒感覺緊縮的時候,我跟你同時幫她一把,我去後頭看着胎兒,沒讓你放手你可千萬別放手,幫我使勁把孩子按出來!”
蕭夫人這時候已用了兩三回力氣,已經是有些後繼乏力了,劉七巧跪在她兩腿之間,伸手撫摸着肚皮,感受宮縮的來到。蕭夫人忽然又輕哼了起來,劉七巧便道:“老太太,用手掌按住她的肚皮,蕭夫人,你再用一把勁,這回我在後面接着,你一定要把力氣用足,不能在讓孩子縮回去了!”
蕭夫人聽見了劉七巧的話,憋着一股勁的使命把孩子往外擠。杜老太太的一雙手也按在了蕭夫人的肚皮上,劉七巧擡手擦了擦額際的汗珠,指揮道:“用力,很好,我看見孩子的屁股了,再用力一點,老太太你別怕,儘管壓,這會兒傷不到孩子。”
杜老太太在得到了劉七巧的鼓勵之後,又用足了力氣。她本來中年發福,老年之後就沒瘦下去,所以這會兒一股力氣用出來,力道還真是不容小覷。
劉七巧眼看着孩子的臀部又往外出來了一點,急忙用雙手抱住了孩子的臀,慢慢的伸手上去,固定住孩子的臀瓣,整理雙腿的姿態,以免在出來的瞬間導致孩子的四肢勞損。
“夫人,孩子的下半身馬上就要出來了,你可以鬆一口氣了,我現在要伸手進去把孩子的雙腿慢慢挪出來,你忍着點。”
蕭夫人前頭生了四個孩子,個個都很順利,萬萬沒想到這最後一個居然這樣磨人。劉七巧把手伸進去,將胎兒環着的雙腿慢慢的移動出來,胎兒整個下半身連同腰線以下的身體都已經露出了體外。
這時候忽然間蕭夫人新的一陣陣痛又開始了,劉七巧急忙道:“夫人快忍忍,孩子的雙手還在裡面卡着,一會兒我伸進去把雙手挪出來你再用力!”
雖然嬰兒的身體很柔軟,但是雙手如果非正常出母體的話,很容易引起扭傷或者勞損。這種傷對於嬰兒來說是很可憐的,一點不懂事的孩子就要接受治療,劉七巧作爲產科醫生,每次看見自己接生的孩子不能健康的在母親懷裡喝奶,而是要住在保溫箱的時候,劉七巧就覺得很不忍心。
不得不說,母愛是偉大的,劉七巧這句話一出口,蕭夫人就生生咬牙忍住了疼,儘量放鬆了身體,等待劉七巧的動作。劉七巧順着產道入內,雙手按住嬰兒的雙肩,用大手將嬰兒的小手臂包裹在其中,帶着力道往外一拉。
只聽蕭夫人一聲哀鳴,身體輕輕的顫抖了一下,劉七巧已將那胎兒抱了出來,紮緊臍帶,用剪刀剪短之後,提起孩子的雙腳在腳底心痛打了幾下。可是幼小的嬰兒沒有半點的反應。
一旁的蕭夫人才緩過身來,看着劉七巧手中癱軟的渾身發紫的嬰兒,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懸着。那老媽媽瞪大了眼睛,見孩子被打了腳心卻沒有哭,頓時捂着臉哭了起來道:“哥兒啊……我苦命的哥兒啊!”說着便上前抱住了蕭夫人,一副要抱頭痛哭的模樣。
劉七巧沒空管這些人各自的反應,將那胎兒單手一提,拿了一旁乾淨的棉布將胎兒包裹起來,擦乾嬰兒上的血痕,將嬰兒半側方在一旁的軟榻上,用手託着嬰兒的頭,慢慢的捏開嬰兒的小嘴,只見裡面黏糊糊的一團異物。放在現代都是有專業儀器可以清理的,可如今卻什麼都沒有,要是直接用手摳,弄不好反而摳進去了,越發不好收拾。劉七巧未及多想,低下頭,長嘴把嬰兒口中的粘液等異物慢慢的吸出來,吐到地上。
感覺到嬰兒氣管的通常,劉七巧低下頭,耳朵貼在嬰兒的脣瓣,似乎能感覺到了微弱的氣息。劉七巧再次把嬰兒的雙腳提起來,打起腳掌。
啪啪兩下下去,嬰兒清亮的啼哭聲頓時在房間裡響了起來。這嬰兒雖然沒足月,可畢竟蕭夫人平常將養的很好,除了頭頂的頭髮少了些以外,倒是看不出有多少早產的樣子,就連方纔的啼哭聲,也是響亮的很。
劉七巧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脣,方纔不覺得噁心,這會兒再回過神來,才覺得一股子噁心的味道涌上來。劉七巧連忙把孩子往那老媽媽的懷裡一塞,抱着茶杯漱起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