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養屍地二
林絹覺得很好奇,爲什麼最近這段時間我總是會約她出來,跟她逛街,陪她泡吧。以往我總是一吃好晚飯就迫不及待要回家的。
所以她很敏銳地感覺到我出了什麼問題。
在她喋喋不休的追問下,我只能借助酒精的力量告訴她我在逃避一個人。
她聽後變得更加敏銳,好像一隻嗅到了奶酪味的鼴鼠,睜着雙閃亮的眼睛她問我,是不是在逃避某個追求者。
我說,不是。
然後我告訴她,我在逃避一個剛剛跟他一起上過牀的男人。
這句話幾乎讓林絹把嘴裡那口酒噴了出來。
所幸後來被她嚥了回去,爲此她被嗆得咳了好一陣,隨後咯咯笑着問我:爲什麼,寶珠?爲什麼要逃避他,是覺他技術不行麼?
她這話令我也幾乎把自己嘴裡的酒噴出來。
然後我倆相互望着,相互大笑起來,笑得邊上的人都以一種看瘋子樣的眼神看着我們。
之後,我笑不出來了,只低頭繼續喝着酒,想着最近這陣子我所度過的那每一天。
真跟過去沒太多差別的每一天,每天早晨從睜開眼起,忙着店裡的開張,忙着跟狐狸重複着每一天都差不多的話:客人點了什麼,碗洗了沒,湯包還剩多少……忙忙碌碌到夜裡,他洗澡,我看電視,或者我洗澡,他看電視。
偶爾傑傑不在,他又在我身邊,突然感覺他似乎離得我近了,或者想要對我說些什麼,我會突然會藉故躲開,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種難堪的生活是我絕對沒有想到過的,我甚至曾以爲過那天晚上所生的事,自己可以完全當作沒有生過。
但只要一見到狐狸,一見他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的笑容,一聽他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地同我說着話,我的情緒就會糟糕至極,糟糕到像塊遭遇了相同磁極的磁鐵那樣一見到他就自動地避了開來。
而這樣一種情緒,我又怎麼樣才能正確地描述給林絹聽呢。
所以,只能在她同我一樣也沉默下來後,苦笑着對她道:
“一個男人,他吻了你,跟你上了牀,卻從沒有說過一句愛你,或者類似的東西。也沒有表示過你倆現在究竟是種什麼關係,那你能怎麼辦。”
她聞言怔了怔。
於是我又要了杯酒,然後再道:“所以除了避開他,不然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夜情麼?”林絹的神色由此嚴肅起來,皺眉望着我:“你不是那種瘋玩的人,應該不是。你不是被誰給騙了吧?”
我搖搖頭。
“那男人是誰,我認識麼。”
我咬着杯子沒回答,她卻是很快地反應了過來:“鋣?胡離?”
我依舊沒有回答。
她用力地吸了口氣,捏捏我的手:“是鋣吧。”
我搖頭。
她沉默了,拈着杯子看着我,好像看着一個無可救藥的傻瓜。
我被她這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避開看着周圍那些來來去去的人影,過了半晌依舊被她那樣看着,便忍不住問她:“幹嗎這樣看我,絹?”
“因爲我記得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胡離這樣的男人不要惹,你玩不起。”
我抿了抿嘴脣,不知怎樣回答纔好。
“那你之後打算怎樣。”然後聽見她又問我。
我搖搖頭:“不知道,還是照舊吧,不過就是上了次牀而已,其實也沒什麼兩樣。”
“你愛他麼?”
我用力捏了捏杯子,沒吭聲。
她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那不如你跟他挑明。”
“我做不出來。”
“不過就是用支筆戳破一張紙那麼簡單。”
“你說得簡單。”
輕輕丟下這五個字時,我有些意外我說出它們時語氣裡所帶的那種慍怒。我不知道自己在怒些什麼,是怒林絹說之前那句話時的輕描淡寫?還是怒自己連拿支筆戳破一張紙的勇氣也沒有。
亦或者,怒自己對戳破那張紙後得到的答案,有種不願知曉的恐懼感。
林絹覺察出了這種顯而易見的情緒,所以在將杯子裡的酒一口喝乾後,她拍了拍我的臉朝我笑笑,對我道:“快喝,手裡這點喝完了帶你去個地方好好消遣消遣。”
“什麼地方?”她突兀變換的情緒和話題令我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一個能讓你忘記那個你要逃避的男人的地方。”
“是麼?”
“是的。”她點點頭,朝自己胸口指指:“每次我心裡頭不舒服,或者想逃避些什麼的時候,我就會到那裡去轉轉。”
“到底什麼地方?”我被她說得好奇起來,追問。
她嗤笑了聲,將背陷進沙裡用一種有些古怪的神情望了望我,隨後點了支菸笑吟吟塞進嘴裡,搖搖頭,似乎不打算就此再多說些什麼。
卻不知怎的在又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後,突兀問我道:“你見過這世上最帥的牛郎麼?”
我被她問得不由一愣。隨後臉紅了起來,我一邊小心看着周圍走過的人,一邊壓低了聲問她:“……你要帶我去那種地方?”
我問出這句話時的口吻令她斜睨了我一眼,用力朝我臉上噴了口煙:“那種地方貴得很,不要以爲我真的很想請客你,自己考慮清楚。”
我感到有些尷尬。
有時候她眼神真的是很容易讓人感到尷尬的,因爲她似乎很輕易可以看出我心裡在想什麼,猶豫什麼,希望什麼。有時在想,如果我也能有她一半的那種對人的敏銳,也許現下心裡也就不用這麼煩惱了吧。
“想好了麼?”沉默間聽見她問我。
我原想搖頭的,不知怎的卻點了下頭,然後將手裡的酒杯端了起來:“好吧,喝完它,帶我去見見這世上最帥的牛郎。”
聽我這麼說她突然噗的一下笑了,有那麼瞬間我覺得她好像朝我身後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但這時我已經將杯裡的酒盡數朝嘴裡灌了進去,只下意識順着她目光朝後撇了一眼,隨後,一下子嗆得把嘴裡所有的酒全噴了出來。
因爲透過酒杯見底的玻璃殼,我見到了這世上最帥的狐狸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站着。
手插着褲兜,好整以暇地在周圍若隱若現地遊移在他身上的那些視線裡站着。
然後他朝我走了過來,從我手裡抽出酒杯,在我和林絹中間坐了下來,將那張因着酒吧柔軟的光線而顯得分外嫵媚的臉朝向林絹,對她笑嘻嘻道:“好久不見啊美女。”
“好久不見啊帥哥。”林絹也笑嘻嘻地對他道。隨後突然用力按了下頭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有些抱怨地大聲道:“唉,頭暈了頭暈了,我走了先。”
之後,她就那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甚至都來不及開口叫住她。
等想到要起身追着她一起走時,卻突地見到狐狸在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略帶那麼一點點詭異的。
“你幹什麼這種表情!”這叫我不由脫口問了他一句。
他沒回答,只將酒瓶裡剩餘的酒倒在我杯子裡喝了口,隨後看着杯裡液體暗紅色的光,自言自語似的咕噥了一句:“這世上最帥的牛郎哦。”
我臉刷的下充血了,幾乎連緩衝的餘地都沒有。
“你要見見不?”他不動聲色地看着我這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問我。
“不要了。”
“來都來了不見見怎麼成呢。”
“……哪裡來了……”
“這不就是。”他又好像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句,隨後身子彷彿無意般朝我這裡一斜,在我剛下意識朝後退開時,一雙脣已用力壓在了我嘴上。
我聽見邊上有人笑也有人拍手出口哨聲。
這真是比林絹說出‘牛郎‘那兩字時更令我尷尬的尷尬。
急忙伸手去推開他,卻被他從沙上拉了起來朝門外走去,一路上那些目光和笑聲快要讓我整個人都燒起來了,可他把我抓得這樣牢,即便我用盡力氣也逃不掉。
“人啊!都是人啊!”總算到了外面,我才終於敢放出聲對他怒喊了起來。
他挑挑眉,恍然狀